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机甲事件调查组》间歇性抽筋

8、舱门开启

　　当倒计时数字变成零的瞬间，苏染早已准备好的代码启动并开始了入侵程序。
　　眨眼之间，果然如测试过程一般，机甲的生物锁定系统还没来得及入侵报警就被切断了程序，无法做出任何反击。

　　“反应时间0.476秒。”监控人员沉声汇报。
　　“武器系统切断！”
　　“四肢脱离BLS控制。”BLS就是生物锁定系统的简称。
　　“驾驶员精神压力增加……”

　　一秒、两秒、三秒……
　　苏染看着屏幕上的各种数值快速变动，双眼不停在屏幕之间扫过：“麦克斯……你还好吗？”

　　“撑得住。”麦克斯的声音微微发抖，显得有些紧张。
　　但是不论是从他的语气还是从生命体征监控系统来看，精神压力都还没有对他造成太多影响。

　　“坚持。”苏染安慰道，“进展顺利，还有二十秒。”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信号反冲还没有开始，接下来的十几秒才是关键。

　　“变形系统出现波动！BLS启动机甲备用指令库，增大数据量！”
　　砰——！
　　检视窗内，位于机加工厂库房已经经过固定的机甲突然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它腰腹部位更是一连串发出巨大的金属摩擦和齿轮活动的声音。
　　咔咔，咔咔……
　　BLS系统在试图通过让机甲变形为战机形态摆脱困境。

　　机甲每一次的动作，都会牵扯周围固定装置，连带着引发建筑物的剧烈震动。
　　就连坐在控制台里的苏染也一次次被摇晃得不得不身体前倾，上身靠在桌面上。
　　“苏博士，是不是改变切断顺序？”

　　“不要！”苏染知道目前生物锁定系统想利用备用指令库突围，但是她对此早有准备。
　　如果改变指令顺序虽然可能会减少机甲暴走的可能性，但是却无异于逼着系统增大运算量，寻找可能的反击机会。
　　这样的话，麦克斯就要承担更多的额外精神负担。

　　“啊——！”又是一阵震动，紧接着砰砰的变形声和固定器被破坏的声音传来。
　　控制室里传出阵阵惊叫，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眼前头部变形之后，转向监控室方向的，似乎充满着仇视的样子。
　　“天啊……”
　　“暴走了……真的暴走了……”
　　顾成轩大喝一声：“安静！”所有人立刻噤声。

　　顾成轩看向一脸认真而镇定的苏染，刚想说什么，就听监控报告：“入侵信号中止备用指令库！”
　　“动力系统切断成功！”
　　“变形系统切断！”

　　随着一连串的声音，暴走机甲总算安静下来，一动不动。
　　苏染松了一口气，看向顾成轩和温斯特，后者对她点点头，表示肯定。

　　突然，屏幕上的数字依次变红，信号频率暴增，驾驶员精神压力瞬间翻了一倍，达到普通人所能承受的临界值。
　　“嗯——！”通讯频道里，麦克斯低声的呻吟和压抑着的包含痛苦的喘息听在每个人的耳中，都变成了一种可怕的折磨。

　　“怎么回事？！”温斯特走到苏染身边，看她在巨大的操作台前小跑着，手上动作迅速，眼睛扫过每一个数值时，念念有词。

　　怎么会这样？
　　苏染自己也感到万分诧异。
　　她敢肯定自己的代码和模拟结果并没有任何问题。然而此时此刻却出现了与模拟完全不同的情况。

　　而且，虽然屏幕上的数据和报告综合起来，很直观地说明了问题所在，她却根本没法解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不论是之间的几次模拟，还是她此刻快速思考寻找过往案例都不能帮到她！

　　首先，NAR的生物锁定系统是以精准著称，就算极端情况下也不会用这种大幅度海量信号攻击的方式来吸取部分能源，让自己集中突破。
　　其次，苏染更是没有从特甲基地提供的报告中，看到该生物锁定系统会做出这种应激反应。

　　然而时间紧张，她来不及仔细解释，只道：“信号异常暴增，反馈对驾驶员产生了过重的压力。”

　　温斯特沉声追问：“有处理方法吗？”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通讯频道中，麦克斯一声剧烈的充满痛苦的嘶吼，精神压力数值又飙升到了新的高度。
　　“啊啊啊啊——！”麦克斯疯狂地击打舱内地面，砰砰的敲击声通过通讯器传出来。
　　所有人惊恐而不知所措地听着，不约而同停下手中动作，眼神呆呆望着那此刻已不能动弹，无法控制的巨大机甲……

