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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偶遇霍寸瑜,狼口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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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里,甘棠托着腮坐在桌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甘棠。”墨峦在楼下呼唤着她,清脆的声音随着轻风度上楼来。
甘棠推开窗,俯身看下去,墨峦挎着小包在楼下候着,开口问道:“峦姐姐,叫我什么事?”
“逛街去不去?”墨峦轻笑着,眼中满是期冀,她在京城也没什么朋友,夫君没空,阿溪来了大半年,成天泡在武馆,也只有甘棠,年龄相近些可以一起出去逛逛了。
“等等,我马上下来。”一听到出门去逛街,甘棠瞬时将头脑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抛开,提着裙摆小跑着下了楼。
“娘~人家也想去嘛~”青黎幽幽地出现在门口,小嘴撅得能挂起油壶,“一个人在家里不好玩。”
“小跟屁虫,走吧。”墨峦无奈嗔视,却是藏不住的宠溺。
牵着青黎出门,墨峦与甘棠闲聊起来:“方才那位章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不知明年春试会是什么结果?”
春试,自然也差不了吧。甘棠低眸想了想:“这个也猜不到,不过秋试揭榜时,他可是解元呢。”
“想不到他如此年轻,居然这么厉害,可巧,今年京城乡试第一,也是个年轻人,听说是傅家的长孙。”墨峦顿了顿,“而且据说也是貌似潘安,才如宋玉,惹得不少闺中女儿思慕。”
“是吗?”甘棠突然起了兴趣,她倒是很想知道,这位解元的风姿,能否胜过章然。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哪里能确定。”墨峦摇摇头,抱着青黎上了马车。
甘棠心中惋惜,如果真是天人之姿,那傅悦岩岂不是香饽饽,人人都想得之。
常言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他生在侯门,注定终身都要浮沉,想必婚事,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与自己何干,甘棠暗自好笑,把这些心思抛到脑后,坐在马车上与青黎互相玩闹。
等两人闹够了,马车已经在热闹的市集外停下了。
这是魏国国都商品最集中的南市,甘棠下了马车,沿街望去,满街的店铺,有卖成衣的,也有卖首饰的,各色各式,应有尽有。
街边也有些小摊,卖着各种新奇的小东西,青黎一下了地,就被吸引得走不动道。
前方人群传来一阵嬉闹声,甘棠被吸引了过去,原来是一队耍杂技的,不过八九岁的孩子,正在表演顶碗。
甘棠看得津津有味,直到表演结束,那小孩端着碗向人群讨钱,她掏出一枚铜钱,轻轻放了进去,才想起自己好像忘了墨峦与青黎。
忙回过头去,四处张望,这不看还好,该找的人没找着,不该出现的人却出现在视线里。
一身黑袍,腰间缠着暗金革带,衬出完美的腰身比例,衣襟处印有大片的银纹,右腰侧别着一把长剑,紧缠护腕的右手执在剑端,脚蹬一双厚底黑靴,居然是霍寸瑜。
与第一次见面时的狼狈相比,此刻他神采奕奕,只不过剑眉微蹙,显然是对自己所处的境况不够满意。
甘棠霎时间被惊得呆住,呼吸猛地一滞,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跑,阿甘,快跑!
压下自己下意识想要尽快逃走的冲动,甘棠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低着头,大步朝与霍寸瑜相反的方向走过去。
南市的巷道四通八达,甘棠也不敢抬头打量,只埋着头东拐西拐走了快要到一刻钟,才放下心来,感觉到周围没有了吵闹声,抬起头一看,自己竟然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正准备转身出去寻找回家的路,一道戏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逃啊?怎么不继续逃了?”
正是霍寸瑜猖狂的声音,甘棠浑身一僵,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没有逃出来,恨恨咬牙,他以为她不想逃吗?都怪这个死胡同。
从被甘棠看到的第一眼起,霍寸瑜就注意到有人盯着自己,本以为是什么为非作歹的人,才不动声色地装作没有看见。
等甘棠一转过身,他便侧头望去,没想到会是她,心中不明所以地又喜又愤,想也不想地提步跟了上来。
如今看她被困在这巷道里,心情莫名变好,悠闲自得地双手抱臂靠在墙上,挑眉等待她的反应,如一匹玩弄猎物的野狼。
咬住下唇,甘棠稳了稳心绪,考虑到自己现在是手无寸铁,毫无胜算,自然不能再次硬来。
只得深吸口气,转身端出个泰然自若的笑容:“好巧,霍公子也出来逛街?”
