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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七 ...

  •   七、
      覃婴明显感觉到仇猰心有不快。
      这人鲜少在自己面前发怒,仅有的几次也是冲着别人,并不针对自己。他也不见笑,常挂着张寡淡的脸,跟刷了糨子似的,又硬又假。
      很多时候覃婴猜不透仇猰的情绪,同他相处总是战战兢兢的。但即便是那张泥塑般的脸上亦是有迹可循的,唯独那一点点孩子气的怏怏,是覃婴能清晰捕捉的仇猰的真性情。上一次是因为听说覃婴又怀胎了,今次,大约还是因为蔺氏吧!
      不过覃婴不会去问的。他不敢,也不想打扰仇猰独自的不快。兴致不高的仇猰对覃婴来说便是生活的温静从容,实在求之不得。
      缠绵地吻了一阵儿,仇猰的唇蹭着他脸颊滑至颈侧,反复厮磨,依恋而珍惜。他的手柔柔环在覃婴腰际,安分地没往下走。覃婴听着他呼吸清晰而沉缓,不似过往含欲的急切,仿佛睡熟了。两人就这般相拥着坐在床边,不言不语,亦不他为。
      有过一瞬隔壁屋子传来婴儿啼哭,也依稀听闻乳母抱哄,不多时便安静了下来。灯罩笼住的火光散发柔和的微黄,温暖又稳定。这一室的灯火不熄,矜墨总是不敢安睡的吧!
      心不在焉地想了许多,不自觉叹了声。
      仇猰微微一顿,埋在他颈窝的脸不满意地扭了扭,但没有离开,瓮声道:“不舒服?”
      覃婴一惊,立即否认:“没有!”
      “在想什么?”
      “没、没想……”
      “嗯?”
      覃婴住了口,低着头,话音含怯:“很晚了吧!”
      仇猰终于从他肩上剥离开来,依旧环着他,歪着头皱着眉,显得费解。
      “我、我是想,底下人也、也要休息的。”
      仇猰沉吟片刻,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便起来亲自去将房内多数的灯火熄了。唯留下床头一盏,照着覃婴的脸恍恍惚惚,莫名添了几分媚态,很是耐看。仇猰站在覃婴跟前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忽问他:“要解手吗?”
      覃婴不明所以,仍旧老实回答:“还、还好!”
      “那是去还是不去?”
      “去、去吧!”
      覃婴撑着床沿正要起来,不想被仇猰架着双腋轻松提溜起来站稳,胳膊顺手往他后腰一抄,扶好了。就这样走到角落放恭桶的小间,覃婴才意识到仇猰这是准备伺候他解手,登时红了脸,想要推辞,仇猰已经利落地把他腰带松开了。
      见覃婴一把抓着将要下滑的裤腰,模样局促,仇猰兀自理解了一下,似有恍然。
      “今晚没兴致,不弄你!”
      覃婴满脸错愕,彻底懵了。
      见他这般,仇猰也不高兴了,他知道自己想错了。但他不想纠正,索性捧着覃婴的肚子在狭小的厕间里转了个身。两人前心贴后背地立在恭桶前,仇猰的手探进覃婴裤腰里。覃婴猛地一颤,便听仇猰在他耳旁淡然道:“解吧!我看好了,对着呢!”
      覃婴憋了半晌,无论如何解不出来,臊得一张脸跟烫熟了似的,直红到耳朵根脖子下。
      到这时候仇猰才算想明白自己究竟错哪儿了,却还要问一声:“害臊?”
      覃婴重重点了下头。
      他看不到身后仇猰的表情,压根儿想不到他居然忿忿地撇了撇嘴,说:“矜墨伺候你就不害臊?”
      覃婴察觉他话音中浓浓的醋意,不由得一诧,轻轻摇了下头,小声道:“矜墨是女孩子,怎么能看?”
      仇猰语气放缓了些:“肚子挡着看得见?”
      “就坐、坐着……”
      “不是更累?”
