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尘》叶慈

28、27

　　其实早上傅年定听了王侍卫的话，心里已经有几分相信他见到的是真正的莫轻尘了，毕竟，这么多日子不见她，算算日子，她要离开朝卢的话，现在是不错的时机。那么多的使团要出去，搜查不会太严。何况，听王侍卫讲，她是易容成一个普通男子的。这就更容易混了。因为长高是易容高手，她现在有易容是很正常的。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为什么黄长高不在她身边？是了，她是被黄长高强行带走的，现下又不能回宫了，去南宫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话虽如此，要上报王子，他仍然有些犹豫，知道接到王侍卫传来的纸条。他才定下了心。决定进宫禀告王子。反正行动的决策权始终在王子那里，知道了这种可能性而王子忽视了，和他知情不报可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完颜统听了傅年定的报告，心中激动，但面上未露半分。沉吟片刻，问：“你说她现下在哪？”
　　傅年定报上地址，完颜统一皱眉，探子回报，南宫昊天带了不多的侍卫离开了官道而改走小路，他心里还在纳闷。傍晚他们一行下榻的地方可不就是那儿？他算搞明白了，原来南宫昊天这次来，就是为了把轻尘带走的。一想到这儿，完颜统就握紧了椅背。看来，那女子应该就是轻尘了，完颜统把手松开。下了几个命令，暗想：南宫昊天，你想在我手上抢人，可还没问过我同不同意呢！也不想想，你踏着的是谁家土地？
　　虽说答应了长高会改走官道，退回去已经绕路了，南宫决定同莫轻尘她们再走一段。过了前面的险路再说。长高好歹同意了，却以与礼不合为由，让他和莫轻尘坐了不同的马车。唉，南宫叹了口气。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南宫还没问，侍卫就在外面说：“主人，我们遇见强盗了。”南宫心想：这强盗消息可真灵通，“你们把他们收拾了吧，速战速决，别让莫小姐见了血腥。”
　　“是。”侍卫肯定地回答。
　　本以为是一面倒的砍杀，结果没听到预期的结果，南宫掀开帘子，马上被眼前的强盗惊呆了。这些强盗的身手也未免太好了吧！南宫神色凛然，看来长高的顾虑很有他的道理。他带的侍卫身手是极好的，可是眼前的“强盗们”是有备而来，人数是侍卫数的几倍，且不乏好手。都以黑布蒙面，张弛有序，来者不善啊。
　　向官道上的手下们发出警讯之后，南宫下了马车，与侍卫们并肩作战。几乎在同时，长高也下了马车。南宫讶然，“你怎么也下来了？快回车上去保护轻尘。”
　　长高淡然开口，“公子这样的万金之躯都以身御敌，长高怎能做苟且之事？”手下不停，冷眼看哪人不支便上前补助。
　　看长高游刃有余的样子，南宫不能不承认，长高的武功，确实要比自己高上许多。年纪之于内力，始终是不可替代的作用。
　　眼看局面好转，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南宫回头，却见轻尘被人用刀制住。
　　“别妄动！”南宫大叫，气极之下分了心，竟中了旁边一人的一掌，不敢太分心，手脚不停。
　　那人却仿佛没听到，一直往后退，眼看着到了悬崖旁边，南宫不敢再惊动他，怕他再回退。结果那人脚下一滑，竟然一个后仰倒了下去，南宫飞似的过去，却发现有个人比他更快，是长高。但哪里来得及，长高拉着莫轻尘的裙角一起掉了下去。
　　南宫登时傻了，下面烟雾茫茫，根本看不清楚，当下也要跟着跳下去，还是倪闰见南宫神色不对，就守卫在他身侧，一见他的样子，立刻把他紧紧抱住。“公子，留得命在，或许莫姑娘还活着呢？”感觉到南宫的挣扎不那么剧烈了，倪闰接着说下去，“就算莫姑娘真的不在了，公子也得亲手为她报仇啊。”
　　头脑一片混沌的南宫一听到这两个字，马上喃喃，“报仇，报仇！”随手抢过一把刀，南宫反手杀去，那些“强盗们”惊讶地看着刚才还失魂落魄的男人一下眼睛充血，满脸杀气，武功一改之前之气，下手狠辣。而且全不顾惜自己的生命，中招了也毫不停顿。
　　等到救援的人以最快速度赶到的时候，只看见眼前柱刀而立的男子。带队的队长看见眼前零落的试题，和听到声音缓缓回头的血红的身影。只想到两个字：修罗。即使是老兵出身，他也觉得有点反胃，再看后面年轻一点的手下，已经吐成一片了。好不容易才认出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主子，他立刻跪下，“属下救驾来迟，请主公赐罪！”