霍寸瑜差点被眼前明媚灿烂的双眸闪到眼,定住心神,暗骂自己没出息,忘了上次是怎么翻船的了么。
这个女人,看起来清纯得像只小白兔,实则跟狐狸一样不好捉摸,可不能让她轻易逃脱。
站直身子,霍寸瑜不紧不慢地向甘棠靠近,指尖一下下敲击着剑鞘,如同囊中取物。
甘棠一步步后退,小腿打着颤儿,猜测他是不是会一剑了结了自己?
虽说是天子脚下,可她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就算是悄无声息地消失,也没人察觉得到吧。
越想越腿软,往后退的甘棠一个没站稳,直接靠在了墙上。
霍寸瑜轻笑一声,高大的身影对着甘棠罩过来:“的确是巧,城外船上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了。”
是的,甘棠在心里默应,都怪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想着乘他不备,从侧边溜出去,甘棠悄悄往巷口方向挪动。
霍寸瑜何尝看出不来她的心思,长臂一伸,挡在了甘棠的左边墙上。
完了,甘棠在心中哀嚎一声,看来今日是要命丧于此,紧张地捏住五指。
霍寸瑜索性另一只手也撑上墙,将甘棠困于两臂之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一副任人宰割的神情,上次被她绑了一整晚的这口恶气才算是抒发出来。
霍寸瑜本来只是想吓吓甘棠,他这几日被霍大将军以太过叛逆,得磨磨性子为由,安排到了南市做巡逻的守卫,整日解决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枯燥乏味。
如今好不容易逮着点儿乐子,怎肯轻易放过,见甘棠紧咬下唇,迟迟不回答,玩心大起:“怎么不说话?嗯?是不是突然见到我太感动了?”
她哪里敢动,一动也不敢动!
两人这般僵持着,甘棠只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不过是困兽之斗,霍寸瑜一心只想报复她一番,双方都意识不到二人的姿势,落在旁人眼中,分明是浪荡子在与良家少女调笑的暧昧姿态。
甘棠背贴着墙,只感觉脖颈都出了一层细汗,好半天才弱弱开口:“麻烦…麻烦您松开手好吗?咱们有话好好说。”
有话好好说?她在船上一茶壶砸晕他的时候,趁他没有还手之力胁迫他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句话了,霍寸瑜越想越愤恨,冷哼一声。
他这一声哼吓得甘棠更是心惊肉跳,哆哆嗦嗦地闭上眼,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向天作发誓状:“那夜我真的是无意冒犯,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我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趁你睡着之后做过什么,全部都是为了自保而已。”
她还真有脸再说出口,霍寸瑜咬牙切齿,一把狠抓住在自己面前瞎晃的手,用力将甘棠纤细的手腕扣在墙上,更加靠近,完全禁锢住自己面前的娇小身躯。
俯下身低沉道:“趁我睡着之后没做过什么?那要不要干脆现在做了?”
甘棠欲哭无泪,他为什么就听不懂自己说的话呀,她真的不想跟他有任何纠葛,只想老老实实混日子。
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甘棠都能感觉到霍寸瑜言语间的吐气扑到自己的脸上,仿佛下一秒就要一口咬断她的脖子,将自己的血吸干了。
不能再束手就擒了,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甘棠不得已,只好硬碰硬,狠下心猛抬起膝盖,准备向他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撞去。
然而霍寸瑜本身就是个练家子,这一次为了不让自己在阴沟里翻船,早已做好准备,在甘棠抬腿的一瞬间,右手用力捉住了她的小腿,使得甘棠动弹不得。
唔,真是柔若无骨,不知道上次砸晕他怎么就来的那么大力气。霍寸瑜在内心暗叹。
甘棠死死咬住下唇,手被扣住,腿也被一只大手捏住,完全动弹不得,且对方腰间还佩着长剑,想怎么报复她就怎么报复她。
早知道就往人多的地方走了,光天化日之下他能拿她怎样,甘棠懊恼。
霍寸瑜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心思,强忍住让自己不去看她水汽氤氲的黑眸,以及微微抿起的红唇……
果然是个妖精,他一个捉妖人,差点被反噬。
甘棠试着蹬了蹬被抓住的脚,她的腿哪里拧得过霍寸瑜的胳膊,只能是被制得更紧。
正当甘棠暗自感叹吾命休矣之时,巷道出现了一道男子的声音,在她耳中宛如天籁:“霍兄?”
