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云天》倚策江河

12、此为宿敌

　　正直善良……自己好像没有这个东西了吧？从离开那个地方起，就已经被自己刻意的埋葬了才对。
　　碧海蓝天处，是他的家乡，可在他还小的时候，就被迫离开。那里的人都说他的娘是妖孽，将会害死他们所有人，于是他娘被放逐了，驱赶进无尽大海，丧命于此。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场天灾而起，无数的火球从天而降，将地上的人们砸死砸伤，通灵作法居然将罪名全都安在了他娘身上，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时说自己娘必须死的人脸上的表情，一个个面目可憎全然没了往日的温婉和熹，完全就是在看待生死之命的仇人！
　　可是谁也不知道，就在前一天晚上，他听到了自己娘与安初雪娘亲之间的谈话。
　　安初雪的娘亲来自风雨楼，因为一次外出任务才来到这里，只是因为她要抓捕的噬魂妖逃到了这里，隐藏到了所有人的灵魂之中，噬魂妖已经在蚕食他们的灵魂，控制着他们的人格，他们已经开始丧失人性了。
　　但是自己的娘却是个例外，因为这里情况太过特殊，不知为何传讯符总是飞不出去，并且安初雪的娘亲也不能离开，所以就拜托自己的娘离开这里去风雨楼传信，赶紧来人把着噬魂妖给解决了。
　　自己的娘一开始还是不答应的，可她是个软性子，禁不住安初雪的娘亲一再哀求便就答应了，可哪知就在放逐那天暴风雨突至，他的娘出海后尸骨无存，而他也开始被当做妖孽的儿子一样要驱逐，他没有坐以待毙，于是逃了出来。
　　一人在外闯荡多年，因为性子冷酷也不怎么搭理人，所以很快便招惹了一大堆仇人，虽然因为不敌所以从此逃亡开始，但是它并没有认输，反而拿那些所谓的敌人练身手，只要堪堪能有突破他绝对会立马反击，打得他人个措手不及。
　　即使命运再不济，生活困苦无度，他从来都不轻言放弃，靠着自己无意间得来的剑法，踏着满地敌人的鲜血，他杀了回去，那个他出生的地方。
　　我非无情，只是不愿有情。
　　这天地，已经将我彻底的伤透了。
　　拜师仪式可谓是再简单不过，叩个首对着神剑喊一声师父就行了，仪式虽然简单，甚至都可以说是简陋可，但是剑灵却比任何人都要严肃。
　　主人不在，那么我代她，就绝不能在气势上输了任何人，不自觉的，勾着嘴角破风就是朝着琼霄挑衅一笑，却正好让眼神飘过来的琼霄看得个全面。
　　但是面对她的挑衅，琼霄只是轻轻颔首淡淡一笑，不做任何过激反应。有时候沉默比出言相向更能激怒一个人，破风表示，琼霄这厮把自己给惹毛了。
　　“披着人皮看似淡定从容实则黑心无比，整天假惺惺的做好人，我最恨的就是你这番假仁假义的做派了！看剑！”
　　破风气急败坏的一顿话后，灵幻就只知道马上就要拿到手中的剑突然被一股力量带离了眼前，然后破风手里拿着破风剑分毫不留情狠狠地朝琼霄剑灵砍去，这是剑呐，怎么能拿来当刀砍！
　　破风剑破风而来，狠厉非常，剑灵琼霄脸色一变却不慌不忙的拿过琼霄剑就是挡在身前，哪知破风是真生气了，下手的力道也与破风剑铺天盖地而来的气势一般，硬生生的把他震出了十尺之外。
　　站在十尺开外，堪堪稳住身形的琼霄敛眉抿唇不语，即使破风一招之下戾气尽现，但他并不打算拿出全力来应对破风的怒气，破风性子急躁很容易动怒，就让她打自己一顿消消气好了，反正就算动真格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还不如随了她的意。
　　琼霄这算是消极应战了，可他这番消极应战的对策却是更大的戳中了破风的怒点，都打起来了却不用全力，是看不起我吗？可恶！
　　瞪着眼睛，破风怒气冲冲，随即莞尔一声冷笑便手执破风剑立于身前，心念一动，风云尽在其间变换，浓重的死气从地底渗出攀着破风的身体环绕而上，叫嚣着隐入破风剑身。
　　感受着一切的琼霄剑灵在看见破风剑身围绕着的从地府而来的死气时脸色大变，曾经与破风共同战过魔兵的琼霄自是知道这一招意味着什么，破风剑诀第一字，“死”！
　　死字一出，八方死绝。
　　堪称破风剑诀里最难习会的第一层，也是整个破风剑诀里杀戮最重的一招，召唤地府死气聚我风云剑身，毁灭万物生灵。自破风剑诀诞生之日至今能完好无损的接下这招的人从来都是寥寥无几，而现在她居然要对自己用这一招，她疯了吗！
　　琼霄咬着牙吞下心里的惊慌错乱，掌心握紧琼霄剑开始运转与破风剑诀不相上下的琼霄剑诀，默默地想着应对之法，希望琼霄剑诀能够勉强的接下这招。
