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暗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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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
女孩在教堂的长椅上坐着，她有着璀璨的蓝色眼睛，就像是采自矿洞深处的蓝色宝石。女孩用胖嘟嘟的小手抚干净了座位旁边装饰的檞树叶上所有灰尘后，她显得无所事事，便伸手去拉扯旁边那位绅士的衣摆，绅士从阳光的沐浴下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的袖子已经被女孩含在嘴里了。
“像你母亲一样美，像你父亲那样贪吃”绅士轻轻拨弄女孩的下巴，让她松了口。女孩有些迷茫，于是可怜巴巴地朝着绅士望了一眼。绅士垂着眼睑直直地盯着女孩的眼睛，一望无底的深蓝色，当光芒吻过圣母玛利亚的手指，轻轻降落在她的眼眸上时，也变得深邃而难以捉摸。
这是神祝福的孩子。
绅士自嘲地笑了笑，一边站起来一边拿起高顶礼帽优雅地戴在头上，他抱起女孩，对着神父点点头示意，缓缓地离开了教堂。
在教堂外面的小花园里，一位漂亮而优雅的女士正从地上捡起来一朵旁边花树上掉下来的鲜花，然后将鲜花插在自己的耳边，三步作两步蹦蹦跳跳地走到一位年轻男人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噢，维纳斯，你吓死我了。”克利克斯全身下意识地一惊，回过头来才松了一口气，“我给宝宝的画像画错了可全赖你。”维纳斯冲着克里克斯笑了笑，然后才走到婴儿车的旁边，看着小宝宝睁着眼睛打量着她，维纳斯晃了晃脑袋上的花，让它落到了自己的手上：“妈妈给你变个魔术，看，这是什么！”维纳斯又上下晃动着手拿出花来，在宝宝的面前抖了抖。宝宝打了一个喷嚏，开心地笑了起来。
维纳斯也笑起来，嘴里唱着悠扬的英格兰小调。
“走吧，我们该去接受牧师的洗礼。”维纳斯将宝宝抱起来，朝着教堂大门慢慢走去，“让上帝看看，他赐给我的宝贝是有多么漂亮。”
克利克斯急忙收拾好了画板，追在维纳斯的后面，不小心撞到一位穿着燕尾服的绅士，克利克斯停下来，朝着对方微微低头表示歉意，有个女孩的脑袋从绅士肩头慢慢探出来，好奇地看了克利克斯一眼，绅士按住了女孩金黄色柔软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摁了回去，似乎不喜欢这样，女孩冲着绅士嘟了嘟嘴，绅士自然没有管不到一岁小女孩的小脾气，他回过身打量了一下克利克斯，微微笑着说：“没关系。”
“怎么老是冒冒失失的，都结婚了还这样。”维纳斯嗔怪地瞪了克利克斯一眼。
“那你说说谁不冒失啊。”克利克斯小声地说，也许是父亲委屈的表情太过于滑稽，小宝宝咯咯地笑起来。
“你从小到大玩到大的兄弟，威廉。”维纳斯说，“我看别人挺可靠的，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
“嘿 ，那你父亲招婚那次，你还.......”克利克斯说着说着就没声了。“你还敢提那次？要不是爱德华先生亲自上门拜访说要人工费，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还请了外援。”维纳斯搂了搂宝宝，给他调整了视觉角度，使他可以近距离全方位地观看他的父亲吃瘪。“我当时是真不知道，是威廉坑了我！”克利克斯立刻想嫁祸远在天边的威廉。
“喂，你吃点东西吧。”威廉端着土豆泥坐在乔的对面，乔看着火车外面向后奔忙的事物，盯了一眼土豆泥。就在这时，威廉控制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乔说完，又一个人凝望着车窗，变成了一尊石像。
谁在骂我？威廉气愤地想 ，闷闷不乐地吃完了半碗土豆泥。
火车在荒原上呼啸而过。
“不过说真的，威廉为什么要去印度？”维纳斯问。“不知道，据说是埃文斯伯爵安排的。”克利克斯想了想说，“其实威廉去那里，有自己的目的，他谁都不愿意说。”“他没有告诉他喜欢的那个人？啊不对，那个女孩应该没有去印度，那实在是太危险了。”“谁说的，乔和威廉一起去的！”克利克斯说完立刻捂住了嘴，左顾右盼，生怕别人听到。
“乔？那个机械师协会的机械师？”维纳斯睁大了眼睛，“我们那一辆婴儿车还是他给设计的，据说他离开之前只设计了两台，据说是送给他的朋友，不过他的朋友一直没有去拿......啊不是，威廉喜欢上了乔？乔知道吗？”
“小声点。”克利克斯捂住了维纳斯的嘴，“他俩没关系，都没关系，乔那个婴儿车，就是......就是送给威廉的！”克利克斯连忙补充道。
克利克斯没有给维纳斯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引开话题：“刚才那位先生，似乎经常来这个地方。”“我感觉是自从他有了孩子就经常来这个地方。”维纳斯补充道，“我们下一次可以去和他打声招呼，他应该也是富贵人家，我们和他结交不算难堪。”
