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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神剧岂可修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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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了。”霍无恤把棉衣扯碎混着雪水放在削出来的木桶里烘了烘火加热。
雪洞之内,不见日月,难辨日夜,不知道已经多少时间过去了,一块烧饼被两人分食得差不多。这次,他们没有这么好运再遇见一棵歪倒的松树,唯一遇见的植物偏偏还有毒,只能用来升火,火却又不敢燃太久。
谢涵收起匕首爬过来,挨着对方坐下也算取暖,手上捡起一小块湿棉花塞进嘴里吞下。温热和填实感终于让绞痛的胃部得到一点安慰,他微仰脖颈,喉头长长舒出一口惬意的喟叹。
低头,就看到霍无恤神色发怔地盯着木桶里的棉花。
“怎么?”谢涵哑着嗓子开口,边蘸了些热水濡濡干裂的嘴唇。
“这东西吃了只能填填肚子,还是会饿死的。”霍无恤也塞了一块棉花进去,看看一边对方刚放下的匕首,削铁如泥的匕首也有了大大小小的豁口。
谢涵抬头,见人脸上有些许颓丧,酸痛麻木的手臂做不了太大的动作,只能伸出手指勾了勾对方指尖,低声道:“不过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你不是说自己一定不会死的么?”
他声音虚弱,动作无力,神色却笃定。
“对!”突然的碰触让霍无恤轻颤了一下,一点鼓励化作最后的信念。
他飞快地又吃了两块棉花,就捡起一旁的匕首爬过去,好像这样就可以马上出去了。
雪洞是流星形的,头部大大宽宽的,是两人刚醒来凿雪扩空间的地方,可以蹲着吃饭烤火,尾部一路往上细细窄窄的,是仅容一人爬动的通道,尽头则是挖掘的方向,两人对换着掘出口。
谢涵灭了火蜷缩着休息――系统提示过,还有两拳距离就可以出去了,也就是两人再交换一个来回的过程。他有些忍不住地想象出去后了,泡个热水澡……吃一碗热面条……睡它个三天三夜……
忽然一阵寒风袭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对,寒风?
有风!
他立马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已经睡过去了,前方传来霍无恤欣喜若狂的声音,“谢涵――谢涵――谢涵――”
“挖通了是么?”谢涵撑着胳膊肘爬到对方脚下,果见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洞口,谢天谢地,他多怕系统是在骗他。
霍无恤一扫乏力,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都是劲,一把破匕首使得虎虎生风,洞口飞快地从婴儿拳头变成成人拳头变成一个脑袋最后变成能容一人通过。他把匕首狠狠插/进积雪里,借力爬了出去,转身伸出一个手掌,扯着嗓子地喊,“谢涵,快出来,外面还有太阳呢。”
“来了。”谢涵搭上手,使力一钻,如获新生,兜头的冷风灌来也不觉得冷了。
只是下一刻便是精疲力尽,二人脱力般的瘫坐下来,仰头,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霞光万丈。
“真漂亮。”谢涵由衷叹道。
霍无恤侧头看了看对方,苍白的脸在朝阳映照下像泛着红晕发着亮光,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拉人出来还没松开的五指,有些发怔,“嗯,是很漂亮。”
“世上从来没有必死之局,焉知爬出雪洞不是朝阳?”谢涵没注意对方的异样,低喃一声,忽然坐起来,抽出手,“我们快走罢。”
手里一下子就空了,霍无恤回神,抿了抿嘴,四处看看,捡了两根木棍回来,递了一根过去。
谢涵:“?”
霍无恤把木棍塞人右手里,另一根攥自己左手里,然后右手拉起对方左手,撇了撇头,“小心点,你再滑一次,我们就真的死定了。”
谢涵:“……”
虽然……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谢涵还是和人手拉手地下山。很快,他就庆幸了霍无恤的先见之明――不知多久没好好吃东西睡觉,兴奋热乎劲过去后,他真的头晕眼花,还好两边都有东西撑着。
一步一步,麻木机械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终于下了坡,隐隐看到些人烟,谢涵拉着人连忙朝最近一家酒楼摇摇晃晃过去。
“去去去,哪来的叫花子,喏,今天过年,送你们一人一个包子,快走快走――”店小二一见两个脏不啦唧、一股味道的人过来,连忙赶人,他用的力道不重,奈何两个人都是筋疲力尽,结果就是一推就倒。
小二看傻眼了,干…干啥啊?掌柜走出来竖起眉毛冲两人骂道:“给脸不要脸,来人,打出去!”
