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终散》曈穆

151、噩梦轮回（下）

　　就如同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一角，在舞会耀眼的光芒触及不到的阴暗之处，蜷缩着一位因魔法失效而沮丧的“灰姑娘”。

　　她没有与英俊的王子如童话般相遇，她依旧是那个可怜的“灰姑娘”。

　　但是，一名骑士出现了，她没有去守护公主，而是向角落里的灰姑娘伸出了手。

　　然后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刻，灰姑娘与骑士跳起了梦幻的圆舞曲。

　　才怪。

　　在抓住Diamon手的一刹那，Kiki猛地蹿出了黑壳子，随即亮出由数字组成的短刀，“刷——”的一声向Diamon的脑袋削去！

　　好在Diamon反应够快及时后仰，那把刀只削去了她几根头发，可是她的手被Kiki钳制住，Diamon因此无法立即与她拉开距离，而Kiki的刀就好像被狂风刮起的树叶一般凌厉又胡乱地向她袭来。

　　此刻躲闪不能，Diamon也只好将数字凝聚成一把短剑，“当”的一声与袭来的寒光撞上，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Kiki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望着Diamon的眼神也是情深意切，没有一丁点杀气在，然而她却是踩着3/4拍，优雅地一刀刀往Diamon的脖颈凑。

　　Diamon也是配合着她的步伐，一边波浪式地移动，一边“当当当”冷静地化解她的攻击。

　　她们二人就这样在散发着萤光的树洞里旋转共“舞”，直到“王子”闯进了这里。

　　“？！！”

　　Momo这一进来就看到Kiki钻进了Diamon的怀里，同时她手中的刀尖抵在Diamon的咽喉处，Diamon一手死死攥住她拿刀的手腕，另一手拿着短剑，剑尖直指她的心口，但同样也被Kiki控制住。

　　她们俩就这样僵持不下，似乎也没注意到Momo进来了。

　　Momo不得不咳了一声，出声道：“你们……”

　　听到Momo的声音，Diamon莫名有点心虚地下意识转头看向她，虽说即刻转回了注意力，但还是被Kiki抓住了这一瞬间。

　　利用数字入侵了Diamon的手部神经，随即趁着这零点几秒的功夫，Kiki手中的刀轻轻一划，Diamon的脖颈瞬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不过Diamon反应迅速地在伤口还没有喷血之前，通过改变伤口数据，借此将伤口抹消，可惜正中了Kiki的下怀。因为她本来也不是瞄准Diamon的脖子，而是趁她治愈伤口分神的一刹那将强效病毒数据输进她的体内，等Diamon明白了她的用意时已经为时已晚。

　　于是只不过是一两秒的时间，Diamon就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病毒腐蚀得一干二净……

　　Momo瞪大了眼睛，身体下意识地前进了一步，但紧接着又顿住了，因为她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摆脱了束缚的Kiki终于注意到了Momo，可是她就像不认识她一样，连眼神都不愿偏移一下，并且此刻她的脸色极其不好，似乎还有些气愤？

　　“你……做了什么啊……”Momo终于吐出了几个字，颤颤抖抖的，微妙又毫无真实感。

　　Kiki没有回答她，而是双手环胸，冷冷地说：“你是谁？父亲派你来的？还是说你是EBC的？算了，总之你告诉她，下次不会再让她跑掉。”

　　——哈？

　　Momo眨了眨眼睛，向Kiki那边快走了两步，然后她就感觉到一阵寒风从自己耳边吹过，诧异地回头一看，一柄由数字组成的飞刀刚刚消失……

　　“不要靠近我，否则我视你在对我挑衅。还有，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是我劝你尽快离开，不然父亲一定会杀了你。”

　　说罢，Kiki转身钻进了黑壳子。

　　“……”

　　Momo沉默了两秒，没有鲁莽地靠近她，而是平和地问道：“刚刚那个人是你的仇人吗？”

　　壳子里的Kiki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不知道。父亲让我杀了她，那么她就该死吧。”

　　“你……不是EBC的人吗？不是EBC派到黑星革命军的间谍吗？为什么……”

　　“你的问题好多，而且你的情报错得离谱。我可不是EBC那个小破公司的间谍，我是经由父亲一手培养起来的优秀战士，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革命的胜利，为了拯救受白政府欺压的人民。”Kiki面无表情地如此说道，但是她的眼神告诉Momo——她是认真的。

　　对此，兔子可真想安静地啃个萝卜，猜一猜为什么在她不跟着Kiki的这短短半个小时里，眼前的这个人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到底是她记忆出了问题，还是Kiki……

