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跳》圣音天使

29、29

　　尽管驾驶自家老旧的飞行器不需耗费多少能量，一个晚上在野外躺着加上一大早纵越大陆南北的中程跳跃，星娜自觉早上吃的那么点食物早已消化用尽，以致刚沾上米拉领导驾驶的观察船上的琉光椅，她便失去意识睡了过去。
　　起初她并没有察觉自己睡着了，只感觉精神有些疲累身体发沉，但赶在陷入漆黑的困顿令她焦躁辗转前，一股安定清凉的能量萦绕浸透了她。
　　享受着滋养与重新连接的身心跟随外界的移换轻摇，耳边有低不可察的高频振动声，但凝神去听时那又仿佛是触手不及的流风欲抑先扬的海潮，教人在动静交错的波澜之间将息未息。
　　睁开眼，入目是截然不同于飞船构造的运载工具。
　　星娜惊觉，她是什么时候睡了的！
　　两边内壁上方再没有会在启动后显现彩光流动的密集机件，取而代之是完全光滑的壁面和装置车顶的柔光灯饰。
　　她已不在刚才的飞行器上……然而她认知中的“刚才”，实际过了多久呢？
　　转过脸，轻易看到窗外绚丽点亮着笼罩未知通道的黑夜的水晶柱及人造照明使她一下恍惚。但她明白，自己不是在穿过黎明神殿所在的水晶地域。
　　旋即，她恍然清醒，“Arzi呢？”
　　着急地张望环视，在正坐着的银金属座椅区寻找未遂的同时，视野划过反倒与“刚才”一样展露着五官脸庞的米拉，这个和艾大人年龄相若，却让她不得不心怀警惕的女生此时背靠在暖光灯照下散透着一股糅杂金银光泽的内壁。
　　“原来这是他的名字。”
　　依旧是友善亲和的表情，不由一阵后悔的星娜却不再放松。
　　似对此一无所察，米拉接着自言自语：“正确地说，是星娜给他取的赠名。因为机械人不管被升级到什么功能水平，他们最基础拥有的，也只是载录于启动晶体的编码序号而已。”
　　星娜心中的怒火愈益旺盛。Arzi他不是死物！
　　即使没有得到一句应答，米拉仍表现着初见面之际缺席的盎然兴致，致使她忍不住反省，是不是自己的默不作声反而恶化了事态。
　　“让我猜猜，Arzi……‘闪亮之白银身’的意思吗。”
　　她脱口：“你怎么想到——”
　　米拉眉眼弯起，犹如自方才便身置于一场愉悦的谈话，“不是很明显吗？无论是星娜的心思，还是基于表象的现实。”
　　星娜不豫，“你刚刚说，不管什么能力水平，机械体都不会自诞生就拥有自己的名字，这一点，对我们人族不也一样？或者该说，所有生命个体都是相同的，无论是尚没有觉察意识的四象元素，抑或置于两者之间的草木禽鸟，觉醒智慧的程度不改变灵魂拥有主宰自己命运权柄的本质。”
　　听罢，目露微讶的米拉眸中笑意转深。
　　“Arzi呢？”
　　未加衣料包裹的左手手臂轻轻一抬，“在充能。”
　　如此直白的陈述，早已站起的星娜想也不想地迈出乘客席，沿台阶式过道越过随着她行进放下手的米拉。
　　疾风境不像东部和南部的三个片区享有丰富的资源种类。主要地貌为戈壁、荒野和山地的疾风境长期依仗得天独厚的水晶矿交换必需的生存物资，并且仰赖外星群体的教导大力发展提纯高能晶体的技术与可以善用水晶能的灵感应者。受益于这些水晶设施的开发推广，位于境内的十三座医疗金字塔为比邻的启蒙神殿及围绕的聚落提供了相对稳定的气候和适宜种植少量粮食的土壤，然而起到降温效应的树林稀疏，依然令半数人口选择居住更清凉的地下和山体之中。
　　饶是以YAWH初临后在这片区域中的这块土地活跃教导而兴盛起来，被致词“约阿那汀”亚威港的疾风境第二大城亦不例外。
　　形成规模的地下洞穴网络，在地面与地底、站点与站点之间就依靠专门的地下磁悬飞车应对往来。因是有轨磁悬载具，这种不如藉相似原理驱动的飞船自由无束的“飞”车相较平稳，也不需要高灵力水平的人员操纵就能穿梭旅行。
