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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宫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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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宇文修多罗,从小生在富贵窝,身边的人个个都是皇亲国戚。她自幼常随母亲出入宫廷,年幼时,就看上了晋王卫琰,一天到晚追着不放。
等再大了些,依然是对晋王痴心不改,性子也越发的刁蛮,但凡哪家的小娘子跟晋王走的近几步,她都能使尽手段将人家赶走。
再到现在,宇文修多罗已然是及笄的大女郎了,仍是对晋王死缠烂打,更是变本加厉地发展到别的女郎多看卫琰几眼都不行,能洒出泼天的醋来。
她心悦晋王殿下,知慕少艾,这本无不可。可这长安城中心悦晋王的女郎多了去了,她仗着家世和容颜娇美,每每将别人讽刺挖苦一番,跟个斗鸡似的。仿佛旁人都是钟离春,只有她自个配的上晋王。
这下树敌众多,就是今日这席间一眼望去,其他女郎皆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唯独没有人理会她。宇文修多罗倒是做足了姿态,仿佛不是别人远着自己,而是自己瞧不上别人。
可惜得罪了无数人,也不见晋王对她有丝毫动心的,宇文修多罗的一腔爱恋,大抵是要付之东流了。
晋王打小就烦这个追着自己不放的刁蛮小娘子。况且长大后她的脾气更是愈发跋扈,常常仗着家世欺人,气焰十分嚣张。
晋王自小生于皇宫禁内,谁的家世能尊贵过他,他甚是厌恶宇文修多罗这副傲慢的模样。再说宫中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美色对于他这样的皇子而言,最是唾手可得。
性情不相投,宇文修多罗所仰仗的美貌和家世,在晋王眼里便一文不值。
晋王既然瞧不上,神宗那里就更是没得谈了。这晋王殿下是何人,那是圣人的心尖子,未来极可能继承大统的人。宇文修多罗有那么对父母,圣人怎么可能将她配给晋王。再说就算她品性出众,只要晋王不乐意,圣人也不可能舍得委屈爱子,去娶他不喜欢的人。
况她自己也实在是品性有缺。不独触怒了京中众多贵女,她还有其他大过。
宇文修多罗长大后,知道了慈诺太师是父亲的前妻,不以父亲当年的行径羞愧,反而认为是这位前朝公主坏了父母的名声,多次在人前口出愤恨之语,让众人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接话。
再者,她因母亲只得县主称号,总觉得其他公主的女儿瞧不起自己,每每宴会都跟表姐妹们闹得不欢而散,众人皆不愿与她来往,只看宫中宇文昭容的面子,勉强应酬,在一众皇室宗亲中也没个好人缘。
御蝉和杨伽相视一笑,可又想这和自己有的什么干系,没得背后笑话人家。
御蝉正要打岔说些旁的,却见宇文修多罗转头望向自己,傲慢的眼神将自己从头到脚审视了个遍。
宇文修多罗见自己打量别人被发现了,丝毫不见不好意思,反而紧盯着御蝉的眼睛,嘴角轻轻一撇,不知是觉得此女比不过自己,还是觉得自己无礼对方也不敢怎样。
御蝉心中哂笑,这女子果然和传闻一般无二。御蝉不以为意,没得影响自己的好心情,扭头对杨伽道,“伽姐姐,这楼中其他的人,我都还不认识呢,这会还未开宴,姐姐带我去拜访一二可好?”
杨伽自是答应,二人起身,跟以往熟识的女郎们打招呼去。
女郎们熙熙攘攘,莺声笑语,只听内侍一扬声,“请各位女郎入座,娘娘们就要到了。”
楼里止了喧嚣,大家各自回位,整衣入座,迎候诸妃的到来。
半盏茶的功夫,诸妃俱到,司赞一一声传,“德妃娘娘到,贤妃娘娘到,昭仪娘娘到,充容娘娘到,顺仪娘娘到!”
嫔妃们翟衣乘舆而至,女郎们纷纷立定,在司赞的引领下三拜。礼毕,诸妃入座,司赞方宣女郎们升席列座。
众人安稳下后,徐充容耗费心神,办下这场宴席,心中满意,便对司赞道,“开宴。”
此时楼外天色渐暗,还未到月光普照,楼内宴乐歌声,胡姬起舞,先为助兴。
诸妃饮酒与女郎们随意闲话,徐充容环顾阶下女郎,见靓女如云,想来这次晋王总能选出几位来。
再一一仔细打量,一眼瞧见正与宇文昭仪交谈的宇文修多罗,二人亲亲切切,宛若母女。
徐充容心中穆地不快,她当初想及这场宴会的目的,和晋王对宇文修多罗的态度,怕再生事端,便未曾邀请她。不想宇文修多罗得知了宴会的消息,自个找上宇文昭仪,越过自己,直接来了。
再未见过这般觍颜,不拿席主当回事的。然宫外宇文家势力不是自家能比,宫内宇文昭仪的资历也排在自己前面,人家大咧咧地到了,自己总不能将人赶出去,只能认了。
徐充容想到这宇文修多罗每每在自己面前不甚恭敬的模样,心中不屑。
呵,她那点心思打量谁人不知,想尽法子钻进今天的宴席里,不就是想看看请来的女郎都有谁,生的如何嘛。
看了又有何用?除了他们宇文家自己的人,还有谁人会觉得晋王妃的头衔能落到她宇文修多罗的头上。
当真可笑,好在自己早已布置妥当,一会晋王来了,她也不会知晓,省的她再做下糊涂事来,坏了事情。
徐充容想罢,心中怒气渐消,扭头再看向其他女郎。
这边宇文修多罗上前恭恭敬敬地给姑母敬酒,外加撒娇讨趣,哄得宇文昭仪笑声不止。
宇文修多罗这么乖巧温顺的态度,着实难得,她何尝愿意这样,可实在是心里惶惶,着实没底。
圣人自去年开始,多次提及给晋王选妃,她本自信满满,以为凭自己的家世相貌,谁人能越过她。却不想从宫中打探来消息,几次选妃的册子里压根就没有她的名字。
她这才开始慌神,只安慰自己,那些人在册子里又如何,晋王还不是瞧不上,下次选妃的名册里定有自己。
这样安慰自己数次,时至今年,依旧不见自己的踪影。宇文修多罗正是心下惶惶不安,却又听闻乞巧节宫中要宴请的全是未曾婚配的适龄女郎,自己却没有收到帖子。
宇文修多罗这下彻底地坐不住了,好歹伏低做小,央求了姑母,进来一探究竟。
她今日早早的就到了乞巧楼,挨个打量了来的女郎。见来的贵女大多都是熟面孔,楼下面生的女郎家世不显,转了几圈,见无人比的过自己,心下终于稍安。
却不想后面杨家女郎忽然带着个面生的绝色女郎一块来了。宇文修多罗心中妒火翻滚,仔细将她审视了个遍。心中只道,这般面生,定是个外来的没根基,有几分颜色也不足为惧。
她这般安慰自己,可自己却都不信。只一等诸妃入座,宴席开始,便赶忙到宇文昭仪身旁试探。
宇文修多罗放下酒杯,小心替姑母一粒粒地剥着石榴籽。见姑母观看胡姬歌舞,心情甚好,便启了话,“姑母,我方才见席间来了个面生的妹妹,生的好似天仙一般,只是不知其姓名家世,不好搭话。姑母可知她是哪家的女郎?”