　　两个剑灵切磋比试从他们诞生之时就已经开始了，不过今日这局面委实太过了些，看着气势汹汹的破风，莫云玦面不改色：“虽然破风用这一招远不如师妹，可我能完全接下来也是够呛，琼霄的话，只怕有些困难。”
　　听着莫云玦似担忧又似是关心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的话，谷弦平眼皮微颤，瞟了一眼剑诀仍在聚气的破风剑，他依旧笑得如沐春风：“纵使琼霄不敌，破风也不会真的伤了他，这世上能完全不受影响接下这一招的人，还是存在的。”
　　在九云天？莫云璧凝神不语，同莫云玦一般直直的瞅着底下两个剑灵的各自较劲。
　　看着死气越来越多的破风剑，琼霄脸色微沉，低头想了想干脆手一挥就把琼霄剑给抛了出去，稳稳的落在了澹台玄惊手中。颔首面色稍顿，琼霄定定的看着风云变换中的破风，此时剑诀的“死”已达顶峰，随时都可以对着自己使出，摧毁万物的力量就会打在自己身上，但是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完全没有时间去准备应接，所以干脆放弃了抵抗。
　　破风的眼神凉嗖嗖的向自己瞟来，琼霄心里一突，不知为何，他好像从中看到了恨意，浓浓的对这片天地，对九云天，还有对自己的恨意，为什么？
　　其实他更不明白，执剑长老那么钟灵毓秀的一个女子怎么就创造除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剑诀，简直都能跟魔界至高无上大法媲美了。
　　琼霄心有千千问，而此时破风却心有千千恨，握紧了破风剑，她瞪着迷惘的琼霄双目发红。
　　凭什么我族人都没了，而你们却活得好好的！凭什么我族不问乱世争端只求安宁天地却一昔灾祸而至就此灭亡，但你们这些明明是竞争对手必须打个你死我活的却能够安然依存！我不服！
　　我族没有错，错的是你们，是你们！
　　就在破风心头恨意增长之际，破风剑的气息猛然上窜，大有破顶之势，破风红着眼睛轻蔑一笑，掌心紧握破风剑作势就要挥下，可意料之外一个素白修长的手掌搭在了她的手臂上，破风剑身的地府死气霎时尽数退却。
　　“这里是九云天，不是风雨楼，一时之气而用这招却损你大半修为，不值。”无乾身影突现，他淡淡的看着破风，唇角微抿，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眼见着无乾的出现阻止了破风疯狂的举动，莫云璧脸色微凛，眼中流淌着复杂的神色。
　　“那你是要去风雨楼吗？我现在就可以去！我不介意现在就捅破那层窗户纸，将一切都闹的再无转圜的余地！”破风依旧拿着破风剑，她恨恨的看着无乾，咬着牙眼中淌满了泪水。
　　面对破风不计后果的咄咄逼人，无乾摇着头暗声轻叹，“把剑放下吧！”
　　“你要我把剑放下？你居然要我把剑放下！”破风失控的尖叫，眼中泪水已不受控制的落下，她拿着破风剑不知所措的好一顿踉跄，天旋地转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一片虚无，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找回了神智。
　　她怔怔的看向无乾，却是迷茫的开口：“你要我把剑放下？”
　　无乾抿紧唇角，神色淡然：“把剑放下。”
　　“呵，呵呵……凭什么？凭什么！我不服！”双目含恨，破风大喊，“一个半劫，一个九云，不过区区竖子，这样你就怕了？你是我族人，我们才是一体，他九云和半劫谋夺天下，凭什么我们就该灭族！九云和半劫才该消失，我族是无辜的，我仙——仙……”
　　话音出口，却又戛然而止，破风脸色突变，带泪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看了看在场众人，又看了看手中的破风剑，最后才匆匆的看向无乾，只见他面无表情，轻轻摇头，但是眼底晦暗的神色却是令破风有一瞬间大惊失色。
　　低下头快速的思考，最后破风连眼泪都没擦，随手扔出破风剑砸在灵幻的身上，就化作一阵光芒不知飞去了何方，只丢下自己还未说完的话，与一堆烂摊子。
　　这破风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好像精神不正常随时发癫一般，看着似是落荒而逃的破风，琼霄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略带敬佩的看了无乾一眼就回到了琼霄剑内。
