《始于私》不呆

249、第四十五章（1）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默默看着字迹像退潮一般消去。半晌，苏慎才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语气活像在开组会，夏澜后脑勺嗡了一声，顿时想到了那两天没日没夜赶文章时，□□动不动一个弹窗带来的恐惧。
　　终日碌碌做不想做的事讨生活，和从此与这样的生活无缘，如愿投身感兴趣的事，却注定惊一日喜一日，很难说哪个更体现人生的意义，所以常有人身在前者，艳羡后者，抑或是反过来。
　　夏澜从不这样摇摆不定。家里的长辈除了她老妈以外，或多或少都有个痴劲，有人把这劲用在正途上，飞黄腾达报效祖国，有人则用在了歪门邪道上，锒铛入狱有之，大发横财的亦有之，跟他们比起来，夏澜那点痴充其量就是兴趣爱好。
　　她年少无知时和亲爱的母亲大人打了赌，只要能沿既定的路安稳走到成年，那么这之后，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把祖屋拆了都没人拦她。她老妈以为她多少会在学业上混出个头角来，这样以后做什么出格决定的时候，会顾忌一下得来不易的成绩，三思而后行。没想到她一上大学，思想刚刚成熟，路就走劈叉了，全心全意不务正业起来。
　　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自打她知道自己不是真实存在的人，最后一点内疚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再来个能制造幻觉的盲钟消除后顾之忧，她觉得自己真是前所未有的自由。
　　偏偏这个苏慎身上，正经路子的烙印太过强烈了，总让她不由自主想起那些不自由的日子。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不自由，和它自带的“让说想法就说想法，没想法也要硬逼出想法”的赶鸭子上架式氛围。她更喜欢野蛮生长，以及理直气壮的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爱咋咋滴”。
　　不过埋汰归埋汰，她这回还真有想法。
　　“主仙腹此时应该是晚上9点，也就是字帖和谢缘约好每天固定联系的时间，其余时间除非谢缘主动，字帖是不会主动找她的。”这是她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我们刚来次仙腹时两边的时间是同步的，循环重启后次仙腹的时间点变成了上午十一、二点，但计时规则还是一样，这样的话，主仙腹当前循环和次仙腹新循环同日之内就有九到十个小时的时差。还有我总觉得这本字帖很奇怪，它好像是在……在……”
　　“拓展业务。”程养仙慢慢地道。
　　夏澜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对对，就是这个感觉！谢缘前后已经有两次听见有人为救不救人而争吵了，肯定是因为想把替换进行到底，结果阵卦不给面子，给的结果很不好，他们就一个想放弃，一个想继续救，矛盾就爆发了。”
　　“阵卦？”又是个新名词，苏慎趁热打铁追问道。
　　夏澜简略地说：“就是个简短的小仪式。凡进行替换操作前，必须做一个定吉的问卦，如果是吉，就能继续替换，反之就要立刻终止。通常头一次替换都是出吉卦，第二次会怎么样不知道，但次数越多，问出来的卦肯定越凶是没跑的。”
　　苏慎回想了一下谢缘第一次听到争吵的时间点：“第二次估计是凶，而且坚持救的那一方妥协了。”
　　“陈宁宁那次？”夏澜问。
　　“对。尹容那次是第三次，显然那次也是凶，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轮到反对的那一方妥协。”苏慎不解道，“阵卦到底有什么用处？问出来是凶，替换后也没见发生什么诡异的事啊。”
　　别看他说话的语气还是四平八稳的，实际上内心所感早就微妙到了极点。尹容当着自己面被替换命运，当时他感受到的悲怒可以说是前所未有，这是一道无法愈合的心创，每每触及，都余悲难平。
　　可一转眼，好与坏，悲与喜，竟齐齐掉了个个。被替换走命运才是喜事一桩，因为它会在现实世界中发芽生根，是确真无假的，是拥有绵延不绝的希望和前途的；反而没被替换的才是彻头彻尾的悲剧，是被弃入垃圾桶的无用虚影。
　　突然之间，他的愤怒变得极其可笑，他质疑的逻辑上的不合理亦变得极其幼稚。一想到自己曾信誓旦旦要把尹容的命运换回来，他就觉得如芒在背，既荒唐又荒谬。
　　对方一直是在居高俯视，而他还没占领高地，就急着去俯视对方，犯了狂妄自大的大错。这样的错只会摧残他的意志，令他心生软弱和卑微。
　　是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开始羡慕被替换命运的尹容。他甚至开始为没被替换命运而感到莫名的自惭形秽和自卑。这让醒悟过来的他冷汗直下，感到无比后怕。
　　夏澜不会知道他内心的悲喜跌宕，爱莫能助地皱起鼻子，摊开手摆了摆：“程养仙那本书上没写。”
　　程养仙也摇摇头，无奈道：“关于阵卦这一块的信息非常少，一来阵卜不常有，操纵灵魂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二来古人信卦，一旦为凶，无人敢去冒险。而且据我调查，祷生阵开启的成功先例也就怀芝这一例，也确实只进行过唯一的一次替换。”
　　苏慎若有所思地看向夏澜：“仙腹里的灵魂能听到现实中活人的声音，这正常吗？”
　　夏澜道：“不知道正不正常，反正我没听说过这种事。”
　　程养仙却毫不意外：“替换本身就会导致两方空间短时间内出现不稳定现象，一次替换还好，替换次数多了，这种现象频繁发生，必定会留下一些后遗症。可能是看到像海市蜃楼一样现实世界的投影，可能是听见模模糊糊的声音，也可能短暂地触碰到某些实体，这些都不必大惊小怪。”
　　苏慎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有没有这种情况，替换达到某个次数后，空间不稳定将变得不可逆，仙腹自行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