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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断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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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发神啊,跳啊!”杜特拉着马斯的手从二楼的窗户里面跳出去,落在一楼的大棚上,大棚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轰隆隆地垮塌下来,两个人一个翻滚稳住身形,在看热闹的印度人聚集之前,跳入了旁边的小巷。
“你怎么……”马斯瞪了杜特一眼,捂着自己的胸口喘着气。两旁建筑的阴影覆盖下来,小巷里面显得昏暗而潮湿,地面上是不知名的污渍,有一些看上去像是排泄物的堆积物散发着恶臭。“万一她直接扑到你的身上呢?”杜特反问,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拉着马斯的手朝着巷子的另外一边慢慢走去。
“威廉呢!”马斯惊叫起来,看向他们跑过来的方向,不过他们已经转过了几个巷子,重重叠叠的建筑遮挡了两个人的视线,唯独听到的是旁边的人讨论,是关于刚才的枪响和骚乱的,有一个农妇绘声绘色地给其他的妇女说着是一个英国人做完事情不愿意给别人钱,那个可怜的女人才被干掉的,她们聚在一起交谈的时候,用面巾捂住自己的棕色皮肤,朝着旁边张望的时候,褶皱就像是干裂土地上的沟壑。马斯摸了摸后颈,他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表情,但是他的确是感觉到了血液从自己的后颈流下,他发现杜特没有回答,便看着那些女人,想象着那颗子弹穿过那个女人的头颅然后紧接着爆裂开的情景。
不得不说他有些作呕。
“我们只能相信他了。”杜特咬咬牙说。
两个人不再说话,绕过人群,尽可能地用面巾遮住脸,虽然他们的脸经过了初步的染色,和普通的印度人并无两样,但是他们深邃的面孔还是随时有可能暴露他们欧洲人的身份,而印度的图书馆,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他们。
马斯攥紧了杜特的手,那只手虽然死死地捏住自己的,却依然让马斯不能安心,就像是只要他捏住了自己,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被他捏碎一样。
……
“你倒是会演戏。”阿达把手被在脑袋的后面,拖着脚步懒懒散散地走过来,草鞋在地上发出摩擦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干草被粉碎的声音,这里是相对没有危险的章西,没有了英国人,阿达显得松散而随意,看上去略微滑稽。旁边的伤员们没有多注意阿达,互相聊着天或者发出哀嚎。文森蒙了面,只露出来两只富有神采的眼睛,他正蹲在地上,将药递给那个伤员,然后揭开遮盖他腿部的一块麻布,发现因为夏天的缘故,腿部的断面的血肉部分黏在了麻布上。于是他还没有看清,便被伤员的哀嚎阻止了观察。
文森摇摇头,站起来。阿达走到他的身边。这里是章西城中临时建立的一个伤员安置所,里面没有床位,只有一张张铺在地面上的布,伤员们潦草地躺在上面,周围全是医生在走动,章西城中还算不错的医生都在正规的医院,那里躺着的都是王公贵族,而这里的医生大多是周围城镇里面的小医生,其中有些人甚至不算医生,因为文森曾经看到过他们把牛粪敷在患者的创口上。
后来文森匆忙过去一把推开医生,将那个已经敷了几天牛粪的伤员的创口从牛粪中清理出来的时候,发现了创口上生长着驱虫,而那些组织也因为没有接触空气而坏死。伤员对于文森的做法大为不满,于是文森叹了一口气,将所有清理的牛粪重新给他埋了上去。
后来那个人死于发言还是寄生虫感染并不是文森考虑的问题了,他所负责的患者大多数对他表示了怀疑,进而拒绝了他的治疗,文森一开始感觉到痛心和厌烦,最后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任他们去胡搞,反正除去了自己的医者的身份,他还是一名英国人,可以把这些当做笑话看。
不过最近他比较忙的是,这个临时医院开辟了一个新的地区来放置那些生病了的女人们和幼儿,主要是女童,生病的她们通常被她们的亲属丢在医院的外面,而医院也只能将就将她们搬进来,但是少有过问,因为章西女王曾经许诺给伤员治病的医生将得到奖赏,而给那些妇女和儿童看病显然多此一举。
文森没事干,那些伤员固执而顽强,封闭地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这大概也是他们被选为士兵的一个要素,文森除了偶尔给搬回来的伤员看看情况,一般都在那个区域给妇女和儿童看病。
阿达站在文森旁边说:“我听这里的医生说你是个怪人。”文森叹了一口气,扯了扯自己的面巾,让自己的面孔被包裹地更严实一些,否则他也不愿意经受孩子们怀疑的眼光,印度的夏天湿热非常,文森可以感觉到汗水朝着眼睛里面淌。
“他们说你总是把人弄死,因为你不相信牛粪,还有恒河水。”阿达说着,“现在外面的士兵都在准备抵制你。”文森本来准备推开那扇关着的门,门背后就是妇孺门所在的区域。闻言,文森的手一顿,然后轻轻放在了门上,确定们已经锁好,之后他猛地朝着后面一拐子,阿达似乎预料到了于是迅速地接住了文森的胳膊,然后用力一扭,文森便被制住了。
“你大可以杀了我,去信你们的牛粪牛尿和恒河水吧。”文森发出低低的怒吼。阿达松开了文森的胳膊,抱着手站在一旁,说:“曼达尔的意思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前几天有几个孩子你治好的,是我们的人。”阿达叹了叹气,“虽然牛粪和恒河水有很多用处,但是如果不能治好伤员的话,换一种或许会更好。”文森抓住门的把手,越来越使劲,上面青筋显露,他沉着嗓子问:“我治好的孩子大多在14岁以下,连这样的孩子你们也愿意差遣入战场吗?”
