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好好先生和坏坏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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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安静的坐在床边，给自己冲了一杯特浓的茶叶水。我看着茶叶因为开水的注入下沉，翻滚，盘旋，上升，散开。想逃开炙热的无故侵袭，最终将自己身上的味道，一点一点的丢入了白色的水中。啧，这么一杯绿色的液体，我真的要喝下去么？茶杯上方的白烟被我吹散，我轻轻的沾了下嘴唇，舔舔舌头。啧，好苦。从枕头下拿出的白色药瓶是让人睡好觉的药，里面的药片也是纯洁的白色。我粗暴地拉上窗帘，在最后的时间里，我不想见到阳光，它总是让我无所遁形，以为自己可以给所有东西光明，却连背后的黑暗都驱不走，傻瓜一样。
手中白色的药片，用特制的特浓茶叶水送入口中，一片，两片，三片……直至我再也喝不下习惯了的苦味浓茶，忘记了到底吃了几片……
被子柔软的触感，让睡意侵袭的更快，白色的天花板想快要消失一样，忽明忽暗。
我有些担心，不知道我的信，他/她/它有没有收到。
二.
夜里，我打开房间所有的灯，来照亮一张张淡紫色的信纸，我用蓝紫色的圆珠笔张牙舞爪的书写，满满的，不时有晶莹的水珠滴落，落在我漂亮的信纸上。我把它们一张一张的叠好，叠成心形，放到花了一块六毛大洋买的信封里。寄忘冥界，收信人是忙碌的死神大人。我将这封信丢入拐角街边废弃的邮筒内。
啧，看，你都歪了。我拍拍邮筒的头。
哎，风吹日晒的没保养，坏小子们还爱在我脸上恶作剧。邮筒先生声音惆怅。
我轻笑，全当是纹身了，虽然技术含量有点低。
我坐在邮筒旁边，等着邮递员来取我的信，邮筒先生则开始对我吐槽。
十几年前，他还是个崭新的绿邮筒，如今已是锈迹斑斑。当时他站在街头时多么的威风，每天都有无数的信件在他身体中来回，就这样过了很多年，渐渐的，在这条拐角街居住的人越来越少，因为这里的房子不够高，街道不够宽，连带寄信的人寥寥无几，全市的邮筒都换成了新的，除了拐角街这一个。既没有刷新，也没有拆除，就想不被需要的孩子，被舞会上的大人遗忘。
哎，你走了，不知又要等多久才有人和我说话。邮筒先生叹息。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草莓印章，轻轻的吻在邮筒先生的脸上，你是我的了，我嬉笑，我给你印上的是不同于那些低品味纹身的高素质彩绘。
以上，拜拜了，邮筒先生。
告别可怜的邮筒先生，我回到空无一人的家，厨房的水龙头还在滴水，滴答滴答。如果这个家中有除我之外的另一个人的话，也许我会早早回家。
可是就要多交垃圾清理费了，一个人五块吖。
第二天下午，我外出探望拐角街路边孤独的石头小朋友，他说他是火星的碎片，被丢弃到地球上，路途中被燃烧的只剩下很小的一块。多么不可思议，他现在的块头，我可以当凳子坐，他到底有多大呢？告别石头小朋友，我去看望拐角街路边的孤独的电线杆小姐，她还是那么的苗条，只是衣服花了些，她抱怨最近的小广告越来越多了。和电线杆小姐说了再见后，又跑到拐角街路边的，破旧的红绿灯男孩那里，他是我的男朋友，最后分别探望了瞎了一只眼的路灯爷爷和脑袋不太灵光的公交车站牌，他们除了都在拐角街的路边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很孤独。探望他们花掉了我太多时间，已经夕阳了。
我一个人走在夕阳的小路上，我清楚的听到孩子们玩耍的嬉笑声和大婶们无聊的闲谈声，他们都是一样的讨厌，一样的幸福。而我只能格格不入的一个人孤独的行走着，硬要说有人陪伴的话，只有我可怜的影子，低头注视它许久，到现在为止，它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真是奇怪的影子，夕阳下，它和我一样瘦弱，一样孤独。
一双运动鞋走入我的视线，停了下来。
啧，你踩到我的影子了。没有感情的声音。它觉得很痛。
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个糟糕的开始，就和它的结束一样糟糕。
吖，抱歉。
他不知所措的在我的影子上又踩了两脚，跳开了。
三.
