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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八卦铜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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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孟宁宁不愿多说,裴川便识趣的没有追问。
他的车昨晚被代驾开走了,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索性给秘书打了个电话,推了上午的行程。
电话那头,大秘听了裴川没在夙星住,先是一愣,心道,裴总在怀阳山那好像没有房产吧?随即心念一转,想到昨夜窥见的孟宁宁和总裁后来叫的代驾,一时间茅塞顿开。
大秘:还真是没想到,咱家那苦行僧一样禁欲的老板,居然铁树开花了,啧啧!
“那……老板,”压抑着八卦之心的大秘体贴地建议道,“需要我过去接您时,准备些礼物吗?”
“礼物?”
裴川哪里知道自家秘书脑补了自己的“激情一夜”,微微诧异之后,反而觉得对方这个建议不错。
他想,孟宁宁曾救过自己一命,本就应该好好答谢。
至于之前那震撼C站的99万直播豪礼,对裴总来说,也就是捧个人场的事,自然当不得什么正经谢礼。
至于送什么……
裴川扫了一眼四周。
昨晚他们回来时已是深夜,这会儿晨光明亮,整座小院落也清晰的映入他的眼帘。
白墙黛瓦,檐角婆娑,修缮得固然古朴考究,却因为四壁空落,依然少了几分底蕴和隽雅。
既然要送礼,就总要送得适用些。
裴川略作思索,心里便有了主意,吩咐道:“去年佳士得春拍,我得的那几幅画你还记得吧,你把里面那幅文衡山的玉兰图捎过来。”
文衡山是嘉靖朝的书画家,极擅兰竹,用墨繁密,冷逸出尘,书法方面称得上是一时之选。裴川提到的这幅玉兰图虽然不算传世名作,却也价值不菲。
大秘一口应下,放下电话后才抹了把脸。
——啧啧,这快三十岁的“老房子”着起火来果然不一般呀,五百多万的国画真迹说送就送,听那口气,好像还觉得“礼太薄”呢!
隔着千万里,裴川自然看不见自家大秘摇头晃脑的样子。
他按断电话后,捏着手机停顿了一下,又点开通讯簿,给夙星那边拨了过去。
夙星会所,一大清早便是人仰马翻。
正焦头烂额的会所经理掏出手机,瞧见是这位大佬的来电,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接起来便是忙不迭的道歉:
“太对不起了裴总!昨晚会所临时停业一晚,结果,唉,前台忘记通知您了,让您昨晚空跑一趟,耽误您休息,实在是我这边工作的失职。”
“临时停业?呵。”
裴川眼前闪过昨晚灯火通明的夙星会所,沉声质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会所经理心知无法蒙混过关,只好苦着脸回道:“唉,裴总,具体情况我实在是一两句说不清……”
会所经理举着手机站在夙星四楼,望着眼前满目疮痍,就连壁纸都被掀光了的兰桂厅,深深叹了口气,这才把他知道的娓娓道来。
“昨晚原本有一家日企预约了兰桂庭,说是要商务宴请,结果来的人里,男男女女都穿着和服。还没等我们给上茶水呢,就有一群人拿着公文,勒令我们临时停业。说是市政处的通知,电路临时改造,让我们十分钟内清退全会所的客人和员工。当时那人拿的通知我仔细看了,虽然内容匪夷所思,可红头格式都非常正式,相关部门加盖的印章也没问题,就是……”
经理揉了揉鼻子,虽然兰桂庭的门窗都大开着,但是站在门外的他却依然能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腥臭气味,令人喉头隐隐作呕:“就是最后一个圆章,我瞧得清楚,是国安部。”
国安部。
裴川咂摸着这三个字。
被亲眼所见砸碎的牛顿重力公式,违背生命定律凌空掠过的单薄纸人……自昨夜起,就一直迷乱的世界,仿佛在这充满现世权利气味的三个字里,轰然稳固了。
原来,昨晚口中声称要他配合的那个“温处”,的确是特殊部门的人。
原来,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着常人触摸不及的另一面。
千百种思绪在脑海中翻滚,裴川黑幢幢的眸子,淡淡地扫向小院。
今天是周末,孟宁宁不用去学校,汪佑诚得了师父的令,问了一圈口味后,正在美滋滋的花大价钱,给一家京市知名的私厨打电话叫外送。孟宁宁还在专心翻看单词书。主屋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轻音乐,是张助理在筛选直播适用的背景音。
没有人注意到院落一角的裴川。
——只有端坐屋檐梁角的鸱吻兽,正好投影在他身上。
那卷尾龙头兽口大张,好像他胸中涌动的情绪一样,在无声呐喊。
——你才反应过来吗?你还没想到吗?这么重要的事!
——这个世界有看不见的另一面!
