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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苍……苍叶?”

      库利亚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只觉得大脑被无数不知道该归为“数据”或者“情感”的东西瞬间塞满了。心脏几乎抽搐一样疼痛的跳动着,这颗完美模拟了人类一切生理反应的器官,此时存在感鲜活的就像是他真正的活着。
      “……?”
      听到他的声音,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微微抬起头,那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代表疑问的“表情”。而这个细微的动作就像最后一支致命的利箭,洞穿库利亚摇摇欲坠的意志,在一秒内夺走了他全部的呼吸。

      窒息的感觉涌上大脑,然后身体诚实的反映出“眩晕”的感觉。明明少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些都是“假的”,可库利亚却丝毫无法摆脱这样的痛苦。
      就像,无法蒙蔽双眼、欺骗自己,假装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或梦境。

      ——这都是真的。

      苍叶微微仰着头,却半晌都没能等到库利亚的反应。他的心中微微出现了一点疑惑,虽然并不强烈,毕竟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几乎不知道何为强烈的思维、或者与思维共生的情感了。
      然后他意外听到了变粗的呼吸声,那是属于库利亚的,却不知为何突然显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或者说类似的“声音”苍叶其实很熟悉,当库利亚拥抱他的时候,经常会听到青年有些压抑的、带着湿与热的沉沉吐息。

      但这个声音似乎有些不太一样,虽然苍叶并不知道哪里不同,现在的他也不会去太多的区分这些。对方并没有让他继续疑惑下去,下一秒蓝发青年感觉到肩膀上沉重的重量,然后是湿热的液体,从脖颈处一直沾染到胸口的地方。
      有双温暖的臂膀抱住了他,苍叶意识到那是库利亚。他似乎是以一个蹲跪在他面前的姿态,用不知为何有些颤抖的手抱着他失去双臂的身体,将脸贴在他的颈窝。

      而那濡湿的感觉,微微的热甚至是烫……苍叶仿佛下意识动了动,然后听到靠着自己的那个人,就像是终于无法压抑或者遏止的,发出一声哽在喉咙里的浊沉气音。
      刚才的东西……是眼泪吗?
      苍叶不由恍惚地想。

      “Aoba……さん。”
      然后,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这么叫他,声音轻的几乎逸散在空气中,又哽咽到仿佛浸满了泪水。明明是与平时一般无二的声音,苍叶却莫名的感觉到,其中似乎多了某些说不清的东西。
      多了……什么呢?

      那一瞬间青年仿佛想起了某些回忆,当他还是“濑良垣苍叶”的时候,在长久的黑暗与痛苦之后睁开眼睛,终于见到了站在白色的光芒中,戴着黄色围巾、有着白色头发的库利亚。
      那明明声线并没有发生变化,却让人产生莫名的违和感的……恋人。

      但这记忆对于凝滞许久的大脑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的负担,因此苍叶的意识里只浮起了那么一丝意象,在他真正捕捉到那一幕之前,就已经彻底的消失无踪。
      可这一点不知来源的回忆,却让他感到疑惑了;或者说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刻他竟然在努力的——思考。

      明明早已安于现状,早已放弃了一切,早已……失去了挣扎的力量。
      挣扎?
      那是……什么?

      苍叶有瞬间感到混乱,甚至于他下意识让自己靠近抱着他的青年,仿佛想要以此来获得依靠与安慰。但平时会在他不安的时候,用温柔到残忍的声音与动作安抚、甚至拥抱他的青年,此时却没有给出类似的回应。
      库利亚?
      你为什么……不肯抱我了?