霍无恤立刻扶着谢涵站起来,扔了包子,从对方袖里掏出个银锭子要冲人兜头扔过去,忽然发现身侧人捧着个包子整个人都傻愣愣的,“喂,你怎么了?”他收回手踮起脚尖扣着人脑袋检查,“摔到头了?”
谢涵回神,看了霍无恤的鸡窝头、眼屎脸一眼,又看看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划的破破烂烂的衣服,猛地一捂脸。
那边酒楼里的人已经拿着棍子出来了,忽然有一道冷冷的声音传出来,“等等――”
“卫将军有什么吩咐?”掌柜点头哈腰地过去,霍无恤还对着人紧张,谢涵忽然拉起对方以一种超越体能的速度往另一条街跑去。
“哎哎哎,你干嘛――”
卫瑶探出头来想仔细看看人,街上却哪里还有二人踪迹,这时从后面走出来一个锦袍青年,在人对面坐下,“怎么了?”
卫瑶眉峰轻皱,“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个人。”
“哦,看到一个人,好厉害。”那青年拍了拍手。
卫瑶敛下疑惑,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不近人情的冷然,“沈家主过奖。”
“阿瑶又这么叫我,真是太生疏了,我们可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友啊。”沈澜之眯眼一笑,“你别生气,我表演个节目给赔罪,顺便做年礼。”说完,他扬声喊道,“沈一,奉剑。”
听到“剑”这个字的卫瑶脸色顿时一变,变得古怪无比又纠结无比,眼见着对方关上包厢门要舞起来了,他忽然道:“我刚刚看到的那个人好像是公子涵。”
“什么?”沈澜之掷剑于地,急忙问道:“谢涵?”
此时的谢涵已经拽着霍无恤进了另一家简陋多的小酒楼,扔下一个金饼子,风一般地往里走,“一间上方,两桶热水,两碗姜面,再来两套衣裳,找个医工过来――”
“是…是…是……”掌柜的捏着金饼愣了一下,连忙遣小二过去。
等进了房门,谢涵瘫倒在床,进气多出气少。霍无恤总算反应回来对方是怎么了,他“哈…哈……哈……”笑了三声,见人一副要翻白眼厥过去的样子又趴过去给人掐人中,边掐边幸灾乐祸,“我的公子涵哦,你是不是从来没这么丢人过,被人当乞丐丢出来……哈……”
谢涵闭目,不语。
不一会儿,姜面上来了,他才睁开眼睛端起面碗就要往嘴里倒,霍无恤立刻拦着他,“你先喝汤,再一小口一小口吃,不然肚子受不了。”
吃完之后,两人倒头就睡了。小二上热水见二人睡着就搁一边,还是医工来了后,他才想起来两人一开始叫医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罢,立刻把医工送进去。
霍无恤忽然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医工唬了一跳,小二立刻解释,“客官,这是医工。”
这下,谢涵也有些动静了,他不安稳地蹙了蹙眉。
“轻点。”霍无恤低声道,然后头一歪也倒下,任由医工检查了。
医工一看二人面色就是惊讶,候了候脉象就更讶异了,对霍无恤一阵嘱托怎样调养之类的话,又单给谢涵开了个药方,“小少爷您壮实,这位少爷体弱比不得你,这两天一定要小心。”
“嗯。”霍无恤接过方子就递给小二,看着谢涵皱了皱眉,显然想起去年对方生病的高频率,随后脱光衣服从自己被子里钻出去钻进对方被里抱紧人。
一抱他就呲了呲牙,低骂一句,“捂了这么久也没热起来。”
他伸出一只手把两床被子叠一起压好,然后抱着人睡。
约莫黄昏时,旁边人越来越热、越来越热,耳边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重,霍无恤一个激灵坐起来,扬声喊店小二,“快把那个医工叫过来。”
小二一进来,就看到床上人赤/裸精瘦的胸膛,他……
“愣着干什么!”霍无恤摸摸人滚烫的额头面露不耐。
“嗯……”谢涵捂着头低吟一声,好吵。他缓缓睁开眼睛来。
小二带着微妙的表情出去,还特意紧了紧门。
“我是谁?”霍无恤盯着谢涵的眼睛炯炯有神地问。
谢涵忍不住笑了,靠着枕头坐起来,“你放心,我现在除了头痛,其他都很正常。尤其是这里。”他点了点脑袋。
说完,对着人□□的胸膛挑了挑眉,“多谢。”虽然睡迷糊了,但热源过来的感觉还是有一点的。
霍无恤顿了一下,开始穿衣服,穿完走下床后忽然回头,冷不丁问:“对了,你怎么会来灵山?”