　　“太迟了。”才说下这句话，南宫就突然倒了下去。
　　“主人！”立刻乱成一团。
　　还是倪闰接着南宫，缓缓开口，“他没事，只是受了点伤，太累了，先回官道上去吧！此地不可久留，留下几个人去崖底仔细搜查，莫错过任何人迹。”
　　看见还有呼吸，众人才放下了心。不过，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主人是这个样子？
　　倪闰叹息，刚才他是凭了意志在支撑，身体早就疲劳过度，待看到救援的人到了，一放松，就再也支撑不住了。看他今天大开杀戒的样子，还真是震惊啊！印象中南宫一直是一个礼貌温和的男子。今天的样子，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倪闰仍然觉得后怕，不敢深想下去。来的哪里是普通的强盗？他叹一口气，此番怕是不能善了了。
　　完颜统就未接到手下汇报，又听到另一批人说南宫正在火速离开，再按捺不住。又派人去那悬崖边，一听说那惨状，立时端坐，发生了什么事？他派去了三倍的人手，难道还拿不下一个女子？这些可都是高手啊。
　　看见完颜难看的表情，傅年定接着说下去：“不过，属下在尸体中找到一个还活着的人。”
　　完颜立时站起来，“他人呢？”
　　“他现在情况有些差，暂时还开不了口。”
　　“给他派最好的御医。”
　　“是。”
　　“我要去看看。”
　　傅年定阻止不了，就准备承受王子的怒火。
　　果然，看到幸存者的完颜统脸色更难看了，这岂止是有些差，简直跟死人也差不了多少了。只希望他能活着把秘密说完。
　　御医在完颜统的示意下，用了极珍贵的药，续了他一段气，只是维持的时间不长，短暂的精力充沛之后，那人必死无疑。那人果然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发出什么疑问，就听到完颜冷冷的问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修罗，修罗！”那人狂叫起来。
　　“什么修罗？”早有人把他压住了，完颜不耐烦地开口。
　　“那个头领，杀人——”
　　“我叫你们抓的女人呢？”
　　“她掉下去了。”
　　“什么？”完颜站立，“说下去。”
　　“黄总管为了拉她，一起掉下悬崖了，那个头领差点跟着跳下去，被人拉住了，接着，他就换了一个人，朝我们杀过来，血红的眼睛，那不是人啊，那是修罗！”他继续惨叫。
　　不管他叫什么了，完颜觉得自己快疯了，听起来似乎是轻尘掉下了悬崖，南宫杀红了眼，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完颜深呼吸了几次，才开口问傅年定，“南宫现在怎么样？他的手下是什么反应？”
　　“派去跟踪的人说南宫昏过去了，还在昏迷中，倪闰派人在崖底搜寻，似乎是在找什么。”不敢说找尸体刺激他。
　　完颜统继续深呼吸，看样子已经确定了，心中绞痛，还是不想承认，“悄悄派人，加入搜寻。”
　　“可是，会被发现的。”
　　“派死士。”
　　“是。”听他完全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傅年定没继续劝下去。这莫姓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让南宫化为修罗也就罢了，连一向冷静的主人多要靠不断深呼吸来镇定了。傅年定心里庆幸，还好那女人死了，活着绝对是个祸水，大大的祸水。
　　想到在客栈床底下发现的自己的朋友的话，傅年定还在后怕，这样的性格，真回到王子身边，只怕确实如她所说，他也没命在了，他们都会没命。死得好啊，即使有人发现她，也绝对会是一具尸体，傅年定在心里发誓。
　　“你走吧！我要静一静，出去告诉他们，除了特别重要的事，这几天别来烦我。”
　　傅年定为难，“可是王妃那儿，还有各国使节那儿——”
　　“叫莫红颜一个人去应付，让她没时间来烦我。”
　　听了这句话，傅年定更是坚定了决心，王子对王妃是这样的态度的话，就更不能让莫轻尘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一见他出去，完颜统觉得再也坐不住了，颓然倒下，似乎连最后一丝气力也离他远去了，“轻尘——”难道真的是红颜薄命？不会的，完颜安慰自己，长高不是也跳下去了吗？他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祸害遗千年。完颜统觉得头痛欲裂，真想像南宫一样昏过去啊。失去知觉就可以不必想了，完颜大口大口地灌酒，为什么自己的酒量要这么好呢？