霍寸瑜听见这个声音,皱了皱眉头,满脸的不耐烦,松开了捉住甘棠的双手,将她扯到自己身后,敷衍道:“傅兄,好巧。”
这么巧来坏他的事,他都要怀疑这傅悦岩是自家老子安排来监视他的了。
甘棠被霍寸瑜宽厚的背挡住了视线,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虽然面前是匹狼,谁知道外面的是不是虎呢?
她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等待着时机。
对方迟疑开口:“在下可是,打扰了霍兄?”
这话问得,霍寸瑜在心里骂娘,说得好像他在做什么一样。
甘棠止不住默默竖了个大拇指,可不是嘛,打扰他杀人灭口了,少侠好眼力。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甘棠趁霍寸瑜分心,瞬间从他身后窜了出来,抬起头跑向对面那人:“公子救命。”
傅悦岩本来只是路过于此,看见霍寸瑜在巷道里似乎与这位他不认识的女子纠缠不清,想起关于他和公主即将定亲的传闻,开口善意打断。
没想到其中更有隐情,微微侧过身,将甘棠护在身后,眸色暗沉。
轻吐出一句话:“霍兄可知,当街调戏良家妇女,按照大魏律法,是要收押入狱的。”
霍寸瑜火气霎时间冒上来了,这个傅悦岩,什么都不知道,上来就帮着一个陌生人。
虽然他二人算不上什么朋友,但也是相识多年,就因为这么个狡猾的妖精,居然搬出律法来压他,还有没有道理?
再看见甘棠满脸如释重负地躲在傅悦岩身后,霍寸瑜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火冒三丈,大步流星地走到傅悦岩跟前。
在他靠近的同时,傅悦岩明显感到甘棠瑟缩了几番,心中更加认定是霍寸瑜在仗势欺人,神色严肃起来。
这位霍家的后人,看来是不将王法放在眼里,搞不好平日里没少做欺男霸女之事。
霍寸瑜真想直接挥拳在傅悦岩那冰冷如玉的脸上留下个乌青的印记,但想起自己老爹的狮吼,还是忍住了。
不屑地扭过头:“咱们傅大公子,可真是明察秋毫,仅凭一句话,就给人定罪,这么厉害,怎么不去直接去大理寺清洗朗朗乾坤呢?”
这是霍寸瑜,头一次一句话用了两个成语呢,甘棠人身安全得到保障后,突然开始走神。
霍寸瑜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觉得她这幅呆呆的模样煞是可爱,差点忘了正事。
幸好他无法知晓此时甘棠心里想的是什么。
还是甘棠感觉到他的目光后,怯怯瞪了霍寸瑜一眼,才让他回过神来。
被这一瞪,霍寸瑜犹如让人泼了盆冷水,觉得自己方才定是给气傻了,怎么会觉得这么个阳奉阴违的小东西可爱。
傅悦岩开口打断了霍寸瑜的胡思乱想:“霍兄不必恼羞成怒,是与不是,在下自有定夺。”
言语坚决,丝毫不见得因为霍寸瑜的身份软下来。
甘棠不禁佩服起这位少侠的气魄,恍然意识到方才霍寸瑜叫他“傅悦岩”,不正是众人口中那位才高八斗,貌若潘安的傅家嫡长孙吗?
只可惜眼下情况特殊,不能大大方方观摩一番,甘棠心中好是遗憾。
甘棠神游一圈,才意识到傅悦岩之前说的话,他给霍寸瑜定的罪名好像是……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不对啊,他的罪名应该是当街杀人未遂才对!