“君父药方里缺一味鲜犀角,我这趟出来是为寻药。”谢涵拿起手边茶盏轻轻吹了一口,茶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轮廓,霍无恤看不清他面上神情,但……“寻犀角不应该去楚国、去水泽么,怎么来了新绛、山野?”
谢涵笑了一声,放下杯子,“因为我腊月二十五夜观星相,知你有难,特来相救啊。”
霍无恤:“……”
“好罢,其实我寻犀角是假,来新绛见一个人是真。”
“谁?”
谢涵的眼睛变得幽深,声音变得意味深长,“你确定你要知道?”
霍无恤反应回来,对方都假托借口出来了,这显然是一件极为隐秘的事,又怎么会告诉他。
室内一时变得有些寂静,直到小二的敲门声响起,“客人,医工到了。”
“进来。”谢涵吱声,进来的还是之前那个医工,他手一碰上谢涵,就“啊呀”一声,“这……”这也太烫了罢。
他拧了拧眉,“这位少爷这两天可不能再受寒吹风了,吃也得吃些流质的东西,多喝水多睡觉。”他又开了个方子,“我看这位少爷脾胃也不好,还是少喝点药。这药不是喝的,倒进洗澡水里,早晚一次。”
谢涵眉眼轻松了一下,指了指一边霍无恤,“他呢?烦请也为他看看。”
医工一摆手,“令弟好得很,明天醒来保管生龙活虎,这位少爷别担心,担心伤神,会加重你病情的。”
谢涵:“……”苍天不公。
等人走后,谢涵对霍无恤戏谑地笑笑,“弟弟?”
霍无恤呸一声走过去,床上谢涵却忽然面色一变,“糟了。”
说完,他就翻身下床,脚底却发晃。
“哎,你干嘛――”霍无恤连忙冲过去扶住人站不稳的身体。
谢涵撑着对方肩膀晃了晃脑袋就要穿鞋。
“你要出去?”
“我的马系在灵山脚下了,刚刚小二是不是说今天腊月二十九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饿死?”谢涵神色焦急。
“那马很重要?”霍无恤奇怪地问,他可不觉得一匹普通的马会让对方色变,“医工说了,你不能受寒吹风。”
“那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送的。”谢涵神色坚决,已经穿好鞋就要出门了,却被霍无恤一把推到在床脱下鞋。
“你……”谢涵呆目。
“好了,省省罢,你出去,马没寻回来自己就先倒下了。”说完,他对着水盆抹了两下脸,“哪边山脚下?”
谢涵想了想,“靠西一棵大树下,黑色白鬃的。”
“你、一切小心。”
“知道了。”霍无恤暗道一声麻烦,飞快地关上门,朝灵山方向去了。
只是在西边怎么找也没找着什么马影,正巧一个老丈出来,看到他,很惊喜,“小伙子,你还在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啊!那个来找你的年轻人呢?”
找他的年轻人?
是谢涵?
他没回应,那边老丈已经拉着他的手开始念叨了,“那天你问我山上有没有雪灵芝,我说有,你就上去了,没过一个时辰大雪就哗哗哗地下来,罪过啊,我要是拦着你上山就好了,还好你福大命大,对了,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年轻人啊?”
“他是不是穿白衣服,披白狐裘,带一把黑剑,长得特别好看?”霍无恤问。
“啊,对对对,就是那个年轻人,他也跟你一样这么问我的,他问我是不是有一个十三岁穿青袄子长得俊的小伙子上山过?我就知道是找你的,我就告诉他,你上山两天了没见你下来,他听完差点就晕倒了。”
霍无恤心一提,“后来呢?”
