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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晏衡救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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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昀站在车轮前,小手伸在半空,掌心还保留着刚才的触感。漂亮姐姐比羊脂玉还白的手在他手心比划着写什么,别的他不认识,但一撇一捺那个“人”字他却认得。
躺在平板车上,看着越走越近的老鸨,卫嫤不由心急。虽然她抹花了脸,但稍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这身子细皮嫩肉。她有自己的原则,宁愿搬砖,也不做迎来送往的皮肉生意。
“买我。”见小家伙歪头疑惑,她指指自己,摆口型小声说道:“买我,教你识字。”
半新不旧的衣袍、黑红干燥的肌肤,兄弟俩经济应该不是特别宽裕。这样的人家,一般都会买健壮劳力。如今她病歪歪的,唯一的优势就是认字,刚她注意到小家伙衣服前襟和袖口落着几点墨迹。
“你识字?”
“嘘。”
卫嫤中指放在唇边,朝小家伙背后呶呶嘴,而后手指小幅度在空气中比划最简单的“人”、“丁”等字。
然后她就见小家伙愣了下,扭头迈开小短腿朝不远处少年跑去,拉拉少年袍角朝这边指指,雏凤初鸣般清亮的童声说道:“哥,我们买她。”
见兄弟俩朝这边走来,卫嫤强撑着坐起来。有了刚才的教训,这次她学乖了,两腿微分垫在干草上,整个人半跪在平板车上。
刚调整好姿势,两人已经走到她面前。卫嫤抬头,刚才隔得远看不真切,这会少年近在眼前,剑眉星目、高鼻菱唇,略黑的肤色掩去女气、衬得他英气勃勃,他竟是出乎意料的俊美。视线下移,少年下颌冒出一茬发青的胡须。他年纪应该不大,但此刻打量她的目光,却比穿越与她谈判的那些商场精英还要锐利。
朝两人抿抿嘴,而后她低眉顺目跪坐在干草上。穿越前早早接手家族企业,混迹商场,她多少了解人心。很多时候即便有求于人,也不必卑躬屈膝。只需亮出底牌,聪明人自会做出选择。
盯着眼前干草,她听小家伙叽叽喳喳:
“哥,漂亮姐姐长得可好看了,比酒泉郡的豆腐西施还好看。而且她还识字,刚她在我手心写了好几个字,一笔一划写得可好了。”
“恩。”
“哥,求你了。”
卫嫤眼角余光里,小家伙吊在少年胳膊上,跟个猴似得扭来扭去。左三圈右三圈,没转几下少年点头。
“好。”
“求……哥你答应啦?太好了,我这就去叫牙婆。”
小家伙扯着嗓子,歪头朝垂花门处扬手。
卫嫤身子一松,肩膀耷拉下来,差不多成了。还没等她缓一口气,一阵香风扑鼻,她的下巴被一只染红丹蔻的手托起来,帕子使劲在她脸上搓,浓郁的香味熏得她头昏脑涨。
“哟,今儿这趟我算是来对了。瞧瞧这眉眼、这身段、这细皮嫩肉。姑娘莫怕,日后跟着妈妈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卫嫤挺直脊梁,避开老鸨朝少年看去。他站在那,神色间波澜不惊。倒是小家伙有些着急,迈着小短腿走上前:
“阿婆,是我们先看中这位姐姐。”
老鸨眼角瞥下两兄弟:“你说什么?”
“莫非阿婆耳顺?牙还没掉,不应该啊。”
这谁家熊孩子!卫嫤抿唇轻笑。老鸨一身花裙,十指一丝不苟地染着大红蔻丹,周身香味浓郁得堪比杀虫剂,显然是极其爱美之人。小家伙上来就是阿婆、耳顺,字字句句戳她心窝子。
待她笑完,余光看着老鸨面色发黑,心下一咯噔。这里可是牙行,有银子的就是大爷。衣袍半新不旧的少年与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的老鸨,谁钱少谁钱多一目了然。
很快她的担忧成真,胸膛起伏、老鸨开启土豪模式:“开个价,这姑娘妈妈我要了。”
事情有些棘手,卫嫤皱眉,她能很快接受穿越、随遇而安,不代表她做人没有原则。一朝入风-月场,一切都将身不由己。不听话的姑娘自有龟公千般手段伺候,莫说是在民主社会长大没那么强处女情结的她,封建社会贞节牌坊下土生土长的女人,最后还补是乖乖倚栏卖笑、迎来送往。
她不想在还有选择的时候,预见将来不堪的自己。见少年不欲插手,她倒没多少怨恨失望。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尚有幼弟需要照拂,没道理为自己倾尽家财与老鸨斗富。心下叹息,如今只能用最后一招。
“妈妈,”卫嫤开口,面带仰慕,身子抽搐着稍显胆怯瑟缩:“我一见妈妈便心生欢喜,您衣着华贵优雅,通身气派看上去倒像城西哪个大户人家的主母。”
老鸨扬扬手帕:“姑娘可真会说话,单凭你这张抹了蜜的小嘴,日后也有享不尽的富贵。”
卫嫤心道,她这张嘴可是周旋在一堆老狐狸中苦练出来的。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眼角耷拉下来,她面露难色。
“正因与妈妈一见如故,我才不忍心看您白花些银子。”
老鸨明显不信:“哦,你倒是说说,我这钱怎么会白花?”