我觉得头混混深深的，口干舌燥的十分难受，开水已经凉了，我从床上起身倒水，眼前一片漆黑让我险些摔倒，我支撑着拿起水壶，给我的特制超浓茶续杯。迫不及待的一口干掉了它，极致的苦涩感让我噗的吐出了所有的浓茶，有些水珠顺着嘴角滑过下巴，滴落到胸前。再次倒在床上，我开始担心电线杆小姐和邮筒先生的婚事……
你夜里到拐角街路边的邮筒这里干吗？
探望邮筒先生。我从裤兜里掏出草莓印章，问他，你的心脏在哪里？
大概在胸腔里吧。
可是他寂寞的骨头却没有说话，胸腔里真的有他的心脏么，还是他藏在了带锁的日记本里？我把草莓印章狠狠的印在他的胸前，得意洋洋的掐着腰说，嘿嘿，你今天就是本小姐的了。
当他第三次踩到我的影子时，我的感叹就从“啧，你踩到我的影子了”进化到“啧啧，你又踩到我的影子了”随后超进化为“ 啧啧啧，你干嘛总是踩我的影子”于是他理所当然的道歉，自我介绍，我们也就理所当然的认识了。我带他去我帅气的男朋友那里，告诉他我们第一天相见的情景。
我把硬币放进自动投币箱妹妹的口中，从始点坐到终点，因为我做错了站，不敢下车。又放了一枚硬币，从终点做倒回了始点，我下车的时候看到了我帅气的男朋友，他的眼睛还会变换出红黄绿的光芒，一闪一闪的，格外好看，于是他成了我的男朋友。总是踩我影子的人帮我把他擦得很干净，于是我称他为好好先生。好好先生不仅帮我擦了男朋友，还帮我帮把邮箱先生的地品味纹身清理干净，然而他在期间竟然把我的草莓印章给擦掉了，于是我把他的脸上用我随身携带的草莓印章盖了个遍，他说我是坏人。然后又不情愿的去给电线杆小姐做按摩，她说她站的时间太长了，腰很痛。他最终累的坐在邮筒先生身边，再也站不起来，开始大叫我坏坏小姐，于是我很配合的装出大姐大的样子，从外套的口袋中掏出一包茶花烟。
借个火。我叼着烟，自己拿出打火机，点上。夜色中，我轻轻吐着烟圈，看着忽明忽灭的香烟，就和我的男朋友变换着的眼睛一样，和好好先生的眼睛更像。
你抽烟，他问。
我呼出带有浓重香草味的白烟，看它袅袅升起，舞蹈，散开，消失。恩。我点头，虽然他看不见。我在第二颗扣子，第三根肋骨会痛的时候，抽。
为什么现在抽呢？现在你的第二颗扣子，第三根肋骨处痛么。
不痛。我将烟头掐灭。你离开之后就会痛了，我先把它抽掉，一会它就不痛了。
你夜里到拐角街路边的邮筒这里干吗？
探望邮筒先生。我问他，他的心脏在哪，然后用我随身携带的草莓印章在他的第二颗扣子，第三根肋骨的地方印上了属于我的记号，一棵微笑的草莓。从今天起，这就是我的东西了。
他靠着邮筒先生，看着月光下的我笑了，他笑得很好看，即使是微笑，眼睛也眯成一条缝，却闪着光。我也要给你盖个章，当他的脸在我的眼前无限放大，一直偷看的邮筒先生红了脸。
为了堵上邮筒先生那张嘴，我把站在他身边多年的电线杆小姐介绍给他，他们这样相望了多年，竟然一句话也没说过。他们在月光下相识，在月光下相望，却不能在月光下相拥。还好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我和好好先生并排坐在一起，正好挤在他们当中。我做了一只简易的电话，两只纸杯，一根鱼线。我借来梯子，爬了很高才把其中一只杯子交给电线杆小姐，他实在是太高了，另一支留给邮筒先生，这样就不会遗漏彼此说的每一句话了。
四.