“后来他就问我你从哪条路上去的,我跟他说危险叫他别去,他不听,向我借了个铲子,一块地一块地挖上去,半路铲子断了就用手挖……”
霍无恤张了张嘴。
“我就想买再把铲子回来……没想到又雪崩了啊我怎么没拦住他……”老丈十分内疚,“你没碰见他啊?啊呀,那…那……”
霍无恤好一会儿找回声音,连忙点头,“碰见了碰见了,他现在很好,老丈你别担心。”
“真的?”老丈一听这话,乐回来了,“太好了,好人有好报啊。对了,他不是有匹马,我怕那马饿死,把他栓后院里了,小伙子快带回去。”
谢涵哼着小曲躺在浴桶里,热气蒸腾,传至四肢百骸,惬意非常,等系统提示男主回来后立刻头一歪蔫蔫的。
――“你们两个是亲兄弟啊?长得可不像……”
――“不过,不是亲哥哥谁这么真心,一路挖上去啊……”
――“他那个手磨的都是血,还跟没感觉傻了一样地挖……”
霍无恤一手按在房门上,突然觉得手有千斤重,门有万丈厚。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推开门,极小声极小声的,没让正在帘子后洗澡的人听见。
帘外,是对方扔在地上的衣裳,破碎沾灰,依谢涵性子肯定是扔了不会再穿的,他却木愣愣地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叠起来。
忽然,有一块碎布掉了下来。
那布头青色棉质,和他之前穿的一模一样,是对方一年前送的。
他眼睛微微瞪大,脑袋中一根线全穿起来了――是了,是他上山的时候被枝叶刮下的,然后对方路过,看见了,认出来了,问人了,一块、一块挖上来了……
“你是滥好人吗?”他咬紧下唇,喉头却还压抑出一声极低极痛苦的嘶叫,“谢涵!”
“你回来了?”似乎听到响动,帘后传来有些惊喜的声音夹着忧虑,“怎么这么晚,天都黑了,你没事罢,早知道就不让你出去了……”
他话还没说完,霍无恤忽然扔了衣服,冲过去拉开帘子,“你是滥好人吗?滥好人都死得快你知不知道,谁要你这么好心!”
谢涵睁大眼睛,有些发愣,显然不明白对方突如其来的怒意,“本来你就是为我的事出去的,我怕你出事也不叫滥好人罢。”
说完,他便有些担心,“你出去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没有!”霍无恤怒吼。
谢涵:“……”
就算好脾气也忍不住了,何况他现在还是个病人,人在病理状况下脾气都不会太好,他“哗――”地从浴桶里站起来,“你不要无理取――”
他话还没说完,就一口滞住了,霍无恤一把扑进来,把头死死抵在他肩膀上,双臂箍地紧紧的。
谢涵哑然,那刚升起一点的脾气瞬间消下去了,“你……”
抵着的地方有五个凹凸不平的疙瘩,是当初衡山上那头老虎抓的印子。
就是这样,明明已经逃了,又非要折回来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他就是不明白了,怎么会有这种人,这种人居然还出生在公室里,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哈哈哈,笑死他了!
难怪不久前刚下大狱,蠢出来的嘛!
“到底怎么了?”脑袋上传来轻轻的揉按,耳边是柔柔的声音。
“没什么。”霍无恤松开手搓了搓眼睛,后退一步,扯起一边汗巾就往对面人身上乱擦,“突然站起来干什么?着凉了又要我担……”声音戛然而止。
谢涵疑目,“要你什么?”
“又要我看得心烦!”霍无恤犹没好气,落手却已柔了,只是谢涵睫毛还是颤了颤,他便越加放柔力道,忽然脸色一变。
心情激荡下不曾注意,如今才看清对方一胸腹的伤,纵横交错、狰狞可怖,“这是怎么回事?是谁?”
“……都过去了。”谢涵顿了顿,嘴上轻快,拿过汗巾自己擦。
霍无恤蠕动了下嘴角,终没有再问,转而道:“马带回来了,系在后面马槽。”
“嗯。”谢涵脸上露出点笑意来了,却又止住,盯着对方,欲言又止。
霍无恤微撇头,假装没看见,“好了,你快去床上躺着罢,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叫。”
不一会儿,人就出了去,谢涵钻进被子里,盯着虚空中已经稳在【50】的【男主愉悦度】,支颌想着一些不可为系统道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