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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004章 ...

  •   长佑峰高足千仞、终年积雪。
      四境银装素裹,唯有峰顶遍植红梅。

      白雪红梅中,有一泓雾气缭绕的湛蓝灵泉。
      泉水温热而灵气馥郁,梅树浸润其间,周身都有灵光隐现。

      意清收的净居位于灵池中央:白墙黑瓦、垂有竹帐。

      屋内陈设简单、素雅:
      雕花门栏外有个开阔的露台,台上布青竹矮几一张。

      矮几旁,放有几枚白柔丝制的软垫,
      而精致的茶炉上,则温着一壶清茶。

      那茶香很淡,却偏偏像极了冷雪中若有若无的梅香。

      净居后有不少亭台楼阁,色调大多青碧。
      因久无人居的关系,门户紧闭、瞧着多少有些萧索寂静。

      御剑缓缓降落在净居外,意清收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盛无邗:
      这小子一开始还别扭得不肯抱他的腰,这会儿到地方了,却又不肯撒手。

      明明只有十八岁,这孩子一双铁臂上肌肉倒挺结实。
      从后伸出来紧紧箍住他的腰,一路上都勒得意清收有些疼。

      “醒醒,”意清收拍拍盛无邗的手,“我们到了。”

      “……”
      盛无邗愣了一下,如梦初醒舨往后弹开一大步。

      歪着脑袋看了看现在还矮他小半个头的盛无邗,意清收打趣道:
      “怎么?怕高啊?”

      “……没。”

      “那就回回神,”意清收忍不住伸手揉了他脑袋一把,“我先带你去房间。”

      说着,意清收迈步往前。
      留下盛无邗站在原地,他看着意清收的背影,又垂眸看向自己掌心。

      最后,盛无邗有些烦躁地抬手捂脸:
      一个大男人!腰怎可以不合理地那么细!

      盛无邗的行李不多,不过换洗的衣物和一些散碎灵石。
      跟着意清收走了几步,盛无邗才发现意清收竟安排他住在净居内!

      净居建在水中,说是居所,倒更像是民间观景的青庐。
      其间大多是开阔贯通的开间,只用一些竹帘木架做隔断。

      这房间与意清收的卧房仅隔一道青纱帐,屋内一切陈设都很新:
      一张竹软榻铺着锦被紧靠朱窗,新制书案则与软榻相对置在南向窗下。

      观阴阳五行,此处根本是净居内灵气最充裕之处:大利修行。
      屋内有结界庇佑,纵屋外大雪纷飞,这里也能温暖如春。

      想起外门那阴冷潮湿的破屋,盛无邗的声音有些低哑:
      “我……住这里?”

      “不满意?”意清收难得有点儿局促,搓搓手道,“本该认真给你置办更多用具的……”
      “只是一个月后罗预海市就要开启,倒不如先将就住着,等海市开启,为师再给你买好的。”

      喉头紧了紧,盛无邗悄悄用左手握住了自己有些发颤的右手手臂。
      他垂下眼眸:“……净居外,不是还有一大片屋子吗?”

      “那些都是你几个师兄从前住过的,三百多年没人收拾,也不知积了多少灰。”
      意清收语气有些嫌弃,“而且,打扫起来太麻烦了。”

      不过,意清收想了想:他曾经的弟子们都有自己独立的小院。让盛无邗和他挤在一起,兴许会让小徒弟误会他厚此薄彼?

      于是,意清收又试探着问:“或者,等张峰主从海外仙山回来,我请他来给你重新建一栋新的?”