“我们也一样,不是吗?”阿达不在乎地说,“文森,我们是被侵略国,是殖民地,是你们逼我们的。”文森咬咬牙,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办法去反驳,但是他心中的确有股无名火,不知道是冲着英国的还是印度的,这两个地方他都不喜欢,相比较而言,国家的概念对他而言,仅仅是像一个居住地,而那些居住在一起的人才是他对身份认同的关键。
想到这里,文森呼出一口气,这样就够了,没有立场地站在战争中央,要是死了也不要问为谁而战。文森推开门,走入到房间里面,这里面的女人们都抬起脑袋看着他,两个昨天接近痊愈的孩子在一旁打打闹闹。
“可能有点痛,可以忍吗?”文森走到一个孩子面前,用酒精撒在针上,轻轻挑开孩子手臂上已经坏死的组织,之后捏住孩子的另一只手,将酒精撒在孩子的创口。孩子一下大叫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声,文森紧紧地拽住孩子的手,等待孩子的哭泣声缓缓减弱,没有干净地布料,文森也不敢轻易给孩子包扎,思来想去,看着孩子的鲜红的创面,文森还是掏出自己包里的纱布,这个纱布已经用过几次了,但是没有办法,如果不进行包扎止血,任凭创口暴露在湿热和四处都是细菌的环境里,发炎和感染一定会相继找上门来。
做完这些事情,文森已经满头大汗。阿达等文森缓缓站起来,走到一旁问:“你为什么不救另一个人?区别对待?”“那个孩子出城的时候被英军的陷阱炸断了手。”文森一边和阿达走着,一边微笑着挥手回应那些朝着他打招呼的躺在布上的孩子和女人。“我不救他,是因为他不想我救他,我索性成全他。”文森的语气变得冰冷。“他也是你们英国人干的好事,”阿达嗤之以鼻,“你们的一个将军,叫做什么?托伦斯,似乎是,通过绕路伏击的方法几乎全歼了我们的一个小队。我们的大象不能通过狭小的路径和山路,他们算准了这一点。”
“托伦斯?”文森的语气一滞,然后缓缓纾解开,他朝着前面的一个猛烈咳嗽的老妇人走过去,朝着跟着他的阿达,漫不经心地说:“给我说说具体情况吧。就是刚才那一战。”
……
乔和利特尔相对而坐,利特尔没有出声,将两只手轻轻放在青紫色的桌布上,大拇指互相绕着彼此绕着圈,乔拘谨地坐在他的对面,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周围,青紫色桌布上面的花纹是金色头发的小天使,看上去很有英国的风味,而在圆桌的中央是一个洁净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一点清水,插着两朵盛开的白色雏菊,即使是在阳光炎热的七月,在瓶子中的雏菊依然反常的新鲜,没有颓败的迹象。周围几乎都是英式风格,很少有印度的元素出现,这里似乎就是这个男人的住所,乔这样想着。
“观察完了吗?”利特尔回过头来,“章西女王还没有离开这座宫殿,你居然就有胆子朝着外面跑,真是有骨气。”
“你究竟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乔不想和他闲聊,直入主题。
“其实你不应该显得这么不耐烦,你听完之后会对你的生活,还有,怎么说,你的伴侣,就是埃文斯家那个小子,有所改观。”利特尔依然用着一种悠闲地语气缓缓地讲着,就像是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但是他的面孔在乔看来恶心至极。
“我们来梳理一下,你觉得你和埃文斯公子,是怎么相遇的呢?”