当我决定用一个舒服的姿势迎接快要崩溃的睡意时，我看到了那面还未完成的巨型微笑草莓的墙，我想应该去做完它，我有挣扎着从床上起来，顺便拿来了装有特制超浓茶的茶杯，我觉得应该续上些水，我很渴……
好好先生的生日就快到了，我要送他一件礼物。可是我没钱买，我所剩不多的存款，要维持我这个月的紧促生活，还要买那些燃掉痛苦的香烟。于是，整整一面墙都是微笑草莓，它们整齐的排列着，从远处看，是一个巨大的微笑的草莓，然而，这颗巨大的草莓还没有竣工，我只完成了一半。我和好好先生见一次面，我就盖上相等的快乐，我要用我的快乐，排列成微笑的草莓。
好好先生真的很好，他给我的石头小弟弟讲故事，给路灯爷爷换上新眼睛，对着站牌微笑，我的红绿灯男朋友看到他总是不爽的亮红灯，电线杆小姐和邮筒先生告诉我们他们要在7月7日结婚，于是我们一起准备结婚礼物。
我微笑的草莓一点一点，一天一天的充实起来，我这间小小的房子也温暖起来。
好好先生，我要送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给你，绝对不会有人和我一样。我自信的说。
哦，是么。那你什么时候生日，我也好准备一个特别的礼物给你。
生日啊。我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我还不记得它的时候，就已经没人给我过生日了。直到有一天，连没钱给我过生日的一直陪着我的老人也离我而去了。从“南方”这个模糊地点回来的母亲办理了简单的葬礼，我抱着老人的骨灰盒，双目无神，进入耳朵的是虚伪的哭声，在这之后的第二天，被我叫做妈的女人嫌恶的丢给我一个存折本。
你也不小了，要学会自己生活，再见。她说，此间，她不曾看过我一眼，她身上的香水味，呛得我想哭。
她消失在我眼睛的氤氲中，回到了“南方”，那里有她的新丈夫还有一个孩子。
和你同一天生日。我说。
你眼神里惊讶的情绪像个孩子。
啊，我们就是孩子啊。我们会在夕阳下吹出五彩缤纷的肥皂泡，它们就像幸福一样，越聚越多，最后和在一起，它很巨大，巨大到我在拐角街的所有朋友不用抬头都可以看到它，但它很脆弱，脆弱到吹口气就会砰然破碎，就像这样。
呼。
啪。
好好先生生气起来很可怕，可怕的比邮筒先生不会说话还可怕，可怕的比电线杆小姐身上的职业病还可怕，可怕的比石头小朋友陨落时被燃掉的部分还可怕，可怕的比路灯爷爷瞎掉的眼睛还可怕，可怕的比车站牌脑袋的不灵光还可怕，可怕的比我男朋友时时坏掉的红绿灯还可怕。
我也许应该一言不发的站在他面前，任他斥责。但大家都是倔强的孩子，我偏偏和他吵了起来。我记不得争吵的原因，只记得他漂亮的面容变得狰狞，我也许应该在此刻逃走。但大家都是倔强的孩子，我偏偏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够了，我受够你了！你总是和什么邮筒电线杆吖说话，你知不知道有多恶心！你根本就是个疯子！
你一脚提在邮筒先生的身上，他痛的大声斥责你。你听不到么。
你为什么总是要总令人恐慌的事，你让我感觉，恶心，每次你对着那些该死的东西讲话，都让人恶心的想吐！还有什么电线杆的男朋友，真是恶心透了。
不是电线杆，是红绿灯。我提醒你。
我管你是什么电线杆还是红绿灯吖，他们都一样的奇怪，一样的恶心，就像你一样！
呲啦，咦，什么声音？啊，是那道痂被揭开的声音呐。
时间倒退回被我叫做妈的女人丢给我存折的那天。