      张纹秋是青夷山何峦峰的峰主,专修杂学,算得上造房建屋的各中好手。
      虚海境内不少大宗门的大殿、广场和塔楼,都是出自他手。

      “……我住这里。”
      盛无邗立刻放下行李,末了又补一句:“……不用劳烦张峰主。”

      狐疑地看了小徒弟一眼,
      意清收一时摸不清这小子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时,意清收注意到盛无邗身上还穿着那件染血的外衫。
      许久未收徒,他倒忘了这事。

      不同于一般内门弟子服,长佑峰的弟子服以琉璃色做底:内衬月银白纱、外绣流风浮云纹。
      着此衣在长佑峰的雪原上行走,宛若白瓷上一抹添彩的天青。

      丈量着盛无邗的身形,意清收取出一套崭新的弟子服递过去:
      “泉边小屋内有盥洗、沐浴所用之物,你都可以方便取用。”
      “还有这弟子服给你,待会儿穿看看大小合不合适。”

      入手的布料柔软上乘,盛无邗倒没想过主峰弟子服竟如此与众不同。
      他垂下眼眸,低低应了声“是”。

      趁着盛无邗去沐浴,
      意清收从纳戒中取出那本《脔|仙录》,又细细把剧情再过了一道。

      他改变了本来属于盛无邗的剧情,但后面空白的书页却没有任何变化。
      意清收偏着头、抿了抿嘴唇,最终叹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着急。

      按此刻书中的记载,盛无邗被赶出青夷山后,就遇上了魔教的左长老。
      被那左长老一顿忽悠后,盛无邗带着对青夷山的怨恨,就此修习魔道。

      而此时,盛无邗被他带上长佑峰,这里有化神期修士都无法轻易突破的结界。
      想必,肯定没有魔道什么事了。

      长舒了一口气,意清收远远地看了一眼盛无邗:
      在小屋中用涤尘咒简单清洗过,这小子正赤足、背对着他迈入灵泉中。

      盛无邗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腰、肌肉匀称。
      只是,那横贯在宽阔后背上皮肉翻卷的凶兽抓痕,让意清收皱起了眉头。

      他转身想去找伤药,却不知道他眼前的盛无邗重生数次。
      在登上长佑峰之前,盛无邗就已见过魔教左长老、修行了魔道。

      远处,盛无邗正缓缓将自己泡到那泓碧水中——
      灵泉水里蕴含着强大的灵气,能够疗愈不少隐伤暗疾。

      温热的泉水浸润着盛无邗的肌肤,这种感觉遥远而陌生:
      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只要推开家门,就可以扑进父亲温暖的怀抱。

      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小片宁静水面,盛无邗觉得自己许久都没有这样轻松过: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时刻需要防备管束的魔宫众人,天地间似乎只有他和这泓清泉。

      忽然,肩膀上忽然传来一阵有些凉的触感。
      盛无邗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将本命灵剑杀招祭出——

      滔天的剑意在盛无邗看清来人时生生顿住,
      锋利的剑刃在距离意清收颈项只有寸许的地方停驻。

      体内激荡的灵力让盛无邗的呼吸抑制不住地急促,
      眼中也充满了还来不及掩饰和收敛的敌意。

      那一瞬间,盛无邗心中是有些慌乱的。

      但偏偏被他攻击的意清收只是好笑地举起双手,
      一手的掌心中摇晃着一个青瓷制的长颈胆瓶:

      “我来帮你上药,你背上可有不少妖兽留下的抓伤呢。”

      “……”
      盛无邗下意识收拢双腿,有些恼:这人!恁地总这样突然出现!

      都是男人,盛无邗有的意清收自然有。
      只是这孩子不知吃什么长的,那尺寸,竟叫意清收都有点羡慕。

      掩饰地收回目光,意清收轻咳一声,示意盛无邗从水中坐起来些。
      瓶中的药都是他亲手调制,算得上是难求的疗伤圣药。

      他先替盛无邗擦干净背上的水渍,然后一点儿不心疼地倒出不少灵药:
      细致地涂抹在那些外翻的的模糊血肉上。

      对盛无邗来说,这点伤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前世,他受过更重的伤,浑身早就布满了数不清的累累伤痕。
      这点兽爪的抓伤,根本不痛不痒。