　　侍卫正要说的“王子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入内。”只说了一半，就因为看见随后的人影而戛然而止，跪倒在地。“王。”
　　一走进门，老完颜就皱起了眉，里面一片黑暗，而且一股酒臭扑面而来，好不容易适应了眼前的黑暗，看见墙角缩着的人影，立刻吩咐，“开门开窗，速取冷水。”拿过水桶，把水向完颜统头上倒去。
　　冷不防被冻到的完颜统睁开眼，还没弄清楚情况就听到一句威严的“你清醒了没有？”
　　“父亲——”看得出，父亲很生气，面上甚至带了许久不见的杀气，杀气？完颜统未消的酒意立刻一扫而空。“您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看我的好儿子为了个女人都弄成了什么样子，好，好得很啊。”
　　完颜统不敢开口，现在是多说多错。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派了自己的手下去和南宫昊天抢女人，抢不到竟然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是存心要丢我们完颜家的脸吗？人家南宫昊天亲手杀人都已经醒了，喝，你怎么不喝了？”
　　“南宫昊天已经醒了？”完颜统着急地问。
　　“派人向南宫昊天下手，事先都不通知我。”老完颜在心里补充，索性把他杀了倒好了，偏偏下了手又没把他杀掉，这才是最麻烦的。“下一次，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了？”
　　“父亲，孩儿不敢。”完颜统跪下。
　　“你会不敢？连死士都敢养的你有什么不敢的？”
　　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完颜统继续问：“南宫昊天是什么反应？”
　　“他？他要我们完颜家给他一个交代。”一 提到这个，老完颜就一阵火起，既然都下手了，在那把他灭了多干脆。
　　“他要什么样的交代？”
　　“他要我们表现出足够的道歉的诚意。”想到南宫昊天现在坚定的态度又是一阵头疼。
　　“如若不然呢？”
　　“当不惜一战。”
　　完颜统也意识到了重要性，距离上一场战争的时间还不长，露茉的元气还没有恢复，现在要战，谈何容易？南宫固然有损伤，却赢了露茉一点，何况，它的底子始终要比露茉厚，即使有莫叔叔这样的神将在，没有足够的粮草，还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怕只怕陷入僵持，战争旷日持久。两国疲敝，会被他国趁虚而入。
　　“你自己闯的祸，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老完颜一顿，“如果解决不了的话，我只好把你送去向南宫赔罪了。”
　　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完颜统苦思之下，想出一个老土的办法，“南宫不是还没成亲？联姻吧，大不了多赔点嫁妆。”
　　“噢？谁去？”
　　这人选问题的确是最重要的一环，若是不够分量的话，南宫昊天是不会同意的，得有明显的利益，“王后没有女儿，其他的公主不受宠，身份也不够。”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不够受宠或是母系势力不够强，即使是公主也没什么实际利益。母亲没给自己留下姐妹，左秋紫又一直无子息，左秋紫？对了，“父亲，我倒有一个人选。”
　　“说。”看看想的是不是同一个？
　　“左岚婷。”
　　老完颜点头，看来是想到一快儿去了。
　　“可以让王后收她为义女，封为公主，以最高规格出嫁，莫将左相，这是我们目前能提供的最好的人选了。”如果这还不够的话，“孩儿愿自罚俸禄，亲往镇国寺为公主祈福，斋戒三月。”
　　老完颜点头，这儿子倒也乖觉，能先一步提出，只是这样锋芒毕露，实在是祸不福啊。需得历些挫折，磨点锐气才好啊。“不必斋戒三月这么麻烦，不如你带队护送左岚婷去南宫，这事，也由你去通知阿衡和南宫了。”
　　完颜统一听这话，心里就暗暗叫苦，左相对左岚婷的宠爱可是接近溺爱了，要他去说这些，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可是嘴上到底不敢说什么，只能回答，“是，我会尽快的。”
　　老完宴猛然起身，“快去洗个澡，熏死人了。”说着，大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