“我们从小就在一起。”
“对了,但是你想想,为什么埃文斯家族会举家搬到北英格兰的一个乡下?为什么你的父亲,贝克,黄金时代的巅峰机械师,会携妻带子地去往乡下?如果你为第一个问题找到了答案,那你又准备怎么解释埃文斯家中途前往伦敦?”利特尔敲敲自己的脑袋,“乔,你应该想清楚,你的父亲到底和谁是朋友,还是说他完全中立,威廉他到底站在了哪一方,是机械师公会还是我们这一方,还是说他所站在的是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立场,你的父亲安排你前往印度,到底是为了什么?”利特尔笑了起来,他看着乔被一个个问题带入思考,然后自信地说:“我会给你看证据。”
“你们怎么知道那么多?”乔的眼睛眯起来,他必须保证自己的思路不会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我想想,该不该告诉你呢?”利特尔笑起来,“算了,已经过去了。乔安娜,是我们的人。”乔的瞳孔缩小了,前半身前倾,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来:“你说什么?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或者说,在五年前她一直是我们的人,直到我们发现她爱上了你的挚友和我们断了联系,但是那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我们没有时间去料理这些事情,等到我们想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利特尔挑起眉毛看着乔,认认真真地说,“乔安娜一直住在镇上,当初本来是她的哥哥好心送她远离伦敦,却没有想到刚好遇到返回乡下的贝克和帕尔蒂。”
乔死死地盯着利特尔的眼睛,像刀,也像是枪,他恨不得摧毁利特尔现在平静的认真的表情,只为了找到一点说谎的证据。“你再说一遍,乔安娜怎么了!”乔站起来,桌子猛烈震荡,差点将玻璃瓶打翻。“对了,那个时候你已经在去往印度的飞船上了。”利特尔看着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死了,难产,孩子……不知所踪。”
乔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自己的密友已经去世,但是自己密友之妻在临死前也无人陪伴,这实在是让乔难以接受,他唯独只能希望两个人在天庭相遇,无论乔安娜的立场,两个人可以安安心心幸幸福福,不再受到压迫地生活在一起。
乔晃了晃脑袋,将自己的想法暂时推后,他不能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柔软之处暴露给不知名的陌生人。
“我想我该走了。”乔起身,准备离开。“这些问题你准备回避吗?”利特尔说,“章西答应给你真相,我自然也会给你。你来到这里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一卷蒸汽时代的原始稿吗?”乔的背影僵直了,肌肉紧绷着,像是即将冲上去扑食猎物的豹子。
“威廉,威廉·埃文斯,从没有站在任何一方过,埃文斯家和机械师公会走得非常近,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站在了你们的这一方,你知道埃文斯家族靠什么在伦敦的上层社会混得风生水起吗?”利特尔敲击着桌面,和机械摆钟发出来的声音相呼应和,“你们开始的缘分,只不过是一场没有完结的爱憎罢了。在那个福斯特痛失爱子的时候,在更早你的父亲和帕尔蒂见面的时候,或者是更早,你敢想吗?”乔浑身颤抖着,反身一步抓起利特尔的衣领,利特尔双手张开,完全没有反抗的样子,乔一字一句地说:“告诉我,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如果有一个字我发现你在撒谎,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利特尔拨开乔的手,站起来,整理了衣领,在印度金黄色的阳光下,他的胡须和头发闪闪发亮,眉毛下面的眼睛看不出什么神色,他站起来,拉开旁边的抽屉,里面的信件哗啦啦地落下来。
“这些信件,是帕尔蒂寄给你的父亲的,在大约二十几年前,他们都在印度的时候。”
乔翻阅速度很快,这些信件在最初的时候笔迹工整,到了后来逐渐就变得潦草,更加地趋近于老友间的通信,而那些比较潦草的字迹和乔印象中贝克当初给自己的书籍里面一模一样,这的确是自己父亲和威廉父亲的信件。