　　“苏染！”顾成轩大叫她的名字，“停止入侵！”
　　他严厉命令道。

　　然而苏染却咬着牙，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不行，现在停止入侵就等于前功尽弃，他所受的痛苦也都白受了……我我有办法……”

　　“苏博士。”顾成轩狠狠砸了一下桌子：“这是命令！”
　　他一边说着，一边待着齐永往控制台的方向跑去，却没料到苏染不知按下了紧急保护，控制台区域周围出现一圈看不见，却坚硬无比的防护隔离墙。

　　顾成轩啪的一拳打在墙上：“打开隔离！”

　　苏染却抿着嘴一言不发，手上动作飞快。

　　齐永立刻向外跑去：“我去从中控系统打开隔离……”却他刚走了两步，就被温斯特挡住了去路，“我劝你们还是先静观其变。”

　　苏染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用坚定而镇静的眼神看向机甲的方向：“麦克斯，接下来我会重新接通生物锁定系统和部分系统路径的联系，请你保持冷静，将注意力集中在与信号对抗上，尽力维持清醒。”

　　“哇啊啊啊——”麦克斯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嘶吼。

　　苏染深吸一口气，不顾众人的质疑，将入侵模式由自动改为手动。

　　“温处长，你再阻拦我会连你也一起关押起诉。”顾成轩走到温斯特面前，神色阴冷而带着几分残酷，语气也透着前所未有的狠戾。
　　也只有在这一刻，他身上作为军方将领的威严才真正展露了几分。

　　可温斯特又怎么会被他震慑住。
　　这个老兵虽然离开军队多年，却仍然带着军人的气势和坚韧，更有沧桑的智慧。
　　此刻他沉下声来，用比之前更加沙哑低沉的声音说：“哦？我倒是很期待你来关押我。”

　　“让开！”

　　“你知道我不会让开的。”温斯特偏头对苏染说，“苏博士，找到解决方案了吗？”

　　苏染道：“找到了，正在实施。”

　　她的回答短促有力言简意赅，更让温斯特心里有了底，对顾成轩道：“我对我手下有百分之百的信任。”

　　顾成轩冷哼一声，正准备发作，却听到监控大声报告：“机甲四肢及变形系统恢复通讯，BLS上线！”

　　什么？！苏染又让生物锁定系统控制了机甲？
　　查理惊叫一声：“你疯了吗？”
　　而其他技术人员也吓得不知所措，看向苏染时，眼神充满了警惕。
　　包括陆峰在内的其他人也震惊地看着她。

　　她这么做，难道不怕系统混乱发生机甲暴走，毁了基地害死所有人？！

　　而紧接着，机甲四肢重新被生物锁定系统控制的瞬间，便那庞然大物抡起双臂，又狠狠砸了下去，将整个机甲辅助支架毁了个稀烂，高几十米的特殊金属材料制成的支撑架在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内，就如破碎的渣滓，噼里啪啦掉了下去，重重砸在机甲工厂的地面上，发出轰天巨响，震得所有人心神动荡，惊恐万分。

　　“真是值得信任。”查理讽刺道，心想，这疯女人也不知哪来的，得害死所有人。
　　还好他之前做了一些防护措施，否则不堪设想。

　　陆峰听了，却道：“起码她救了麦克斯的大脑。”
　　说着他伸手指向屏幕上标明麦克斯精神压力的数值，正在不断下降，已经恢复到普通水平。

　　“那也是暂时的。”顾成轩紧皱眉头：“解锁地面移动装置，随时准备机甲弹射！”
　　巨型实验机甲所在的机甲加工厂地面是可以升降活动的。一旦机甲暴走发生，情况超过基地可以控制的范围，就会打开天窗，通过太搞地面的方式，将整个机甲抛射出去，避免对基地内部造成更大伤害。

　　温斯特则试图通过通讯频道与麦克斯取得联系，了解驾驶员的状况。
　　毕竟，现在的数值显示器上，机甲驾驶员所承受精神压力出现大幅波动，生命监控系统的数值也极其不稳定，在安全与危险之间来回跳跃着。

　　在一片混乱之中，苏染仍牢牢站立在控制台的前面，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她紧张而快速的思考着。

　　生物锁定系统虽然爆发出大量的信号，但是当苏染恢复它和所有机甲其他系统的联系之后，这些信号就不会反馈到驾驶员这里，不再能造成可怕的精神压力。

　　然而信号发送过去之后，却难免引起了机甲暴走。

　　苏染知道，自己必须在两者之间寻找到一个平衡点，一个让信号能够传输，但又不会被执行的方法……

　　在越是紧张的情况下，苏染越是镇定，思考越快。
　　她想到在研究生物锁定系统并设计入侵方式时，注意到这个系统每次发送正式指令之前，都有一个惯例的前置信号，即“握手”过程。
　　通常而言，“握手”的时间比较短，主要作用是确定系统互联正常，信号理解正确。
　　这就好比两个人见面谈事情，上来先互相寒暄，互道你好一样。