宇文昭仪一奇,她这侄女长这么大,何曾夸赞过别的女郎的相貌,“哦?你说的是谁,指与我看。”
“就是杨伽身旁的那个女郎,姑母可认识?”
宇文昭仪定眼望去,见杨伽身旁果真坐着个不认识的女郎,皎若秋月,端的是天人之姿,不差修多罗分毫。
“这女郎我也不曾见过,谁家的孩子,当真生的好相貌!”
这宇文昭仪倒不是个奸滑要强的,没了孩儿后仍有家世做依仗,便只在宫中悠闲度日,也是自在。她见了林御蝉的相貌,未曾思量便脱口赞叹,下首的宇文修多罗脸上瞬间一冷,隐见怒色,又竭力按压下来,好声劝道,“姑母也稀罕不是?招来问问可好,究竟是哪家的妹妹?”
宇文昭仪正要依言开口,忽然察觉不对,她这侄女何时对貌美的女郎有过亲近之意,该不是又想诓着自己打探“情敌”吧。立马拉下脸道,“你给我安分点,今日这么多贵女同在,我把你硬塞进来已是下了徐充容的脸面,你可不要给我胡来。下去坐着吧,这有宫婢伺候着呢。”
宇文修多罗气结,不曾想让姑母发觉了,磨磨蹭蹭的正要起身回座,却听一旁的徐充容道,“杨伽,你身旁的女郎是哪位,还不与我介绍下?”
杨伽起身道,“这位是我表妹,是吏部尚书、永兴郡公林大人之女,林御蝉。”
御蝉亦站起身来。徐充容听闻眼前一亮,出身倒是匹配,笑容愈甚,“原是林公之女,本宫方才见你坐于席间,身姿秀婷,淑静有仪,实所赏心悦目。”
又见御蝉秋水般的眉眼间仍有稚气,问道,“不知你芳龄几许,本宫看你当是还未及笄吧?”
御蝉恭敬答道,“娘娘慧目,臣女生于开耀九年,年十三。”
徐充容一听,比晋王小两岁,年龄也是合适,心中越发觉得好,亲切问道,“好孩子,快坐下。你是扬州人吧,随父母到长安来,可还适应?”
又指面前呈着的一盘荔枝,吩咐宫婢,“拿与林女郎尝尝,这是你们南边的水果,到了长安可就不多得了。你尝尝味道如何?”
这乞巧宴才刚开起来,林御蝉就第一个得了赏,瞬时大家的目光全聚在了她身上。御蝉无法,只做不见,恭敬谢过徐充容。
好在徐充容知情识趣,知道一味顾着林御蝉,容易惹人眼红,便又与其他女郎攀谈起来。
几曲歌舞奏罢,徐充容要等的人仍是未到,正要遣宫婢去催问,就见个小内侍急急忙忙凑了过来。
徐充容招至身旁,侧耳听他小声道,“娘娘,二位殿下已到楼下,只是晋王殿下见都是女子宴会,不肯上来,转身要走呢。”
徐充容顾不得气闷,连忙借着更衣出去,果然见晋王和蜀王在楼下。
这二人正被小内侍围着,好生哄劝,拦着不让走。徐充容急急上前,“二位殿下可别走,快点上楼吧。”
晋王卫琰早已是不耐,“充容娘娘何苦哄我兄弟二人过来?楼上都是过节的女儿家,我们上去做什么?”
徐充容好生劝道,“殿下,这宴席就是为你们办的,你们若走了,我怎的跟圣人答复?殿下上次游园拂袖而去,我便因办事不利得了圣人冷语,这次殿下若连来都不来,圣人必定怪罪我。殿下好歹给我个脸面,上去瞧瞧。”
徐充容说到这个份上了,卫琰无法,到底是七弟的母妃,自己的长辈,已是这般当着宫人的面央求,再走就真的打了充容的脸了。
卫琰无奈,转身拨开内侍,一言不发,上楼去了。
徐充容可算松了口气,赶忙跟上。
身后的蜀王殿下这半天都未发一语,见他二人都上去了,在内侍们的躬身催请下,依旧沉默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