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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蜀中有城,叫成都。
      相传上古前,蜀王一年成邑,二年成都,从此青山绿水,自成一方佳荣。再相传百年前,秦并巴蜀为城,修河堤,建宫墙,那一路西风碧树,将军归马,蹄声盛金戈乍响。后来,汉刘沛公好栽柳木,文翁大兴官学,北有都江堰千年之水,南有锦官城凝脂白玉,此乃蜀中圣地,莫不到此处,莫不知归期。
      好一个莫不知归期,如今这遍载一路的芙蓉花又是在笑哪个风流人找不着路了?
      “哈哈哈。”想到这里,我坐在马上仰头笑了三声,孟昶在一侧眉头微撅,也是想笑,可碍于帝王的体面相没法发作而已。
      “爱卿为何事那么高兴?”
      “臣是想在北地天天多风,可如今一回来又要一头栽在温柔乡里面,...唉,有些承受不住罢了。”我偏头躲开飞在半空的彩带丝儿,还有那些这边舞来那边晃的馨香绣帕,以及两位在马下看着我摇晃心也跟着大悬的总管们的耳朵,又悄附在孟昶耳边,“你那宝儿宝儿,好宝儿可有搭理你的意思?”
      “....咳。”孟昶眨了眨眼睛,举起袖子挡住脸回骂,“别没大没小的!在外面叫皇上!”
      “啊,是是,皇上,臣不懂规矩了,还得请您手把手教教。”
      “哼,本想送你去外面磨磨,没想到回来又成就了口叼嘴!”
      狠瞪了眼,他转身调开马头,几步路下,把距离又拉了开来。
      “臣惶恐,惶恐。”我低头忍笑,手掌心握紧就怎是抑制不住想大笑几声的冲动,其实早在刚进琴台路见着孟昶带一大堆人等的时候就不行了,尤其那俩总管举着一个雕金带玉的大匾站在人马前,匾上写着,“免礼。”
      唉,这花样又不知谁出的?
      “对了,这一路回来可没生什么事?”
      “谢皇上关心。”斜眼看看跟在马后一左一右两大护法,左边是铁青一张脸,右边是红头画蛇,老当益壮的模样,这孟昶也是,明明知道那两人从来都是唱对台,何必再叫着一起了?
      “让你办的事儿呢?”
      “那当然,皇上的吩咐臣可不敢怠慢。”我转头故意放高声音,目的就是让后面两个人好竖高了耳朵听,“汉子和番子向来都有勾搭,不过一个愿打,另一个可不愿挨。”
      “哈哈哈。”话还没说完,安仁老儿就插来一嘴,“三个月不见,文大人的嘴还是那么厉害。”
      我横眼没搭话,少来套近乎,要冲着关系我还得向着高长卿,没你的事。
      “...这,..唉,算了,是本王不讨好。”
      那声音听着很是失落,不过好字的尾音却有点儿坏心思在里面。
      “文爱卿。”孟昶坐在马上,收敛了笑脸,“给安仁王爷应个声。”
      “是,皇上。”我抬头看了看左右两边酒楼里一边扇扇子一边抛媚眼儿的女子,勾唇笑笑,“刚才就被那些黄莺的喳喳声给扰了,没听到王爷说话,真是不该。”
      “哈,没事,没事。”安仁驱马上前,摒却后边不说话的高长卿,“话说文大人这次出使可是本蜀的功臣,这汗马功劳可得好好记一笔。而且,本王还路听蜀东治水的事情,好像也有文大人的法子?”
      他这一句话说得极为小声,恐怕除了孟昶和我,能听见的就是高长卿了。
      我不禁暗道安仁这老狐狸,连梁山寺这半死不活的佛门净地也能给他安几个眼线进去,..佩服。
      “王爷哪儿的话?”果然,安仁一激,向来爱争风吃醋的高长卿就耐不住寂寞,也驱马上前,“文大人可才从开封回来,哪儿有空去蜀东管水?”
      “呃,..这就是高大人不上心了。”安仁叹一口气,坐在马上仰头看着琴台路的石座汉灯,“从开封到剑门,顺路刚好能进过令公子管的剑阁,不是么?”
      “经过那也是经过!”高长卿索性绕过安仁去问孟昶,“皇上,小犬的奏折可是写得清清楚楚,那治水的法子可是跟文大人有什么关系?!”
      “....两位爱卿。”
      孟昶抚额,一脸这两个老鬼又开始了样子。
      我实在忍不了,转头避开他,看着跟在身边的也是一脸憋笑的肖凌峰,相视之下那笑竟然也慢慢升起了一抹无奈。
      唉,不过高逸果然还是会抓机会,懂得那奏折上不写我的名字对他是好;不过他爹爹这心也太急了一点,何况孟昶虽然脾气好,但始终是向着自家皇叔,你这再凑热闹明显没好处。
      就为争一口气,何必呢?