　　对于系统来讲，不用寒暄，直接交代彼此的数据和确认沟通正常即可。

　　苏染却发现，这台机甲的生物锁定系统每次“寒暄”时间长得吓人，相对机器系统而言，就好像一个话唠。

　　如果这样的话，她完全可以利用寒暄时间来做文章……

　　想到这，苏染不再耽搁，立刻操作起来。
　　陆峰注意到她的时候，就看到她不断通过人工操控的方式，以细腻微小的操作持续对机甲发出了不同的指令，而每一次，当她完成一个指令，就会有一个机甲的区域通讯被中断，又或者被点亮。

　　“这……这是……”陆峰瞪大眼睛看着她无与伦比的手眼配合能力。

　　“人工调控信号！”查理更熟悉技术细节，看到苏染的操作和机甲信号反应便立刻意识到她在干什么。

　　陆峰问：“那是什么？”

　　查理瞪着眼睛一会儿看看屏幕一会儿又看看苏染：“不……不会的，这是不可能的……”

　　“怎么回事？”顾成轩追问他，“人工调控信号是什么，是一种技术吗？”

　　“额，是这样的。”查理立刻，“它与其说是一种技术，倒不如说是一种传说……因为信号传输速度很快，基本所有的机械系统目前都是用自动的方式进行信号调解。因为人类不可能跟得上这么快的传输速度和切换速度，也不可能达到系统使用需求。而人工调节信号就是传说中可以用人力去手动调解信号，不需要变成而根据现场情况随机应变的技术。我之前也只是在星网上看有人讨论过，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如果是不可能的，眼前苏染飞一般的动作以及机甲系统的反应又是什么？

　　可是……

　　查理仔细看了一会终于发现：“我明白了，她在利用生物锁定系统的‘握手’时间，进行时间差操作……用这种人工调控信号的方式欺骗系统……不过这太难了，稍微有不慎，系统就会成倍反扑……”

　　顾成轩看着他脸上几近于震惊的表情，以及眼底深深的佩服，就算不懂技术，也对苏染所做的事有多么惊人有了一个侧面的了解。
　　而他莫名的，也因为她的这个举动，对苏染多了几分信任和期待。

　　陆峰忽然道：“也就是说，现在只要苏染稍稍出现错误，麦克斯就死定了？”

　　整个主监控室里安静得吓人，除了苏染快速敲击操作台的声音和偶尔发出的机械警报之外，每个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半点声音，生怕惊扰了什么。

　　“呼……呼……呼……”
　　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占据了通讯频道的全部。麦克斯一时间有些恍惚，茫然四顾，却发现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只有一些晃动的光影仿佛是记忆又好像是一场梦幻。
　　“麦克斯？麦克斯？！”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稚嫩而倔强，颐指气使的，却很可爱，让他欢喜。
　　他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抬起手去抓那影子，却什么也抓不到，想要说话更是出不了声。
　　“麦克斯你怎么又不说话，也不理我……难道真的要叫你晨曦你才答应？晨曦晨曦晨曦晨曦……”
　　“……”
　　不知过了多久才再度恢复意识，麦克斯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
　　他隐约地，看到一束光晃了过来，眼前的门缓缓开启。
　　麦克斯缓缓地，向门口地方向走去，却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因为大脑受到过于强烈的刺激，他对四肢的控制都减弱了。
　　他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到手脚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握之中，力气也逐渐恢复。扶着墙站起身，麦克斯再次尝试往外走……

　　“生物锁定系统完全解除。”
　　“驾驶员生命体征良好。”
　　“机甲静默。”
　　“舱门开启！”

　　终于，当那期待已久的声音依次传来，每个人都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苏染双手颤抖着停下来——过度快速使用自己的手臂，长时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让她双臂发麻。一旦放松下来，便无法控制。

　　顾成轩抢到监控室最前端的玻璃窗旁边，几乎将眼睛贴在上面，看着驾驶舱舱门开启的方向。
　　“加油，加油……麦克斯，你可以的……”

　　“快看！是麦克斯！”突然有人指着驾驶舱门口，那里出现了一只正在摸索着往外攀爬的手臂。

　　顿时，整个房间里一片欢呼之声，有的人甚至互相拥抱庆祝。

　　他们的救援，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