甘棠急忙扯了扯傅悦岩的衣袖,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趁机打量了对方一眼,再迅速低下头。
果然是天姿,浅淡的眼眸,剑眉飞扬,眉心微拧,仿若对世间所有事物都不太满意,肌肤白皙几近透明,说是仙人也不为过。
一袭白衣,衣袂翩翩如将凌风而起,周身通显文雅之气,却又凌厉如冰。
章然也是常年着白衣,但两相比较,章然是温润如玉,这位,是欺霜赛雪。
幸而甘棠与章然呆得多了,即使被傅悦岩的气度摄住,也只是片刻便定下心来,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脱离当前的窘境。
一直注意着甘棠,霍寸瑜心中莫名得意,看来也不是人人都为这位仙男下凡所倾倒。
傅悦岩对甘棠的摇头会了会意:“这位姑娘的意思是,霍兄并没有对你做什么?”
该如何说是好呢?甘棠咬唇犯起了难,最好能让他二人都能安然无恙离开,永不相见的好。
“你倒说说,我堂堂大将军之子,能当街对她做什么?”霍寸瑜嗤笑一声,“我跟她,不过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罢了。”
甘棠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说得没错,不过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要怪只能怪自己今天倒霉,碰着了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人。
“若有什么恩怨,那也应当上官府处置,怎可私自报复。”傅悦岩面色自若,“她一位姑娘,自然没有还手之力,希望霍兄不要忘了自己的职责所在,切勿借公职之机,徇私枉法。”
瞧瞧这顶帽子扣得,霍寸瑜都快要给气笑了,再看了一眼甘棠,还在小鸡啄米般偷偷点头。
罢了,只要她在这京城一天,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更何况今日确实把她吓得够呛,眼泪汪汪的,看着也没劲。
也不知道方才把她手腕捏痛了没有。
这么一想,霍寸瑜反倒有些不自在,开口道:“行了行了,婆婆妈妈的,小爷我不找她麻烦不就是了。”
末了还不忘警告地看甘棠一眼:“下次可别让我遇见了,不然未必每次都有这么好运,有这位青天大人替你做主。”
说着,便将手抚上腰间佩剑,自顾自走开了。
总算是逃过一劫,甘棠惊魂未定地轻拍胸口,感激地向傅悦岩道谢:“多谢傅公子出手相助。”
真可谓是再世恩人。
“不必多礼。”傅悦岩摇摇头,他并非傻子,看得出来,两人确有隐情,这一次,算是他偏了心,也是替霍家着想,希望霍寸瑜少惹一点事。
“若没有别的事,在下便离去了。”傅悦岩拱拱手,准备离开。
“那个…”甘棠才发现自己道谢道早了,“我不认识回去的路。”
听到她这番说辞,傅悦岩微微皱眉,这些话,他听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说得多了,什么迷路了,崴脚了,丫鬟不见了,东西丢了。
自懂事以来,这些小把戏他便是见怪不怪,为了能让自己全身而退,每次都是支使小厮去帮助她们。
这位倒好,正挑着他一个人出门闲逛的功夫。
傅悦岩有些不悦地低头看向甘棠,却不是意料中巧妙伪装的楚楚可怜的眼神,对方的黑眸里空无一物,除了他身形的倒影,似玉石般纯粹干净。
甘棠不明白方才还平静自若的一个人,怎么周身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毫无所知地瞪大了眼睛,
更显双眸黑白分明,水润莹亮,如同初生的小兽。
罢了,傅悦岩微不可闻地轻声叹息,是自己在污淖中生活太久,看谁都是脏的。
低声道:“不知姑娘家住何处?”
甘棠报出了师兄府宅所在的街巷,傅悦岩下意识暗记于心,带她找了一辆马车。
待甘棠上了车,傅悦岩正打算将银两付给车夫,甘棠从马车内探出头来,抢先付了银两:“傅公子,不用你破费了,多谢你今日的好心相助,甘棠铭记于心。”
原来叫做甘棠,真是个好名字。
车夫拉住缰绳,准备离开,甘棠拉开车窗的帷布,见傅悦岩依然站立在窗外。
想到自己以后反正也没机会见到这般天人之姿,忍不住开口笑着说出心里话:“傅公子人美,心也美。”
本来只是纯粹想夸他一番,说出口,甘棠才感觉自己似登徒子般孟浪,忙不待他反应,放下窗帷来,等马车开走。
银铃似的声音惊得傅悦岩都呆住了,他自幼生得秀气,最忌讳别人夸自己美,如今听她一夸,却意外地没有气恼,反倒头一次心跳如雷,竟有几分窃喜。
难得有人如此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