妈，我想和你一起走，我害怕。我拉着她的手。
你这死孩子，别碰我，恶心死了！她用力的甩我，轻蔑的看我，谁要和你这种没事就和家里的柜子说话的孩子一起走，恶心死了。
时间快进到被我称为朋友的人，还是我朋友的最后一刻。
你真的和国旗杆再说话啊！对我来说的路人甲惊讶的发现了我的秘密。
我……我无法辩解。
真恶心……好恶心……恶心死了……
恶心死了……恶心死了……这句恶心死了，是你挤进围观人群的唯一一句话。
这都不是我的错，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了爸爸为了就一个被抢劫的瘦弱女生被歹徒刺了几刀后就倒在血泊中不动之后，因为受到刺激而对自认为孤独的东西产生的一种心灵上的共鸣罢了。虽然我不知道这说法对不对，但我的精神科医生是这样说的，我在某天在他第二颗扣子，第三根肋骨的地方盖上了我的印章，从此，他变成我的。
真是恶心死了……
五.
如果我没有拿杯特制超浓茶的茶杯，我也就不会想起好好先生他第二颗扣子，第三根肋骨处的草莓印章。
快要走到那面没有完成的巨型微笑草莓墙的时候，我掏出随身携带的草莓印章。我是一只手扶着周边的物品来到这里的，还有一步，我就到地方了。腾出一只手拿印章，我的身体失去了支撑，我向前迈步的时候，不听使唤的身体直接到了下去，在这之前，我手中的茶杯先我一步，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撞击在墙面上，破碎了，那些碎片四处飞散，有一片，恰巧飞到我的身下，恰巧它是一片尖利的碎片，恰巧它刺入了我第二口子，第三根肋骨的部位。好痛，但又不痛，这到底是什么感觉？我穿不过气，我感觉血不断地从我的身体了留出来。我用尽力气，翻了个身，将草莓印章在自己第二颗扣子第三根肋骨的地方做记号，这些血是我的。
可我忘记了拔开盖子，这些血终究不再是我的。
我看见天花板在晃动，我大口的喘着气。我困了，该睡觉了，好孩子应该在9点前上床睡觉，可我是坏坏小姐啊。我想点燃一支烟，却想起，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没有买烟的习惯了。
我看见拿着玫瑰的死神，啊，原来死神是拿着玫瑰的啊……他干嘛用力摇我呢？很痛耶，我都要睡了，不要吵我啊……
是我，好好先生，好好先生，别睡，别睡吖……
什么吖，原来是好好先生啊，原来他是死神啊……咦，不对啊，他不是精神科的医生么……不是啊，精神科的医生早就和被我称作妈的地球生物一起到叫做“南方”的地方了……那他是谁呢……对了，他是好好先生……那死神呢，……他收到我的信了么……我的脑袋好像变得和车站牌一样了，不太灵光。我也看不见好好先生了，却还能感觉到他的眼泪滴落到我脸颊上，听到他不停的道歉声。
在感觉他们一点一点的遥远，就像我身边所有的人一样，一点一点的遥远，再也看不到，再也抓不住。
好好先生第二颗扣子，第三根肋骨的地方，还有我给他盖的草莓印章呢，就和这破碎的茶杯碎片，刺入我身体的部位相同。
六.
坏坏小姐的眼角留下一滴眼泪，在哀伤的空气中激起阵阵涟漪，痛彻心扉。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好好先生和坏坏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