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黛玉请医元春望榴 ...
-
且不管外面如何,贵门大院内小姐们却都是不相干的,即使明白一些也是管不了的,不过白着急。每个人都预感着有事发生,那贾府大观园虽然金秋飘香,四处果实累累,姹紫嫣红甚是好看,却是无人有心思理会。
潇湘馆里,宝钗问黛玉说:“果真出了什么事,你可要答应我保重身体。”
黛玉笑道:“姐姐果然是心思高远,这个时候都做了退步的打算,我倒是不惧的,不过这条残命罢了。”说着又咳嗽了几声,原来黛玉又着了凉,犯了旧疾,宝钗对她的消极和宿命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却又无可奈何。
“我只问你,若真到了烟消云散,食尽鸟投林的那一天,你又如何?”
黛玉依旧是一副不在乎的神态,“不过是死了罢了,又何须多言?生时能一起,死时能化灰,此生也罢了。”
宝钗有些生气,“你可真是不敬不孝,且别说你父母给了你这幅身躯,就说这府里老太太、太太疼了你一场,这些长辈都在,你哪里说起这些死的活的?就不说这些,难道你就不能为了别人活着?若你真的死了,有些人怎么办?他回来了此生如何自处?”
宝钗没有明言那人是谁,黛玉自然知道,她沉默半响,用娟子掩着口,一会儿那泪珠又滚落下来,“姐姐骂的都是,我不该存了这个心思的。只是若命到那天,不死难道要留在世上任人凌辱么?他自然是要好好活着,生死两隔,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宝钗无言以对,有些人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对于黛玉这样的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与其让世人沾染了她的高洁,不如质本洁来还洁去,方是干净!
“宝姐姐,若真的有了那化烟的一日,你就替我好好活着吧,替我好好看看这世道会如何,看看他们还能怎么折腾下去!”黛玉握了宝钗的手。
宝钗却甩开她的手,生气了道:“我活我的,你活你的,与你有什么相干?你这些话不许再说了,我也不想听,也不会替你活着,你若想看看这世道,就自己留一口气吧!”
宝钗越想越气,却又觉得无处发泄,只得起身,也不跟黛玉告别,带了莺儿愤愤地家去了。
黛玉在屋里,一焦急又咳嗽起来,紫鹃拿了帕子给黛玉接了咳出来的痰,一看不打紧,看了骇得脸色大变,绢子上斑斑血迹如窗外青竹劣斑,点点翠翠!紫鹃捏了绢子也不敢告诉黛玉,待伺候黛玉睡了,才拿了绢子向老太太屋里而去。
且说老太太看了紫鹃拿来的绢子,又是一阵心烦意乱,着人找太医来瞧,偏生平时给黛玉看病的王太医随驾去了,于是去请人的贾蔷又请来了当日个晴雯看病开虎狼药后又治死尤二姐腹中胎儿的胡庸医。
那胡君荣请来之后,婆子等替黛玉捂严实了,又给他看了那咳出来的血,胡太医看了点头只说:“诊了脉再说。”待诊了脉他又说:“小姐是不是身发寒热,喘促气逆,咳嗽不止,咳痰带血?”那婆子听着与黛玉症状相仿,便点头称是。
于是胡太医便去开方子,对贾蔷说道:“水亏则火盛,火盛则刑金,金病则肺燥,小姐不过是火热熏灼肺络引起咳血,并不相干,待我开了药方,去了这外来之火便好了。”
说起为何是贾蔷请来胡医生,这又巧了,这日恰好贾琏和贾蓉去衙门寻老爷打探风声,不在家,贾府管家无主事人可托,只得请了贾蔷去。
若贾琏在家定不会再请这个胡君荣的,那贾蔷也不在意这些掉书袋的医理大话,只吩咐了开药,那胡君荣便开了房子,不过是些银花、连翘、芦根、荆芥、桔梗、贝母、旱莲草、茅根等药,贾蔷拿了吩咐了婆子去买药煎药,也不管那药理是否正确。
却说那宝钗听闻黛玉请医,少不得压了气,又来看,路上遇到李纨,便一道来了潇湘馆。恰好婆子抓了药来,宝钗不放心便吩咐拿来看那药方,又问是哪位医生来看的,说是胡医生,宝钗立马想起那不是外号胡庸医的家伙么?他开的药方能吃么?
宝钗看那药方,说道:“我虽不大懂医理,但也知这桔梗不宜用于咳血,怎么会有这个?”又对李纨说:“大嫂子可还记得当日尤姨奶奶的病?”
李纨略一思索说道:“当日一个成型的男婴被打了下来,依稀记得是位姓胡的医生开的药方,当时琏兄弟大怒说要打折了他的腿,再不许上门的,莫不是今日请来的又是这位?”