      “反正,反正跟……”覃婴话音愈加轻微了,如同蚊咛一般纤细,“跟大解一样。”
      他不确定仇猰是否听见了,不过对话也没有继续下去,那大约是听见了吧!两人又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俄而,蓦觉腰上一紧,被带着又转了个身,与仇猰面对面,随后见他后撤几步退到了帘子外头。
      “我不看,有不妥你喊一声,我在这里。”
      方是此时,覃婴才抬头望了对方一眼,意外瞥见仇猰嘴边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不同于以往的狂与戾,就是平常人的一点平常的欢喜,从心底而起,在面上焕发出柔和。令人感到陌生,却又忍不住慨然:“原来这人还有不恶的面容。不恶的时候,会让人掉以轻心到想去亲近!”
      只是覃婴仍旧不敢放下警惕,十八个月的身不由己,他已经不能判断如何叫爱。假如强迫、暴力、拘锁、占有也算作情深,那世间许多的琴瑟在御两情相悦又该是什么?他无数次想,假使仇猰非权贵,假使自己习过几年武艺,此生便不至于落得如此苟且不堪的境地罢?
      终究是恨的。恨得不信这人有情,不想信!

      一晚上,覃婴始终睡不着。本应习惯仇猰的怀抱了,哪怕深怀恐惧,到底共枕过许多个夜,累了总能睡着。
      是了是了,只是这夜太过平和,没有激烈的情事做前奏,一切都显得过于反常。覃婴告诉自己全是因为害怕,没有动摇没有矛盾,他对仇猰只有厌恶,不存在冰释前嫌甚而动心倾心。
      “想什么?”
      想不到仇猰尚醒着,或者已囫囵了一觉,维持着侧卧的姿势没有变,依旧将覃婴妥帖地圈在臂弯里。
      覃婴想撒谎说做梦惊醒了,张了张嘴,终究作罢。
      仇猰深吸了口气,睁开眼,定定地望着他侧颜。
      覃婴却合了眼,不再瞪着顶上的床帷。
      仇猰问:“还是想走么?”
      覃婴不答。
      “你想要什么?”
      覃婴依旧不言。
      “除了离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覃婴不要。
      “老太太带来两个人预备塞给我做妾,给你吧!”
      覃婴抖了下,猛地张开眼。
      仇猰是认真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玩笑:“你喜欢女孩子。”
      覃婴觉得匪夷所思:“我是你的男妻!”
      仇猰无谓:“妻妾同室,有何不可?”
      “我是说,你不喜欢的话就放人家另行婚配不好么?纳进府中又不与她们行夫妻之实,岂非误人一生?”
      “所以给你啊!”
      “我不要!”覃婴话音陡高,气得呼吸都急。
      “不要就不要,我做主打发了。”仇猰仍是轻描淡写。
      “你究竟明不明白?”覃婴翻身撑起,俯视着仇猰,黑暗中眸光晶莹,“不是我要不要,而是我要你也不能这样做。那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儿。何况我已行妻道,如何再为人夫?你不觉得这样的关系很荒唐吗?”
      话到中途已生哽咽,言出肺腑真真切切,由彼及此伤怀己身,不由潸然。突然觉得适才所有的犹豫纠结都成了无稽可笑,笑容是错觉,温存更是错觉,仇猰不过是偶尔的心血来潮罢了,几曾有过幡然并悔改?他心里从来只有一个“我”,任性霸道,权势滔天,不讲道理。
      一方手掌抚上了面颊,粗糙却暖,随即唇便覆了下来。
      仇猰总是能做到悄无声息地行动,像一名暗夜里衔枚蛰伏的斥候,遽然来到身畔,狂热地掠夺一切。(删)
      覃婴被按倒在枕上,十指相扣,一身的难为。
      仇猰没有跨上去,满目狂澜,哑了嗓:“今晚不弄你!”那是他在厕间里说过的话。
      “你是我的妻!”这是覃婴方才的自认,“记住你自己说的,你是我的妻,这辈子,你只是我的妻!”
      烈吻吮去眼角挂住的泪,心灰意懒,全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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