      偏偏意清收的动作小心轻柔,
      让本来没有感觉的伤口都泛起了密匝匝的疼。

      盛无邗后背紧绷,整个人开始有些微微颤抖。

      “这药擦上去是会疼些……”
      见他这样,意清收以为盛无邗是疼狠了,当即更放软了手上动作:“就快好了。”

      许是灵泉雾气蒸腾烧坏了盛无邗的脑子,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户邻居:
      那户人家有两个孩子,大的那个总是习惯性把家里好吃的、好玩的让给弟弟。

      记得有一年新春,盛无邗和那个大孩子一道去城里的集市买东西。
      路上遇见一个卖雪糖的小贩,盛无邗好心给那个孩子买了一块。

      那孩子一开始不断在推拒,后来又说准备给家里的弟弟带回去。

      不巧那年是个寒冬,天空骤然降雪,他们错过了城里往返小渔村的一辆马车。
      雪糖会化,盛无邗便随口说让那孩子自己吃了,这里只有他们俩,没人知道。

      那孩子闻言犹豫了片刻,
      之后便狼吞虎咽地将雪糖吃了下去,一整个晚上,眼睛里都放着光。

      原来,习惯是会叫人忘记——他也是个孩子,也喜欢吃甜甜的东西。

      盛无邗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只觉懦弱这种情绪根本不适合自己。
      他突兀地站起身,溅起不少灵泉水。

      “诶?还没擦好呢!”

      回头看意清收埋怨的表情,盛无邗的脑海中闪过几个字:美人膝,英雄冢。

      “不必劳烦师尊,这点小伤我自己还能应付。”
      不由分说地抢过意清收手中胆瓶,盛无邗步伐飞快地裹着衣服离开。

      “……不是,伤口在后背上你怎么应付啊?”

      盛无邗却像是没听见意清收的话,身影飞快、像是逃离。

      臭小子!

      多少有点委屈,意清收坐在灵池边撅了撅嘴:
      他为人师这么多年,还从没这么尽心照顾过一个徒弟呢!

      不过,意清收的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稍过了一会儿,他便又找到了在净居内已经换好了长佑峰弟子服制的盛无邗——

      在修真界,现在的盛无邗还是个孩子。
      但他拥有一副天生的漂亮骨架和一具肌肉结实的身体,整个将那套衣衫衬得高妙出尘。

      暗自在心中惊艳了一番,意清收更加肯定盛无邗就该拜入他的门下:

      毕竟他门下的衣服这么好看!
      好看的衣服就应该由好看的人来穿!

      不过有了在池边被攻击的经验,这次,意清收似模似样地敲了两下门框。
      等盛无邗回头喊了他一声“师尊”后,他才走过去,从纳戒中取出了两本秘籍丢给盛无邗。

      “这是?”

      “《红尘一剑》和《天地剑法》,”意清收环抱双手,神色慵懒,“青夷山现在的剑法,是我那大徒儿在这两本剑谱的基础上,稍作改进得来。”

      “不过这两本剑法太过霸道,并适合那些普通弟子。”

      他说得轻松,盛无邗却惊得合不拢嘴。

      《红尘一剑》是前代剑尊意鸥,从上古剑神留下的剑招中参悟出的一本剑谱。
      其招式返璞归真,说是“一剑”,却蕴含着无数变招。

      而《天地剑法》,则是剑尊意鸥在夺得神剑“影落青霄”后,于隐居的红尘千丈雪中参悟的剑诀。

      “父亲痴心剑道,总在追求极致的武学力量。”
      意清收耸耸肩,“可惜我并不喜这等凌厉的剑法,因此不能发挥它们完全的威力。”

      一剑红尘天地间,青霄落影鸥踏雪。

      剑尊意鸥,是多少剑修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至上境界。
      又有多少剑修,愿意倾尽所有,来换取他剑法一招一式的指点。

      如今,这两份剑谱被意清收像是丢一本普通的书卷一般给了他。
      盛无邗心中如有地动,龟裂的地面涌出热烈岩浆,激得他冲口问出:

      “你为何要待我这般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0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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