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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将在沙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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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三刻,脸色还略显苍白的少将军便跟着之前那士卒,带着两个护卫来到这城后荒野山牢。
苍苍月色之下,阴风萧萧,突闻阵阵哀嚎,少将军等人急忙向那声源探去。
但拨瑟舞丛草零露沾,但见轻烟姣墨皓月寒。(姣Jiao一声)
少将军不禁为眼前之景而痴,竟呆呆地向前行有一二步。
直至护卫出声作唤才悠然转醒,此刻又出一惊嚎,少将军才发现墨发女子脚下赤身裸体哀嚎着的潘副将。
一下子,少将军羞愤难当,苍白的脸通红一片,她指着这军中淫贼骂道:“夫大丈夫为国兴亡、戎马沙场,冲锋陷阵、视死如归,未料竟有尔这宵小三更摸爬至此,欲行不轨辱女郎?羞煞我军之颜面,当斩!”
言罢,少将军抽剑出鞘,欲将此淫贼就地正法。
潘副将见状顾不得伤痛,扭曲着脸忙不迭“求饶”:“少将军慎行!吾潘家于京中上保吾皇安危,下系百姓富贵,君若洒我颅中血,他日山河倾倒,君上断头台!”
此言一出,少将军怒火中烧。若非有如潘家这等奸臣为虎作伥,合归王朝岂会沦落至这般为外族肆意侵略的田地?且如若不诛杀此等霍乱军纪者,他日军中萎靡大作,还如何抵御外敌?
思及此,少将军怒目圆睁,抬手举剑欲斩宵小。却闻一声惊呼,只见两侧护卫突然发狠,一阻士卒步伐,一提剑袭向少将军。而那肥头大耳之潘氏涎水喷溅,笑声如雷,亦是起身欲发难。
于此危机之刻,飞石砸下,潘氏轰然倒地。同时“当当”两下,少将军一剑刺穿叛变护卫的胸膛。
至于剩下那一个,见同党已死,即刻抹脖自尽,其果决之态令人咂舌。
莫军师见此情景不禁秀眉微蹙,一种阴谋感油然而生。
“天……姑娘,多谢相助。”少将军瞥见其脚边的染血磐石,又即刻阖目不见,抱拳躬身向其行以谢礼。
“额,不用……”莫军师哪里受过这样的礼,一时有些尴尬不适。
“也……也请姑娘不要怪罪,是在下管理不善才导致姑娘受此一难……”少将军言辞诚恳,面负忧愁悔意。
于皎月之下,这位与哲相貌无差且正经异常的少将军竟出奇的可爱,令莫军师不禁“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少将军疑惑,微微抬头视之,只见原本清寒的女子笑靥如花,倒似那水中月影般灵秀柔美。许是这荒野太过静谧,让她忘却身在何方,便不由得直盯着人家姑娘看,毫不作掩。
“咳咳。”
直至人家姑娘轻咳两声,她才再度归神,这本被凉风抚白的脸眨眼间就染成绯色,还愣是“灼烧”了凉气。
更为尴尬的是,旁边还有一士卒大哥看着,虽然这位大哥默不作声又别过了头,但依旧令少将军颇为羞涩。
“……咳,在下听闻姑娘有退敌之策,不若随我前去营帐细说?”少将军红着脸,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好。”莫军师忍着笑,轻声应答。
于是几人前往将军营帐,一路上受不少目光巡礼。待抵达营帐,少将军吩咐几个手下跟随士卒大哥将那三人的尸体悄悄运回,又晋升士卒大哥为将军护卫统领,随后她才与莫军师谈起正事。
“姑娘,军中无茶,只有清水可作招待,还望见谅。”少将军拿来两竹筒与一水袋,将水袋中的水倒入竹筒中,又轻轻推至莫军师的面前,接着才坐下。
莫军师正好口渴,也不客气,端起竹筒喝了一两口,察觉清水有几分甘甜,便随意地说:“这倒是比茶水好喝。”
闻言,少将军笑了笑,道:“姑娘喜欢就好。”
言罢,她又觉得这话有几分轻浮,遂想改,却是张口不知说什么,模样有点纠结。
见状,莫军师抿了抿唇,压住笑意,言:“少将军,我们来谈正事罢。”
“嗯,好。”愣了下,少将军点头应好。
旋即她取来一张地图铺在桌面上,然后傻傻地看向莫军师。
莫军师被盯得有点不自在,忙道:“你可以替我介绍一下吗,我看不懂这地图……”
少将军眨了眨眼睛,微颔首,将目光转移到地图上。
她一边用手指画着,一边说:“我等所在于此,卫城前方的最后一关——兼关。兼关前有护城河——卫河,卫河虽宽百丈,但水流不急,敌军曾趁半夜游至岸边,对我军进行偷袭,导致我军损伤不小。我军为避免再被夜袭,便在岸边铺了一层铁蒺藜(铁质尖刺障碍物)。”
稍顿,少将军的手指点了点地图中的兼关两侧,道:“兼关两侧为高山,草木林立,地势高而陡,为天然屏障。敌军想自长阙侵入承天,只能突破我等所守关卡,自卫城后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攻向承天,故我等只需守住兼关,敌之阴谋便不攻自破。”
见莫军师点头示意,少将军将手指移向对岸。
“此地乃敌军现在驻扎之地,为平地,于其后是林木茂密,极可能藏有一定数量的敌军。另外敌军手中有一些古怪的武器,我军在作战时吃了不少亏。不过敌军似乎没有攻城车,算是万幸。”
“敌我双方现在的兵力是多少?”莫军师一边认真钻研着地图一边问。
“我军现在还能作战的有士卒五千,马匹三百,若算上卫城百姓,勉强能凑够一万大军。至于敌军约有三千左右,马匹五百。”
“人数优势?”莫军师闻言看向她,有点惊讶。
然少将军苦笑一声,答:“最初,我军有五万大军,而敌军只有五千……”
“……”莫军师收回目光,继续问,“军备如何?”