宝钗点头,“我记得就是名讳君荣的。”
李纨连连摇头,叫了人吩咐:“快去叫蔷儿来,这个糊涂东西,多少人请不来,倒请了这么位瘟神!”不一会凤姐也听闻消息,赶了过来,待贾蔷进来,凤姐骂了他一顿,又叫他去请张太医。
贾蔷只得嘟囔着去了,一会回来说张太医被太子叫去实在请不来,只得请了王太医的胞弟也是太医院任职的,凤姐等也无可奈何,只得叫那王太医看了病,又重新开了方子。
看时那方子写道:“黄芪6钱,党参4钱,麦冬2钱4分,五味子1钱,白术2钱4分炒,当归2钱4分,白芍2钱4分,茯苓3钱,熟附子1钱8分,淮山药4钱,生熟地各3钱,龟板4钱,丹参3钱,补骨脂1钱8分,珍珠母、远志各1钱,枣仁两枚。”
凤姐看了说道:“这个还差不离,当日太太配人参养荣丸可不是有人参、黄芪、白术、白芍、熟地、五味子等的?”李纨接过看了点头,“当日太太的方子也说王太医开的,正合了林姑娘的症候,倒一直是吃的,就按这个去抓药吧。”
且说贾府这边请医用药的,就那避暑御苑,也是此番情景。此时元妃所居的烟波致爽殿配殿,太医宫女来往不熙,却不闻一丝杂音,几个太医轮番前去查探脉象,最后聚到偏房商讨下药,结论都是痰症,不过一方说是寒潮所侵引起,一方说是贵人常年思虑过甚引起脾弱体寒,双方各执一词,都不敢用药。最后不过开了几方温和保养之药罢了。
药方呈上御览,皇上仔细看了看,说道:“这帮奴才,只捡这些温和无害之药下,哪里能治得了病?告诉下去,若贵人再次昏厥,朕要了他们的命!”都太监夏秉忠忙退下传了皇上的话给各位太医,各太医忙磕头请罪不止。
而元妃此时正躺在床上咳喘不止,女官抱琴亲自服侍着汤药,待元妃安静下来,摒退了不相干人等,才细语回道:“回娘娘的话,如今战事不好,圣上不许人进出别苑,京城的信是送不到了。”
元妃闭目出了会子神,说道:“后宫女子不可干政,这事太祖爷定下的规矩,我不过是白担心。只是如今事态不好,不过想提醒句家人谨言慎行罢了。皇上既做了如此安排,定然是有所防范的,也罢了。”
元妃想起刚才探听到的话,未免又叹息一回,自己还是太过心急了,这身子骨越发不济,一着急倒昏厥过去,没的惹人生疑。
说话间又有各房娘娘派来的人来探望元妃,又送来许多的补品,抱琴一一回了,尚钱谢礼不等。元妃只闭目养神,刚抬了抬头,又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各处都来了,只差了最重要的一处。正想着,便有司礼监随堂小太监秦剩儿来传旨。
元妃要起身,秦剩儿口谕道:“万岁爷有旨,贵妃娘娘体弱,不必起身听旨。”元妃道了恩,但还是由抱琴搀扶着起身穿戴了,恭听圣旨。
只听秦剩儿面南站立传道:“听闻爱妃醒了,朕很是高兴,特赐高丽国进贡上等高丽参两支。若想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吩咐了奴才们去做,自个儿不必劳烦。”
元妃谢恩,抱琴接了御赐高丽参,秦剩儿躬身退步跪下给元妃请安,元妃命抱琴赏了赏钱,那秦剩儿谢恩后回去复旨不提。
且说皇上正在书房,看着一封密折上,冷笑了一声,提起朱笔批了个“准”字,寒着脸吩咐传大学士东珠和张钰廷,那两宰相就在前偏殿一处耳房办公,自然很快传到。
皇上给他们看了几个密折,两人顿时面如土色,皇上咬牙切齿地说:“依你们看,太子到底何为?”
两人都是老狐狸了,这种有碍储君的话题自然不敢轻易接话,东珠资历深,不得不先开口,斟酌了说道:“诱敌深入全奸之这种计谋,甚是冒险,毕竟圣驾在此,宝顺郡王用兵也太险了些。这诱敌之计,皇上为了让帖木儿轻信,连太子都不肯吐露,皇上安危难料,事及社稷安稳,若御驾真如传言有碍,太子封锁城门,都城戒严,调集南营大军入都此举,未尝不是为国之策。只是那些对圣上不利的谣言从何而来,定要严处的。”
“恐怕你们还是太小看太子了!”皇上冷笑一声,“我倒没想过他还有这等能耐,张钰廷你拟旨,给南大营都统卓虎,忠顺亲王云帧,直隶总督纳木,京城九门提督威平,算是防患于未然吧!”张钰廷赶紧摊纸拿笔蘸墨,听令皇上密旨。
且不说这皇上和两位宰辅如何计议,应对即将入瓮的帖木儿和京城不寻常的动静,只说元妃日日用药调理,那痰症根是除恶不尽的,不过是强挣扎了起来,依旧理事不等。
又有一月有余,抱琴见元妃精神不济,劝道:“都恹恹好几天了,饮食也不香,何不请太医来瞧瞧?信期又迟了,敬事房着人来问呢,我只回了说身上不爽并无大碍,但我看这病还须太医瞧瞧才好。”
元妃只是摇头,“何苦招摇来?这几日正如帖木儿决战,皇上烦恼的日夜不能寝,别的妃嫔都无事,一心为君分忧,本宫倒好天天去闹太医,怕皇上不烦呢?”
抱琴见劝不过,也罢了,吩咐人端来燕窝粥,“娘娘好歹用点儿。”
元妃就着抱琴的手喝了几口,便推了去,望着窗外几棵结满鲜红果子的石榴树,说道:“石榴红了,今年还没尝鲜呢。”
抱琴赶紧吩咐人端来几个又大又红的玛瑙石榴,粉红的皮珍珠般晶莹饱满的子粒,宝石般发出诱人的光芒,元妃也不让人服侍,自己剥了颗石榴粒放入嘴中,细细品砸了番,赞了声:“真甜!”
抱琴刚要逢迎几句,便听外面有喧哗声,抱琴刚要叱责,便见大明宫掌宫太监戴权匆匆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