西蒙走出教堂，从女孩的嘴里救出来了自己的衣领，穿过薄薄的雾气，隐入小巷之中。
与此同时，在伦敦的另一边。
“你杀的过程很有美感。”胖子靠在出口的墙壁上，看着杰森特从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来自己的外套，他身上这身黑衣服已经脏透了，在上面可以看见大片的尘土和大块的暗红色的血迹。“多谢夸奖。”杰森特冷淡地说，没有看其他人，径直走到正在等他的贾克斯旁边，贾克斯给他递上一块帕子，示意他擦一下脸上的血污。贾克斯越来越沉默，有的时候他可以很久很久都不说话，然后抿着嘴唇，像是生生把要说的话堵在舌头上，却始终不忍心让那些话重新回到肚子里去。“哥，走吧，晚饭有了。”贾克斯寥寥吐出来几个单词，心虚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幸好周围都是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而在远处，眼里消退了血色赶忙回到府邸休息的贵族们行色匆匆地离开。
贾克斯忧郁地盯着那边，突然间被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女孩子撞了一下，女孩子眼睛里面突然泛起泪花，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贾克斯，贾克斯的动作稍微停顿，朝着后面退了一步，正好靠住杰森特的胸膛，胖子看见了女孩子，于是对杰森特和贾克斯示意稍等。女孩子一见杰森特和贾克斯是这边的人，于是在一瞬间收起了眼泪，昂首阔步地走到胖子的旁边，开口便是恶狠狠的语气：“为什么，是我？”女孩子的眼睛很大，本来是应该很可爱的样貌，却在质问之时，在眼角留下锋利和跋扈，她的头发也张牙舞爪地肆意生长，因为天然卷的原因，她的脑袋看上去更像荆棘丛林，她的衣服破破烂烂，像是码头工人嫌她可怜，才借给她穿地一样，展示着她贫瘠的身材和营养不均衡留下来的痕迹。
“你的演技那么好，不选你，选谁呢？”胖子拍拍女孩的脸，女孩一只手拍开了胖子的手。“难不成，你还想，进入到那里面？”胖子的手朝着里面指了指，女孩子面无表情地盯了那边一眼，无所谓地说：“这并可不能算是威胁。”女孩子轻蔑一笑。
“完美啊！”胖子鼓掌说，：“演得太棒了，那么恐惧，都可以演成无所谓，你是最棒的卧底，你要相信你自己啦。”女孩还想说什么，低下头来思索片刻便离开了。贾克斯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她叫什么？”
“海瑞尔。海瑞尔贝内特。”胖子走上来，尝试去把住杰森特的肩膀，杰森特脚步一滑躲开了他的手，站在一旁护着弟弟，用眼神询问胖子的下一步动作，胖子接着说：“你的杀很有美感，之后却不然，你有点让我想起来了一个人，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大概是十几年前了，那个时候有一个比你还小一点的孩子，他也在这里，不过很快他就离开了，他从来没有输过，他的杀是利落干脆的，但是之后他的一切比一切人都有美感。”胖子咯咯地笑起来，像是阴风在隧道里呼啸。
“就像是煮咖啡一样漫不经心，据说他还是在来伦敦的船上现学的煮咖啡，可是我打赌他比你，”胖子伸出短短的手指指着贾克斯，贾克斯有些恼怒，只能暗暗看他一眼，然后尽量藏在杰森特身后。胖子接着说，“比你煮的好，虽然我两个都没有喝过，但是他煮咖啡就像是艺术。之后呢，他被人哄骗了，被所谓的爱与正义所哄骗，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这里。”
“后来，他的恋人濒死的时候，他走投无路，跪在教会面前求他们，我当时问他愿不愿意回来，我依然欢迎他，他说.......”胖子的眼睛眯起来，突然想起来那天在暴雨里伞下的年轻人微微抬起眼眸，桃花眼里全是弥漫的冷意，却依然装作那么漫不经心，他薄薄的嘴唇开合说：“哦？你能救她？不用了，你和教会里的那群疯子一起去开派对吧......办法我是有的，是她自己不愿活，我想去看看，那个地方养出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到底输在了哪里？”年轻人的语气像是藏了刀，眼睛直视着雨中那个肥硕的身影，肥硕的身影开口说：“你是罪人，你怎么可能让他们接受你，他们啊自恃清高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格莉丝也是这么想的吗？”那个年轻人把雨伞放在一旁，从自己的腰带里抽出来一把匕首，那明显是东方人才会使用的款式，暗哑质朴，却见血封喉，他对着自己的胳膊砍了下去。“有幸来到这里。”年轻人用健全的右手拿起雨伞，身影消散在大雨之中。
“他说不。”胖子说完了自己的话，“再后来，他去了一个自诩正义的地方，那里支持着无序，支持着暴乱，因为他们支持下等民，那些没有教养的下等民！所以啊，现在海瑞尔要去那个地方当个卧底，帮助我们消灭他们。”
......