眼前的一切如漩涡般开始旋转,裴川脚下虚浮,站立不稳地靠到偏墙上。
脑海中一块被无数次心理辅导封存的记忆,呼啸着席卷而来。
裴川阖上眼,耳畔久违的,又响起车身挤压变形的嘎吱声。
鼻端萦绕着机油燃烧的焦灼,还有……
还有那弥散不去的血腥味。
他的身子忍不住发抖,记忆翻涌,裴川感觉周遭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
——那一天,新泽西州的阳光是那样灿烂,父亲握着母亲的手,兴高采烈的提议,一起开车走国道回纽约。
事发的时候,父亲正在开车,母亲坐在副驾,灾难就是在一家人轻快的闲谈中,突然降临的。
那一刻,始终安稳行驶的车子,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猛地撞上了某种无形之物。
刹那间,车头便在剧烈的撞击中被挤压得完全凹陷,挡风玻璃轰然崩碎,巨响穿透车内人的耳膜,整辆车子随即便在止不住的动力作用下,整个儿地绞翻了出去。
——钢铁车身甚至是在腾空了两三秒之后,才狠狠地砸在了公路一旁。
留在裴川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周身的痛楚和鼻间的焦灼,是满脸鲜血的母亲奋力将受困后座的他向外拖拽的样子。随后再醒来,已是身处纽约医院。
迎接他的是父母双亡尸焚火海的讣告。
十年来,裴川无数次悔恨,如果,那天他父母不要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如果,那天他留父母在普林斯顿住上一夜,是否,悲剧就不会降临。
然而,没有如果。
裴川至今依然坚定地认为,那场车祸绝对不可能是意外。
尽管当地警方在车祸现场找不到任何线索,可裴川坚信,他们一定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会被击飞到距离公路那么远的地方。
然而现场证据却显示,裴川是在事故发生时,被抛飞出车外才得以幸存的。
他的父母则是始终受困在变形的车体里,直至最终发动机爆炸而丧生,与裴川的记忆截然不同。
裴川提出的所有质疑,都被新泽西州警方一一否定,事故鉴定报告上最终落笔的,是“高速行驶中因躲避野生动物导致翻车事故”。
裴川坚称是他的母亲将他拉出车子的口供,未被当地警方予以采信。
如果一切仅止于此,或许随着时间流逝,裴川也会渐渐向前看,而不是夜夜受梦魇困囿。
但是,命运还是将他面前的黑纱掀开了一角。
他在清点遗物办理后事时,从焚毁泰半的切诺基残骸中,发现了安置在后备箱中的车载保险柜。
这只产自瑞典的保险柜,不负它昂贵的价格,在燃烧和爆炸中,顽强地保护了放置在其中的东西——
一只空的木盒。
那木盒子只是瞧着,就知道价值不菲。
繁复的花纹,黑檀的质地,内里填塞的柔软内衬,还能瞧出原本放置在其中物品圆润的形状。
裴川很快便通过父亲的行程查到,在来新泽西参加他毕业典礼前,他们刚刚在纽约一场私人拍卖会上,以100万美金,拍下了一方四神宝象十二生肖八卦镜。
而如今,木盒尤在,镜子却不翼而飞。
一切都在进一步印证裴川的猜测,这绝对不是一场意外。
他愈发坚信是有人制造了这场事故,他最后那一眼瞧见的母亲一定不是幻象,一定是有人布置了现场,取走了保险柜中的镜子!
可是,任凭继承家业后的裴川,挥洒着大把美钞,打通了美国司法部门,复查了一遍又一遍,也还是找不到车祸人为的证据,就连那面铜镜的下落也始终不明。
裴川终于睁开眼,痛苦的回忆带来剧烈的头痛。
他忍不住去摸索裤兜里随身携带的药片,可是颤抖的手指,却在好不容易抠开瓶盖后,将药撒落了一地。
他垂着眸,无数念头冲击着他的思绪,让他连弯腰收拾的力气都没有。
——如果,父母当年丧命的车祸,也是这种“异人”“异能”所为呢?
是不是他们的车子,真的撞到了某种无形之物?
是不是盗走铜镜的,也是非人的事物?
十年的执念,让最后的一个念头充满了裴川的脑海。
——若是……若是去求求眼前这个人,会不会……会不会就有得知真相的希望?
裴川不由得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眼神,凝视着正在庭中娴静翻书的孟宁宁。
那灼热的视线,自然触动了孟宁宁的灵觉,引得她抬头循向望去。
两人目光一撞,孟宁宁顿时眉心一蹙,不由得起身向他走来。
“这是怎么了?“
她疑惑不解:”你怎么突然哭了?“
“……”裴川茫然抬手,触手果然一片润湿。
竟是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裴川十八岁接管裴家,虽然仓促,可是堪称天才的头脑,让他很快摸透了资本运作的真相。
十年来,他所掌控的星鹜资本凭借狠辣的作风和敏锐的洞察力,成为国际资圈里横空出世的一匹黑马,屡屡将竞争对手一击毙命,拆分入腹,令无数商界前辈为之胆寒。
然而,那些曾和他打过交道,被以下犯上到灰头土脸的资圈大佬们,一定都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年轻狠戾、无所畏惧的年轻人脸上,此时此刻,竟会出现这样支离破碎的脆弱神情。
孟宁宁也讶然地望着他。
眼前这身材颀长,脸上却还挂着泪的男人,正向她深深地躬身恳求:“孟小姐,有件事想求您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