      “两位爱卿,行了。”不久后,估计孟昶也是受不了那两人一左一右的叽歪,“今天的主角是文大人,好不?”
      “哈哈,没事,皇上,许久没听着这争论的声音,臣还有些挂念。”
      我驱马快一步,反正十里琴台路上全是扛着旗穿着甲的人马,就算你这做臣子的马蹄在君王之前,只要别太过也没人看得出来。
      古来,蜀王就有一习惯,就是做什么事都喜欢呼风唤雨,闹要闹个沸腾才好。
      琴台路自汉室起便一直存在,有商贾通行,更有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以及奇珍异宝,这作为蜀中最风华正茂的一条街,当今蜀王怎能不拿来好好用?张罗气派?
      大队人马气势汹汹的过去,不仅让蜀人能感受一把君王亲临的恩典,也能让来偷摸打诨的番人稍微被震慑那么点点。
      不用说了,这紫带绣织,金冠加顶的模样,再加上年纪轻轻又儒雅俊气的大王,怎能不让全城的闺女都蠢蠢欲动,热情高涨?我暗笑,他又何必去求一个得来不到的费宝儿,费小姐。..怎不看看这长街上有多少等着接绣帕丢花朵的大家闺秀?其实,有几个看着还真不错。
      可正这时,风流倜傥可大送秋波的时候,肖凌峰却一纵身挡在了身前。
      我横眼,那楼上的小姐正美着呢,你来凑什么热闹。
      “大人,前方有人。”
      “文大人!小心马下!”
      就那么一下,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若不是好在有人伸手能把我从被打断双腿的马上稳当接下,恐怕我日后就真要在琴台路留一个笑话了。
      “是何人?!!”
      孟昶俊眉一收,两眼怒目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见那蓉花深处,竟飘出无数白纸那不详之物。...抬眼望去,拧眉怒目,两颊微收,他果然是气得不轻。
      “冤!”
      本来嬉笑怒骂,掺杂四响的街上霎时就没了声音,除了一声如洪钟敲击的鸣冤声外。
      不过实话实说,我见过又哭又闹的吼冤,也见过头破血流的喊冤,更见过以死明志的殉冤,可这种浩浩荡荡地来,甚至那悲在顷刻间就覆盖了满城欢喜的鸣冤法还真是没见过。
      “冤!!”
      又来一声吼,穿过花枝招展的人群,来的是一对披麻戴孝,扛着口口黑木棺材的队伍,更奇怪的是没有一丝哭声,却带着一种直刺人心的凌厉,在扇官府的耳光。
      我抖了一抖,站在已经倒地的马前,就为那双被打废掉的双腿惋惜不已。
      “冤!!!”
      队伍逐渐走进,这才能看清,领头的人蓬头垢面,除了身子挺拔高大能看出一男儿身以外,其次就没什么特征更看不真切长了什么模样。
      不过凌峰凑到耳边那么说,“大人,小心,那是练武的人。”
      “废话,那么远就能打断马腿不懂点儿行么?”我横了他一眼,意思就是等会儿出了什么事,你要保护不周就卷铺盖回家种田去。
      “冤!!!!”
      不过随一声起,却突然感到前面有一股气流涌来,不待出声便被凌峰挡下,那人手掌背向后突出,掌心冒血。
      一心疼赶紧看去确实是一颗石子已经嵌进血肉,凌峰甩了甩手,“不碍事,他没认真。”
      “行,那认真起来还得了。”
      这时凌华也过来,两人挡在前面像两座大山,让人出不得气。
      “给朕拿下!!”
      孟昶大怒,挥手之下,不知从那儿飞来几个高手,不过那人却一丝不动。
      敌不动,我不懂,高手也不敢动,站在皇架前面换着姿势摆。
      “且慢!皇上。”我拱手,拨开两座大山上前,“待臣去看看。”
      “不可。”孟昶抬头看着前方一对黑白长龙说,“朕不待见你出事。”
      “不干,臣要去。”
      说罢,我也不看他脸色,直接抽袖向前,肖家两大山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不敢怠慢。
      “冤!!!!”
      “行了,别说了,是不是又要动手?”我站定,不变脸色,其实手心已经起汗,“我文墨自问能对得起天地良心,要动手,你得给我一个理由。”
      “天地良心?!”那人笑,声音浑厚,“都江堰百条人命冤死河坝,这就是你们朝廷的天地良心?!!”