　　——难道她被篡改了记忆？

　　想到此，Momo突然眼前一亮，因为她由此意识到一个问题。记得以前Ai说过EBC打算“将政府官员兽人化”的事，如果EBC实现真改造人计划，成功控制住了黑政府，那么就完全没必要做画蛇添足的事，也就是说真正的改造人计划因为某个原因失败了，而这个原因很可能在Kiki的身上。

　　“不论你多么渴望的盯着我，我都不会为你们EBC工作的。哪怕你们的改造人计划帮革命军争取到了民心，但是那同时也让很多善良的白骑士成为了丧心病狂的怪物，我是完全反对你们这种行为的，即使这能让战争的代价缩小。”察觉到Momo火热？的目光，Kiki躺在壳子里，一边休息，一边不知不觉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Momo闻言挑了下眉，说：“可是你在战场上夺走了很多人的性命，不是吗？”

　　她想起以前黑白之间的数次战役，Kiki为了获取白政府信任，带着改造人在黑星革命军的基地大杀特杀，虽然杀得都是其他组织安插在革命军的卧底，但那也是“人命”。

　　还有，她在第三次改造人计划施行时接受了改造手术，并在战场反水致使一个察觉到什么的白骑士小队几近全灭，其他小队因为即将成为“新棋子”的关系，只是多数受了伤，死亡倒是很少。如此，说实话，Momo觉得现在这个被篡改了记忆的Kiki很违和，或者说伪善。

　　“……那些是没办法的，战争不可能不死人。就算EBC提供的改造人计划能够尽可能在不爆发大范围战争的前提下助我们夺取政权，但是想要拥有超级技术就需要牺牲，想要平息民愤就需要牺牲，想要社会安宁就需要牺牲。另外，我认为引发战争、参与战争的人都有罪，不论是正义还是非正义，所以只要我们牺牲就好，那些无辜的人民不必为我们的战争买单。”

　　Kiki也不知道今天自己为什么这么话多，明明只要等待父亲下达指令就好，不需要和其他人交流，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孩似乎有种魔力，能让她思考并诉说的魔力。

　　“哈……”Momo叹了口气，无奈道，“你错了，战争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Kiki皱起了眉毛，坐起来面向她，铿锵反驳道：“如果不推翻腐朽的政权，人民只会一直被欺压被奴役，而再腐朽的政权也掌握着军队，你说我们不通过革命，不通过‘正义的战争’要怎么救人民于疾苦？能够只牺牲我们这些‘刀’已经是非常不易了！”

　　Momo也不甘示弱，迈开步子向她走去，边走边说：“只要统治者还拥有欲望，还拥有‘自私’，不论是什么样的政权终究都会腐朽，你敢保证你所信仰的政权不会腐朽？你敢保证像这样的战争再也不会发生？你敢保证在发生数十次所谓‘正义战争’后，人民能完全置身事外，人类不会因此而毁灭？”

　　Kiki当然不能保证，但是……

　　“改造人计划……只要这个成功了，所有的政权更替都可以通过‘虚拟战争’来实现，谁都不会死，而现在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闻言，Momo苦笑道：“你真的相信Wang说的话吗？你真的相信他那样的人是为了人民安危，为了维护世界和平而谋划一切吗？还是说，你只是在欺骗自己，想要找借口去忘记一些事，一些人……”

　　“……”

　　Kiki沉默了，脸上的面具渐渐脱落。她也没有如Momo预期般情绪激动、歇斯底里，反而是相当的平静，以及无奈。

　　她从壳子里出来，站在Momo的面前，垂下眼眸，苦笑着承认：“就如你所说，我只是在欺骗自己、麻痹自己，我也无法原谅自己。你应该看到了吧，我想隐藏起来的记忆……”

　　Momo点了点头，她凝视着Kiki的眼睛，这双会骗人的眼睛此刻只有真切的悔意，以及刻入灵魂的痛苦。可她依旧微笑着，就和每一次告别时，大家的表情一样。

　　Momo做了个深呼吸，她伸出手轻轻拭去Kiki眼角不由自主淌下的泪水，然后认真地说：“我啊，一直都相信着你们，不论这双眼睛看到了什么，不论你们告诉我怎样的真相，我都会一直相信着你们。所以，不要再这样将自己锁在痛苦之中，也不要再将这样的噩梦不断轮回。回来吧，好吗，Kiki？”

　　“为什么……我，明明一直……”Kiki攥紧了拳头，她如何原谅将刀口指向伙伴的自己，哪怕是有原因的，哪怕Momo原谅了自己……

　　“因为你是我、还有她们重要的家人啊！”

　　Momo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她的眼睛中充满了星光，也仿佛洞察了一切。

　　“Momo……”意识到什么的Kiki，微微瞪大了眼睛。

　　Momo握住她的手，眼睛弯弯的，笑着问道：“你认识的兔子会‘半途而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