“我军长兵五百,枪戟为主;短兵三千,刀剑为主;弓弩三百,箭矢还余两千;另有投石车两架,火油数桶,铁蒺藜若干。至于敌军,军备不明……”
“……粮草情况怎么样?”
“我军粮草在月前已耗尽,现在全靠卫城接济,但卫城余粮情况也不容乐观。敌军……先前探子称敌军日日到林中狩猎,约莫敌军粮草已空。”
此言出,莫军师皱眉微颔首,又问:“援军呢,有吗?”
“这个……在下一月前便已向朝廷告急,但至今未有回信。”少将军的脸色愈加难看。
莫军师亦是心情凝重。眼下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尤其是情报不足,另外……
“你们是怎么被敌军耗到这番田地的?”
少将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沉默好一会儿才垂眸回道:“家父死后,军中大乱。敌军趁虚而入,兼关险些失守。那时我军军师无奈出一险策,让在下伪造朝廷文书称一月后援军至,又让在下领亲信斩杀一批平日散漫的军士,称其为敌军内应,以此勾起众军怒火。后我等不顾生死的拼杀才将登上城墙的敌军赶下去……不过,我军也因此死伤大半,但在当时还剩三万人。”
喝了口水,少将军叹息一声继续说:“是在下无能,于军中威信不足,无法像家父那样知人善用。手下五副将本就有嫌隙,家父死后又无人调理,便各执己见,将好好的守军硬生生分为五派,再算上我的亲信就有六派。如此再加上敌军的挑拨离间,我军剩下三万人大半死于内斗,一部分死于敌军的叫阵。”
闻言,莫军师拍了拍她放于桌上的手,安慰道:“少将军不必太过自责,不是你的能力不足,而是这其中有些猫腻。”
“嗯?”少将军抬眼看向她,神情疑惑。
“若我所料不错,敌军必是安插了奸细于我军。”
这虽说仅是她的猜测,但很有把握。
原因有二。一是刚刚她所言的内斗问题,一般大敌当前又刚刚渡过难关,再不和的人也会因共同利益结盟一致对外,然情况却是恰好相反。
这要么是他们的利益相悖,要么是这些人脑子坏了。而能当上副将还被哲父亲任用的应该不是蠢货,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其中一定是有内奸不断在挑事。
至于二,就是刚才那三个人。那个潘副将应该是听了某人的信儿见色起意,异心也肯定有,而跟着哲的护卫十有八|九是真的刺客。可这三人的身手又都不好,那最后一个刺客死得又这么干脆,竟是连搏都不搏一下,很难不让人起疑。
简单分析一番,莫军师觉着这个刺客的目的可能有二。
一是掩人耳目,让我等以为内奸死了,从而掉以轻心,掩护真正的内奸。
二是借刀杀人,潘副将那番话说明潘家在朝中权势不小,很可能敌军因某事想除掉这个阻碍,又碍于天高皇帝远,就打算借前线之事借刀杀人。毕竟那两个护卫出手的时机是在哲要杀潘副将之时,看上去就像是为了保潘而杀哲一样,再加上潘的大笑,必会让朝廷对潘氏起疑。
如此给少将军解释一番,少将军纵眉沉思少时,自语:“能有这么大本事的必然有一定地位,军中也只有那五人了。若潘不是,会是谁呢?”
“少将军,你且说说看这另外四个副将都是谁,有什么特点。”
闻言,少将军轻颔首,说:“李副将,家父一手提携上来,对家父应是忠心的,他这人沉默寡言,但是十分精明,很会审时度势。
王副将,前守将的副官,在家父到来之前,一直是他在坚持指挥对敌,他叛变的可能应是不大,并且他为人很是谦和。
孙副将,御龙卫出身,皇上的亲信,为人虽然很傲,但对皇上十分忠心,之前军中有人私下腹诽帝王昏庸,被其捉到当众斩首。
吴副将,在下表兄,若说他怀恨也应是家事,应不会不顾大局、背信弃义。”
言罢,她又补充一句:“若潘副将不是内奸,在下是真不知是何人了,这四人叛变可能甚微。”
然,莫军师却摇头轻笑,言:“非也。这李副将既是精于审时度势必能看出合归王朝颓势已显,至于忠心,他忠于你父亲那也是你父亲生前的事。
王副将,若他早已投敌,所作皆为诓骗,则坚守非难事,且其大可以凭借坚守之功潜入我军高层。
孙副将,他若真得皇帝信任与重用,就不会将他派来这九死一生之地,而他自己恐怕也知道这点,故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心生半点怨恨呢?
至于吴副将,恕我直言,所有的贼中家贼最难防,这一点你我清楚,敌军更清楚。”
“……”少将军呆呆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对此,莫军师忍不住笑出声,又见下一息少将军投过来委屈的小眼神,她便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你且研墨,我有办法试出谁是内奸。”
虽说让一个将军研墨实属不客气,但单纯的少将军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她很听话地拿来笔墨纸砚,而后很乖很乖地一边研墨一边偷看正费力写毛笔字的莫军师。
突然,她问了一句:“诶,对了,你叫啥啊?”
聚精会神于写字的莫军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又因她这突然的大白话而颇感惊诧,遂手下没了轻重……
于是但闻“咔嚓”一声,毛笔应声而断。
还在研墨的少将军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