　　这都是经由弟弟口中她所详细了解到的内容。也不是辰星洞的启蒙神殿和大神殿鲜少传播有关其他片区的知识，只是当两百年前在任的主祭司穆忒大人提及人鱼族最先从疾风境影踪疏落，连羽行馆也提高了查阅大陆上涵盖疾风境智能研读的学者基础等级后，星引山以东的区域一度就像默认了对该兄弟区资讯的敬谢不敏一般。这自然是不妥的。两个片区中的部份子民、神侍，连彼时的大祭司都多少有所觉察，但出于没有造成明显妨碍，大家便接纳允许了这样的现象。
　　通用的地下飞车设有三节车室，乘坐区、活动区和驾驶室。星娜没走多远就在贴近驾驶室的地方找到他。
　　宽十呎的通道左右各由下而上顶立着一面银板，板的另一侧安设着白水晶台座，座长四呎，可供两至三人或人形生命体充能使用。基于疾风境研发与役用机械体的历史比其他区都长，这个设施多是给两名一组的机械人使用。就像如今星娜眼前的水晶座，正好能多容纳一个身形尺寸相近的拟男性外观机械人。
　　‘Arzi。’
　　终是忍不住，用心念呼唤了他。
　　她怎么没想到呢？自己历经一夜一晨在外尚且进用了两餐，Arzi可是全程没有在休眠的状态下补充过能量啊。昨晚在荧星泉边，夜空中仅飘浮着初露轮廓的三日月。
　　她爱怜的手，径直伸向沉寂又完美如神之投映的冰凉脸庞。
　　“你因为飞船水晶椅的安憩能量沉睡过去，是他把你抱起来，跟我们转移到这列车上。随后他就进入了能量过低引发的休眠。”
　　星娜难以按捺内心的难过和怜惜，却无法不止住悬于半空的手。
　　“你和他……”米拉顿了顿，“已经缔结了吧？”
　　身后的提问猝不及防，但这次她答得干脆：“没有。”
　　“可是你的灵光场弥漫了月光石的能量。”
　　星娜一怔。
　　“你没注意是将感应都集中在绿色光芒中心的缘故吗？我知道，你一定很疑惑我等为什么出现在了你的居所前。”米拉一贯维持她怡然轻松的语调，好像话题的结果根本对她不重要：“正是追循飘浮大陆上空，沿着特定轨迹悬游的幽蓝光粒找到了你们的所在。”
　　是指她几乎每天都从百花庭出发为神殿送花，在天空留下了痕迹么？“你提到了月光石……是真的吗？”
　　俯视的绿眸目光深长，“这片大地上，哪里还有比月光湖的结晶更匹配这个致词的储能晶石。”
　　她牵起Arzi的左手，试着感受藉由磁悬轨道供能而处于充能状态的他的能量水平。月光石，竟然能离开湖水而继续储放能量，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啊啊不行，她和梅洛不同，实在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
　　正愁苦之际，静息她手心的指节轻微弹动。
　　星娜不由抬眼。
　　那如静脉血暗红的晶片正中亮起一点光。
　　但显然不止她觉察这丝变化。
　　米拉噙着怡悦的声音越过头顶提醒道：“到了，请二位准备移步。”
　　星娜站起，穿过圆窗的视线邂逅拂晓到黎明的一瞬而过，其间，微小的“星体”宛若被引力抛离的晶球在隧道划出转眼即逝的火花。梅洛对她提起有关西片区地下聚落的描述不多，但却有一样见闻令他印象深刻到，会和她这个颇有些守旧的姐姐见面时不禁脱口多谈的程度。
　　在磁悬轨道连接站点的交界处，聚集着悠久生活在地底的甲壳虫生物，牠们比出没荧星泉的翅虫个头更小，爱在磁力适中的阴暗区域围成一团，每一团“幽暗荧光”约有七十到一百二十只壳虫。这对没到过疾风境地下的东区子民也实属一道奇景。
　　车身波澜未兴地停稳，侧边的车门自动向外打开，舷梯伸出。
　　她尚未做任何引导性的举动，被轻拢指间的手下一刻便覆地翻天。
　　踏出车厢，眼帘映入反倒跟装饰隧道中间一样的水晶和悬灯，“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深思大厅。”答话间，米拉自然走向已从驾驶室侧门下车的几个同伴。
　　“深思大厅……你们和真知会什么关系？”
　　自刚刚不曾回头的蓝色身影此时凝住脚步，朝后偏过兴味余光：“我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