      苍叶感觉到了类似于失措的情感,从荒芜的内心中泛滥上来。就像一个早已习惯了被支配的人偶,突然有一天被主人放开了牵着的线头。
      终于得到自由之后,却茫然到不知道该怎么走出一步。

      苍叶在黑暗中无意识的瑟缩着,阳光下的库利亚看着他,却痛苦地想要杀死自己。

      这都是他做的,库利亚知道。是他把苍叶变成了这样,是他砍掉了苍叶的四肢、挖去了他的眼睛。甚至于如果不是那个几乎可以称之为侥幸的“意外”,现在的苍叶就连声音都会失去。
      但其实没有区别,从本质上来说。当他打算将苍叶“变成属于我一个人的造物”时,当他真正为此而付诸行动后,造成伤害的多寡,已经不重要了。

      库利亚抱着苍叶,深深地、深深地呼吸。颤抖的手指沿着对方的腰侧摩挲,最终缓缓来到了接近腋窝的地方。
      然后手指几次抬起,却都无法触碰上去——那个由他亲手制造的伤口,更是那个在拥抱苍叶的时候,他最喜欢抚摸的地方。

      这是他曾经哪怕毁灭自己,也不能伤害分毫的人;这是他唯一的Master,是他自诞生起唯一知晓何为“爱恋”的人。
      而他亲手造就了一切伤害,杀死了属于濑良垣苍叶的一部分。库利亚甚至没有办法、也不能去寻找任何一个代替自己承受这份怨恨的人,因为这确确实实都是他做的。

      最终,白发的青年还是收回了手,没能真正触到那两截熟悉又无比陌生的断面。那一瞬间机器人想要杀死自己,如同每一个背叛了主人的人造产物,对自己最基本的惩罚方式。
      这很容易,对于一个机器人来说。人类的自杀往往具有很高的失败率,由于情绪、动作、力量与后续的急救,现实中的自杀成功率其实并不是特别高。
      但机器人是不同的。由于种种众所周知或不为人知的原因,几乎所有机器人都安装了自毁程序。只要一个真正的念头、一段命令,他就可以顷刻之间让自己变成一堆零件;甚至更彻底的,连零件都不剩下。

      死亡的诱惑从未有过的引人着迷,这也是库利亚第二次觉得自己那么渴望死亡。上一次是为了保护,这一次……却是想要赎罪。
      他差一点就这么做了,直到——他感觉到蓝发青年突然动了动,然后将侧脸贴向他的额头。

      这让库利亚瞬间清醒了过来,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个动作的意思。在过去、当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为了确认自己真正得到了苍叶,他会有意无意的用一些行为,让后者失去安全感。
      因为苍叶对外界的感知与行动,都已经非常微弱了,即使内心不安的时候,他也只会做出一些非常轻微的反应。
      但对于库利亚说,这就足够了。当他确认自己始终是“被需要”的时候,他就会用强烈或者鲜明的方式——例如明确的话语、甚至不分地点的用力拥抱——作为对苍叶的奖励。

      你将他变成了这个样子,把原来那个会哽咽着说“晚安,库利亚”的男人,变成了现在这样……你又有什么资格,决定自己就这样去死呢?

      在黑暗之中彷徨的苍叶,突然感觉到抱着自己的男人有了动作。
      库利亚似乎是站起身来,双手握在他背后的轮椅上,然后有温暖的感觉渐渐俯近——苍叶等待着对方的吻,甚至更加激烈的动作……却在几秒后感觉到,额头上温热的触感。
      “……?”
      苍叶有瞬间的茫然,这种近乎于温情的感觉,记忆中似乎已经遥远到早已消失不见了。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雨声,那是在细细地凉雨中,有一个非常熟悉的人,用仿佛偷来什么一样的模样与目光,小心翼翼吻上他的唇。

      “苍叶……”
      然后,他听到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又不一样了,却又熟悉到让他想要哭泣。
      虽然此时的苍叶,已经无法真正理解这感觉为何而生。

      “我们回去吧。”
      库利亚说,起身后转到轮椅的后面,和刚才一样认真的推动它。只是有什么已经改变了,在苍叶看不到、也无法看到的阳光下,那浅粉色的瞳孔中,是仿佛新生一样的眸光。

      他从未有过如此坚定,自从被“修好”之后。其实库利亚并不完全确信,现在的自己,究竟是彻底的坏掉了,或者真正的成为了他渴望的模样。
      只是有一点是不需要质疑的,如同挣破裂茧后的记忆中,那个将匕首刺入自己的头部、只为保护一个人的心情。

      Master……我的苍叶桑。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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