“贝克和伊索当初需要一个支持者,一个超出机械师之外的合伙人,而不仅仅是福斯特,不仅仅是给福斯特回了信件的卡利夫。”利特尔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桌子上,端起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只手优雅地举着托盘,另一只手举着茶杯,不断轻轻抿着其中温热的茶水,“而这个时候,他们需要交好的是来自于军火家族埃文斯的帕尔蒂。他们需要一个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家族,来帮助自己重新建立起自己的价值,向上面那群人证明自己或许是超越皇家机械学院的更好选择,于是贝克做出来了在当时独一无二的‘奴役悲歌’,不仅仅是为了一个他在刑场上一见钟情的混血神女,也是为了在他和帕尔蒂的友谊上证明自己的实力,帕尔蒂是代表家族出来考察战场的,我相信威廉朝你提过一个人——哈里斯将军,他当时正在印度战场,帕尔蒂一直跟随他,哈里斯将军一直有一个梦想,他想知道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可以对战局又怎么样的影响,而这个时候那群在他印象里是被放逐的机械师出现了,于是他们达成了协议,从城墙到火炮,他们的合作让整个印度陷入水深火热。而就在哈里斯希望机械师公会拿出更加具有威力的武器的时候,那群机械师离开了印度,回到了伦敦。当时哈里斯将军还在印度,于是帕尔蒂邀请你走投无路的父亲和他一起去往乡下,但其实,帕尔蒂一直没有放弃哈里斯将军的梦想,毕竟那也是埃文斯家族走上巅峰的一个机会,所以说他其实一直没有放弃劝说当时的最伟大的机械师贝克。”
乔一边看着信件,一边听着利特尔的话,一开始的信件里往往都是哈里斯希望的武器的效果,但是后来信件里渐渐多了两个人之间的打趣,对世事的看法,偶尔还能看见一两首诗歌。乔的眉头越皱越深,他在抗拒着什么,但是或许他必须承认一些什么,那些城墙,大炮和冰冷的“奴役悲歌”。乔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关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些发晕。
“而在你大概十岁的时候,哈里斯将军回来了。”利特尔微微一顿,“他回到了那个伦敦,看到了他原来的伙伴,帕尔蒂,两个人相谈甚欢,他也注意到了那个小男孩,威廉,你猜猜他会说什么‘过来,孩子,让叔叔好好看看你,帕尔蒂,我们的梦想可以由你的孩子实现’,之后的威廉走入军事学院,像他的父亲一样,跟随着哈里斯,他们家族的军工发展地太好了,几乎没有人可以撼动,所以即使是放手不管,每天也会有无数的财富进账,更不要说,那个工厂的合作组织是——机械师公会!”利特尔敲敲被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讲故事的人留下来的勾人兴趣的间断。
“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乔转过头来,阴森森的看着利特尔,平静的眼瞳之下暗流涌动,像是暴雨前阴沉的天空。“女王邀请过威廉去到白金汉宫吧,阿尔伯特对他也青睐有加,看中的不过是埃文斯家的军工业。你说埃文斯公子,明明可以躺着钻钱,却依然不顾生死深入印度,居然是为了他的小情人,你觉得你的魅力到底如何?你或许应该去重新看看这段因果关系,或许埃文斯公子早就准备好了前往印度,完成埃文斯家的宏图伟业,在那之前,他要付出的就是,几次不大不小的意外,来让一位天才机械师对他死心塌地……”
利特尔的语音还没有落下,乔暴起,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掀翻在地上,茶杯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被打翻的茶水撒在两个人的脸上,乔的手套上面的倒刺暴发出来,对着利特尔的眼睛:“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你他妈再在这里胡说八道一句!”
“你信了,还是没有信,你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信件摆在那里,而哈里斯回到伦敦的时间几乎所有的印度人和英国人都知道,哈里斯将军青睐于威廉更是上层社会的通识,女王对于威廉的态度大家有目共睹。”利特尔笑起来,“现在就剩下一个疑问,他对你是认真的,还是你只是一个他达成目的的手段?你大可以杀了我,我所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关于你母亲更多的事情章西女王会给你说。让我看看乔为埃文斯公子做了什么,□□,巨型弩/箭……”乔收起手套上面的倒刺,狠狠打在了利特尔的脸上,左一拳,右一拳,知道利特尔鼻青脸肿,笑容也完全扭曲了,才停下手,气喘吁吁地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出去,在他的手接触到冰凉的门把手的时候,乔才缓缓开口:“我不信,你说的话我绝对不会信!”
