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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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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吴钢蹦是干嘛的?不过是临江路的一个老混混,三十七八的人,一事无成,整天在街坊的麻将室混,打打小牌,有时麻将室掌骰子陈老杆出去泡小姐的时候,他就替陈老杆偶尔看看场子,陈老杆如果玩的爽,偶尔也会让他玩过的小姐来麻将室,让吴钢蹦尝尝女人味。有时遇到阔绰的牌主,吴钢蹦也会讨到一些小费。
尽管有时只有十几二十几块钱,遇到他这会算计的主,也可以混上过个三五天。
今天,他的运气就很好,那个上次来过的人在接连胡了五个铁的清一色的杠上开之后,豪爽地给端茶倒水的吴钢蹦五十块钱,让他去买酒喝。
武钢蹦可不会怂着,接过钱,就是一番最好听的牌语话。内容无外乎就是步步高,天天发,夜夜爽之类的。听得那牌主又给他二十块零钱,说让他买包红塔山抽。
陈老杆在一边哈哈大笑,只有他,才足够了解武钢蹦。
小时候,父母支援唐山建设,支援支援就埋进了唐山的钢筋预制板下,一去不回。
爷爷受不得这刺激,随后撒手人寰。老实懦弱的奶奶,独自抚养只有四岁的他,开始,街道四邻还偶尔接济可怜的祖孙两个。后来,大家的日子也是捉襟见肘,何况时间一长,谁还有那份闲心和闲钱去理会别人,到了吴钢蹦八岁时,他就去铁路上拣点火车上丢下来的罐头盒子,饮料瓶子换钱来维持两人的生计。
街道年节时也会送来一些慰问的米,油,蛋之类的。所以日子还算勉强过得下去。
等到他上小学的时候,日子就开始难过了,奶奶怕拖累到孙子,一个中秋节的夜晚,一条麻绳吊在了街道办事处的大铁门上,老命休矣。
街道料理后事,还摊上解决他的生计学习问题。
这样的一个孩子,如果国家再不管,居民们可都看着呢。没法子,他一直跌跌撞撞地读完了初中。
十五六岁的少年,也不是孩子了,所以街道在将他送到一所技校后,就等着他来给街道送锦旗了,可惜,事与愿违,街道没有等到吴钢蹦的锦旗,却等到他的判决书。
偷盗罪,少管所管教三年。
回到临江路时,十八九的青年,霸气十足,依然没有在社会主义的管教下好好领悟,一出来就混场子,不到半年,已经在临江路附近小有名气。
年轻的岁月,只有狂妄,唯有义气,在一次为了保护和他仅摸过一次胸部的女混混时,一刀子捅死了那个企图行使□□的中年人。
哪知道那个人家里有点关系,愣是让吴钢蹦在石山监狱里混了十八年。
回来后已经三十几岁的人,无有手艺,没有关系,工作也是做了一个又一个,最长的超市搬运工,干了八个月,最短的送报工,只干了半个月。
不是他没有力气,也不是他不卖力,只是,等到人家知道他的光荣历史后,害怕哪天把他惹毛了,他也给他们一刀。
吴钢蹦就这样成了无业游民。
好在现在的街道办事处,变得更加人性化,隔三差五的总有一些零工给他做,给五保户擦个窗户,给二十;接送孤寡老人看病就医给100;要不就是帮助环卫的掏掏下水管子,也能混个两三百。
遇到节假日,雷锋日,五四青年节,端午节,中秋节,重阳节之类的,他也能享受到某些服务和慰问。呆在一群老头老太太中间,他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他牢记一个信念:只要自己能够活下去,并且还活得滋润,一切的身外事物,都滚一边去。
所以:他没有自尊,没有廉耻之类的束缚,成天也都是笑嘻嘻的,有时也是暴虐得让人害怕。
他的个性,按照陈老杆的解说:就是可以上天,也可以下地。
在他的只有十几平米的房子里,低矮的窗户,可以望见不远处的江景,尽管只是最老土的红砖房子,也是独属于他吴钢蹦的,所以,他很满足。
比起那些睡大桥下面的流浪汉,起码他还有一个房子。所以,他觉得自己还算幸福的。
临江路的马路边,就是61中的校舍。
他经常去学校的操场转转,寻找些往日的足迹和记忆,他的初中时代,就荒废在这所学校里。
宽阔的操场上,几个男孩子围着水泥台子打乒乓球,少年的脸上,汗水,泥水混合交织,在青涩的脸上,还有隐隐的胡须,吴钢蹦想起了自己那个时候是全年级的乒乓第一,没有谁可以赢过他,就连体育老师也会偶尔对他说:你不打球真的浪费了,多好的苗子啊。
是啊,再好的苗子,再好的孩子,在现实面前,也会弯曲,也会妥协。
这些今天在这里打球的孩子,说不定哪天也会冒出一个全国通缉犯,未来,谁说得清楚啊。
斑驳的树影,敞亮的阳光,还有不远处的江水味道,微甜微腥,一阵阵的风吹送至他的鼻翼,他努力地吸口气,躺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打起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