      “坝堰缺口,灾水东引,难道还是我朝廷没事做去劈的?!”
      原来是这事,我捏了一把手,冤啊,这事从不是我头上,我不管这些。
      “百人一夜之间全溺毙水中,面色泛黑,七孔流血,难道也是天雷不公,劈错了人?!”
      那人砰了一声把木棺放在地上,木屑和一股腐臭味随即而来。
      这不对,古堰裂口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按蜀中的天气这尸体应该早见白骨,为何现在才开始腐化?
      “凌峰,去看看。”
      本想转头,却不料那人已晃身于面前,肖家两大山晚一步伸手,那人便早将我拉到去棺木边。
      “你自己来看!!!”
      “好好。”暗中对凌峰挥挥手,不可,这人现在情绪激动,稍微弄不好我那脑袋等会儿就要被他宰割了,还是由着他来。
      棺木开启后,果然是一股恶臭,围观的人都掩面而去,甚至转身呕吐都大有人在。可那扛棺人却是各个面如死灰,一片惨白,除了打头这将棺木放在地上开馆,其余都还扛在肩头,三五个人,被一口棺木压得肩头血肉尽现。
      “死了多久?”
      “.......。”
      那人不悦起身,站在棺前一言不发。
      “我问你死了多久?!”我抬头,这时候还讲什么情绪?刚刚把我打下马的气势哪儿去了?
      “二十四天又五刻。”
      愣了一会儿后,那声音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来。
      “恩,放过什么地方?”我掀开盖尸的黑布,和覆盖在内层的艾叶一层里衣,这明明已经死了二十天之久的尸体却像七八天的现象,肉身浮肿,内灌肠水,连带头部发青,发根断裂。
      “第五天发现七孔流血后就一路送来成都,途径二州和江岸。”那人双手攥圈,声音颤抖,估计这尸体跟他没沾亲也带故。
      “没有去过极冷的地方或沼泽?”
      “没有。”
      “很好。”我弯唇一笑,向他看去,就见乱发覆盖的面下口唇已被咬破,唉,放松些,年轻人。
      “文大人!”这时候,林总管气喘吁吁,蹑手蹑脚地跑过来,挥着小帕绕开棺木就不敢三步内往前看。我撩开袖子正准备掏开尸体半张的嘴,林总管见了拿出两个手套,一边哎哟一边给我系上,“皇上就说了文大人要下手,连忙叫我把手套给拿了双来,大人刚回来,沾不得腥。”
      “你说什么?!
      那人被林总管的话激怒了,虎吼一声,林总管吓得快爬回去,后面一群高手也紧张得不得了。
      “没事。”我笑笑拍他肩,捏开尸体的嘴探进喉咙,“来,看,这儿怎么回事。喉骨微折,里面又没有沉淤。若是溺死喉管里面肯定有泥沙,不过这面颊和两额的开口却又像被石块撞击而成。”
      “.........。”
      “真是怪事。”起身看了看尸体紧收的四肢和泛青带红的指甲,我想不拿回去测测喉咙里中的什么毒,那就真说不过去了。
      “文爱卿,可有看出什么来?”
      抬头看着驱马走进的九五之尊,我便拱手而道,“皇上,看来都江堰筑坝那被裂缝害死的百条人命,恐怕不是天灾。”
      “是怎么回事?”
      “是人祸。”我看了看站在身后的男人,撅眉一笑,“臣等即刻彻查。”
      “...皇叔。”孟昶点头,骑马绕过棺木,看着长街后面一片黑云,不禁也皱眉,“立刻加派人马,安置了他们。”
      说罢,驱马领着人走了。
      那声声马蹄敲击在路面,一面是静,另一面却是乱。只觉得皇威之下,宫室城池间好像有阵阵冷风,来势汹汹要吹灭所有的长明宫灯。
      可不知为何?让我有一种悔意横生心头,竟觉得自己不该出这个风头,把这事给揽在了头上。
      如这吹过白旗黑雾的风云,一挥手也不去,就一直笼罩在头上,好像随时都能下瓢泼大雨一般,能把本身就陷在泥泞里的人整得更是狼狈。
      唉,一别蜀中多日,回来也不得休息。
      突然间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连忙回头看着收拾棺木的人一笑。
      “你叫什么?”
      “楚良。”
      “楚汉的楚?梁室的梁?”
      “不。”那人抬头,眼睛在乱发后面好像沾了血的剑一样,“良心的良。”
      “唔,好名字。”
      我把手套给凌峰,转身叮嘱他得给这个楚良在府中收拾间屋子,人家一路凄凄惨惨地过来,估计也没有几个银子,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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