……
章西图书馆,马斯和杜特成功潜入了图书馆,这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印度只有王公贵族才有学习文字的机会,而现在是战争时期,就更没有人出现在图书馆里面了,这个图书馆面积很小,只有小小的两层,马斯和杜特朝着上面走去,因为在德里的大量书籍转移到章西的时候来不及整理,这里基本上都是按照着大概是多少年运送过来的顺序堆放着。“马斯,你找出来所有关于机械师公会的材料,我找关于神女的。”杜特说,马斯立刻点头同意,两个人埋入书堆中艰难地寻找。没过多久,马斯就抱着几大本书退了出来,堆在一旁,立刻翻阅。杜特也抱了一大堆书籍,放在马斯的旁边。
马斯翻书的手停了下来,然后僵硬地喊了一声:“杜特…...”杜特把脑袋凑过去一看,在“机械系统”这一章的部分,只留下来了那几页被撕掉的残留部分,至少有十二页的内容不翼而飞,杜特惊觉,立刻将自己那堆书里面有残缺的书籍全部拿了出来,果不其然,所有关于那场处刑以及机械师公会大撤退的页数,全部被撕掉了。
“有人撕掉了它。”杜特说着,将被撕毁的书摊开,展示给马斯,却没有想到一根长长的丝线从两个人的身体中间的间隙穿过,狠狠扎在了书本上,将书籍一下子全部带走。杜特和马斯一惊,转身一看,那个全身裹着衣服,和印度人相同的穿衣风格的人,正荡着丝绳从图书馆顶楼的玻璃跳了出去。
两个人也立刻发射手套里的丝线追赶,但是等到他们破窗而出,降落在图书馆旁边的小巷的时候,那个人的身影已经完全隐没在来来往往的印度人中,没有办法鉴别。马斯突然发觉了什么,拉着杜特的手朝着图书馆的方向奔跑。“那个人为什么要带走一本残缺的书,假如他知道那是残缺的,那么那本书只是转移我们的注意力,重点也许在图书馆里,是我们……”正走到图书馆的不远处,却发现图书馆前面人群聚集,根本没有办法进入,就在短暂的几秒种后,人群惊呼起来,马斯抬头一看,图书馆的上方冒起了冲天大火。
……
威廉终于弄开了该死的丝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然后慢慢走出去,已经接近傍晚了,火红的夕阳光像是流窜的火海,淌入了这个小院,所有的一切都寂静地伫立在一片鲜红色中,像是染透了血。
威廉看见了那个女人,腰肢纤细,身材窈窕,披着薄纱,仅仅是背影也是让人觉得具有无可被侵犯的魅力,在夕阳下,那个女人的神情看不真切。
“你想干什么?”威廉看着女子靠近,他摆出防御的姿势,从旁边的刚才杀死的侍卫手中抽出弯刀,直直地指向那个女人,呼喊出她的名字:“章西女王,拉克希米葩依。”女人笑起来,声音没有了平时的威严,听上去像是朋友之间的没有威胁的开怀的笑:“威廉,我的小泰迪,埃文斯公子,看来你没有遇到你的小情郎啊。”威廉不敢放松,依然举着弯刀朝着章西女王。
“不用紧张,我和你做个交易。”章西女王等了等,说:“你不过就是想知道那些被尘封的真相吧,你帮我做一件事,然后我会告诉你真相,之后能不能逃走,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发誓,我不出手。”章西女王抬起手,威廉看到了刚才没有发现的细节,章西女王的手上拿着几十页被撕下来的纸张。
“什么事情?”
“杀掉八百个印度人。”章西女王说,“或者说,公开地,可以围观地杀掉八百个印度叛徒,四天时间。”
“你的算盘打得好。”威廉眯起眼睛笑起来,“激起民众对英国人的激愤,寒掉印度叛徒和英国间谍的心,同时还可以让人在观看一次次战斗中学习技巧。你的确很有一手,章西女王。”
“那么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呢?”章西女王笑起来,走进一个房间,示意威廉跟上。威廉从窗户里看见了外面远处图书馆的地方燃烧的熊熊烈火。
“你对自己的国家也这么狠?”威廉冷哼一声。“在亡国面前,什么措施都不为过。”章西女王冷冷地说,“外面是我的亲卫军,而我也在这里,现在就要看你的选择了。”威廉低下头没有说话,章西女王轻轻拨弄着自己手上的被撕下的纸张,发出哗哗的声音,像是微风。
“看来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啊。”
……
乔慢慢走近自己的房间,章西女王重新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比原来那个房间好太多,有窗有各种家具,还可以俯视章西城的全景。
乔疲惫地倒在床上,柔软的床安抚着他的身体。
在半梦半醒之间,乔想起来很久很久的以前,躺在草甸上的自己,威廉和约瑟夫,站在远处山丘上挽着父亲手臂的母亲,还有从草甸上晃荡而过的自由的风,鲜嫩的稍微触碰便暴露出新鲜芽液的草尖,和振翅而飞的瓢虫。
他的小小少年冲着他单膝跪下,轻轻托起他的手背,用自己的柔软而稚嫩的嘴唇去感受他的温度,而在那个少年站起来之后,无数的画面略过乔的脑海。
他似乎不再有回以 “接吻礼”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