　　至于无乾……此时的他面无表情，却是在侧身对上谷弦平的眼神时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当年执剑长老之争，石玉灵虽然起步较晚，但却受之无愧的胜了与她一样是候选人的琼霄长老。今日，却是轮到小辈了，较之他们各自的师父，如今他们同时起步，倒是多了份公平，却也可笑！”
　　谷弦平仰头，却是两眼弯弯，礼尚往来的回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的确可笑！”
　　无乾抿唇，不做言语，随即转身离去。
　　而谷弦平看着之前他站立的地方，眼睛微眯，依旧笑得高深莫测。
　　破风的话大有深意，即使你有心隐藏，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九云天，也不单是九云天啊……
　　一切就像是一场闹剧，主角走了，也就该散场了。破风走后，突然出现的无乾也走了，然后莫云璧亲自推着谷弦平也走了，最后拿着琼霄剑的澹台玄惊也踏上了台阶，似是要跟着他师父一起走了，不过也就是在这时，他却突然回头，冷冷的看着灵幻说你：“执剑长老一位百年更换，还有一年我该我们争夺了，若有机会，咋俩在此之前先打一场！”
　　灵幻抬头一怔，却是没有说话，与他对视三秒后澹台玄惊也走了。
　　关于澹台玄惊的话，灵幻只想说打架就免了，到时候伤了同门情谊就不好了。然而，这推辞的话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这倒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在澹台玄惊说出那番话的瞬间就又身处于“幻境”了，身如幽魂处于另一世界如何来回答他的问题。
　　又莫名其妙的陷入这种境地，灵幻还以为会接着之前看到师父去苍玄之境做什么，可是这次的“幻境”有些奇怪。手握破风剑，剑身的刻骨寒冷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大脑。
　　“拿起你的琼霄，与我打一场。”石玉灵的声音突然想起，灵幻下意识的四处张望，却看到了在无尽黑暗中，石玉灵站在一片光幕里拿着破风剑指莫云玦，眼底流转的皆是浓厚的战意。
　　而对面的莫云玦虽然看起来面无表情，可眼中同样的激动之色却出卖了他的内心，一言不发拿起琼霄剑就是毫不留情的对上了来势汹汹的破风剑，两个人就难舍难分的打起来了。
　　看着这一幕，灵幻拿不出什么特别准确的形容词，他们这一战每个人都使出了全力，是真正的高手过招。并且还可以说，单纯的看剑诀，破风与琼霄真的是不分上下，只是石玉灵的修为貌似比莫云玦的要高，所以一直处于上风，莫云玦便被打得节节败退。
　　只是灵幻不明白，为什么石玉灵在彻底的胜利之后，上扬的嘴角带满了高傲和不屑，而莫云玦没有表情的脸上却闪过一丝隐晦的不服气？
　　师兄妹之间，若是单纯的比试完全不应该有这样的表情啊！相反，这两人倒更像是互看不对眼的仇人，对方败了我就开心。
　　突然冒出这个想法，灵幻被自己吓到了，可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幕，却是让他迅速的肯定可自己的想法。
　　因为在那里，很多画面一闪而过，他们找对方比试已经不限于石玉灵主动找上门，在修为突破后莫云玦也会找上石玉灵，然后一言不发直接上狠招。不过所有的结果都是无一例外的石玉灵赢了，莫云玦明显示被虐的那一个。
　　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而且，好像自己在看到那个琼霄剑传人拿起琼霄剑的时候，居然想用破风剑跟他痛快的打一场，最好是能把他揍的满地打滚不住求饶，咳，扯远了……
　　想着心里的话，灵幻面色大囧，“不过这种感觉真的很真实，应该不是我的臆想吧？”
　　此话一出，他周围的光幕瞬间又恢复了黑色，这一个空间顿时又变成了黑洞洞的，深沉得有些压抑。
　　但是，就在这片黑暗之中，有一个缥缈沧桑的声音响了起来。
　　“破风与琼霄皆为天外陨铁所铸，但却并非出自同一母体，对于非我同类者若不能除之，那便绝不能让其踩在我的头顶耀武扬威，强者绝对会对弱者无尽打压，而弱者即使无法胜过强者但是却绝对会反抗。破风与琼霄的关系便是如此，不只是剑，用剑的人也一样。此为，宿敌。”
　　“宿敌……”轻吟出声，灵幻释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