印度。
“葩依，休息一下吧。”曼达尔端着拉茶走进帐子里，说完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地等着女王看完地图。
“曼达尔，我记得我说过我不喜欢我的帐子里有特别的味道。”女王叹了一口气，还是走到座位上坐下。“是吗有吗不会吧！”曼达尔假装震惊，但是看到女王严肃的表情还是乖乖地说“那我下次不这样了。”
“说事情吧。”女王喝完了拉茶，葩依看着见底的杯子在心里暗自腹诽，说着不要拿进来，就两句话的时间就喝光了。
“英军最近不断地在朝着城里运大型的兵器，被布蒙着，看不出来是什么。”曼达儿说，“葩依，我觉得这一次会很危险，我们最近夺回失地的速度越来越快，你说英军会不会要对我们下狠手了？”“曼达尔，你要知道，莫卧儿帝国的象兵是不可战胜的。”女王的眸子里露出自信，她愉悦于魁梧的大象踩碎敌人的尸体，它们雄壮的腿下血流成河。“葩依，我真的害怕英军想出来攻克象兵的方法。我觉得我们应该后退.......”
“后退！曼达尔，这绝不可能，我们绝对不能再让我们的臣民落陷到英国人的手中，绝对不能让他们再次被奴役！我看不下去英国人嚣张跋扈的姿态！“女王的情绪激动起来，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因为激动掀翻桌子。曼达尔连忙抓住那两个茶杯，避免两者的倾覆，然后默默叹了一口气。
“曼达尔，对不起，我的情绪刚才太激动。”女王坐下来，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接过杯子放到嘴边，却忘记了刚才已经喝光，于是又悻悻地放回桌子上，“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姐妹，只是你刚才的提议太过分了，我们才拿回德里，我们必须要守住这个地方，绝对不能让德里落回英军的怀抱，所以我稍微激动了。”曼达尔站起来，看着女王，女王的眼睛太过于美丽，瞳眸像是精心雕刻的黑曜石，她的眼睛向上，平添了一分委屈，半分灵动，眉头微蹙，美人痣显得更加漂亮，她的嘴唇是美丽的M型，上天是如此眷顾这个人，将所有女性最美好的特征赋予了她，还赋予了她男人也很少有的武力和刚强。曼达尔跪下来：“我始终听从您的指挥，我的女王。”
女王微微一愣，然后很快就站起来说：“起义军能够获得胜利的最大原因是，我们将英军里面的机械师全部杀了干净，不能让英军拥有大型的机械武器，曼达尔，我作为女王命令你，猎杀所有的机械师！”
加尔各答前往德里的火车上。
“你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威廉走进厢室里，火车匡嗤匡嗤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整个火车厢缓慢地摇晃着。威廉在乔的对面再次坐下来，帮他从旁边的水壶里倒出来一杯水，推到乔的面前，乔看了看，还是拿起来一饮而尽。“乔，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好受些。”威廉低着头，将小臂放在桌面上，两只手交合在一起，拇指互相打着转儿。“威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站在某个所谓人道的立场上，希望你我不要再参与这场战争，但是那样死伤的就是我们的同胞，他们也许是别无选择才来到这里，如果我们战败，留在印度的商人和女人也许也不会得到很好的下场，我见识过工人阶级的暴乱，没有英明领导的工人，甚至说是人，都是乌合之众，那样对你不太人道。而我也没有办法去说服自己走上侵略的道路，我现在就像是一个画地为牢的愚夫，又像是一位举着火把的先知，站在黑暗的世界里，有两拨人都在朝前赶路，但是前面是悬崖，我把火把给任何人都会让另一边粉身碎骨。我想把火把给大多数，但是另一边却行走着我的朋友和......”乔看着威廉，情不自禁地哭出来，乔抽噎着，始终没有把那个词说出来。
威廉站起来，坐到乔的旁边，乔收住了抽泣声，哑着嗓子问：“我是不是太矫情了？我没什么的，我就是看到那个女人，最后，最后的样子，她在笑，我不知道怎么会有人为了死亡微笑，我居然开枪杀死了一个笑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暗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