“妈妈看我也不像笨手笨脚、无用之人,为何会落入牙行、无人问津?”
顿了顿,她咬唇:“本是难以启齿之事,不过谁叫我与妈妈一见如故,即便日后全身溃烂,流落街头行乞渡日,此刻也要对妈妈坦诚一二。左右如今我无法自主,您且附耳过来,待听完若扔不改初心,到时我跟您走便是。”
老鸨已经信了八成,在这一行她见多了这样的姑娘。面色凝重,她小心探过身去。
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卫嫤开口:“我那……有些不妥。”
顺着卫嫤下巴点的方向,老鸨终于注意到干草掩盖下她□□的血肉模糊。倒吸一口凉气,她以完全不符合臃肿身材的敏捷向后退了一步。她就说,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被扔到牙行,还口口声声全身溃烂、日后行乞渡日。
姑娘是好,模样标致嘴也讨巧,一番话说得她心里热乎乎。但想想那些恩客知道楼里姑娘有花-柳-病时的反应,老鸨一阵胆寒。远远地看见牙婆走过垂花门,她忙挥着帕子迎上去。
牙婆见大主顾面色不善,忙陪笑道恼:“妈妈可是看上那姑娘,真是对不住,人可不能给您。”
老鸨顺杆往上爬:“看你说的,我岂是那小气之人?”
“我当然晓得妈妈大度。这回不给也是为了您好,妈妈可知她是打哪来的?”
不等老鸨开口,牙婆指指西边:“谁都知道这京城,东富西贵、南贫北贱。这姑娘可是那边的贵人命人送来,说是犯了主母忌讳偷摸怀孕的通房,打顿板子撵出府。本来破瓜之人贱卖也就是了,可那家主母气狠了,说是不拘贵贱,远远地发卖出京就好。”
合着她被个黄毛丫头耍了,圆目怒睁,老鸨气势汹汹地上前。
卫嫤一直注意着旁边动静,听牙婆说完,她终于弄明白了。原主是大户人家不安分的通房,仗着年轻貌美想开启宠妾庶长子模式,无奈遇到个凶悍的正妻,手段干净利落,赏盘竹板炒肉,发卖穷乡僻壤。即便穿成通房,她也不得不为主母叫一声好。女人就该这样,不然贤良淑德百忍成钢便宜了小妾渣男,自己天天心里酿苦瓜汁,还不如找块棉花一头撞死。
可感觉到此刻私-处的清清爽爽,她又糊涂了。好歹穿越前她上过生理卫生课,小产应该是从那位置流出去,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论真相如何,左右她也不想给人做小老婆。卖出京也好,离开原主熟悉的高门绮户,不用背负熟人的指指点点,也不怕被人认出她换个芯子。待她稳定下来,寻个机会查清前尘往事,有冤报冤,也算了结这桩因果。
刚想清楚这些,她就见一堵红墙朝这边压来。下意识地朝旁边一躲,没了阻拦,刹不住的老鸨一头撞上车轮,满头珠翠刚好卡在辐条间。
卫嫤嗤笑:“阿婆何必行此大礼?”
老鸨扯着头发,无奈为彰显富贵,她头上长短样式各异的钗子插成只刺猬,这支拉出来那支别进去,越扭越别得深。
到最后她干脆不动了,松弛的眼眶看向卫嫤:“你骗我。”
“我何时骗过阿婆?任谁都能看出我有伤在身。此时天气炎热,若不及时医治,恐怕伤口很容易溃烂。再者……”
挺直脊梁,卫嫤说道:“我虽有不堪,但也知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倚栏卖笑、迎来送往,这种日子即便锦衣玉食,我也宁死不过。今日你赎买我,不出明日便得一具尸体,这不是白花银子?如此看来,我又何时骗过阿婆。”
“你!“老鸨面色诡异地平静:“不过是个狐媚子,装什么贞洁烈女。反正不值几个钱,牙婆,我将她赎买出来,赠予边陲之地花甲鳏夫,你看如何?最好选个大山深处、接连丧妻、以折磨女人为乐的残障之人,想必贵人不会介意。”
“那是自然。”
卫嫤愣在原地,虽然一开始就有觉悟,但此刻她才切身体会到,此时的她不过是一件商品。与穿越前超市货架上的薯片可乐没什么区别,有钱就可以买,买来是自己吃、送人、捏碎发泄还是扔掉,只取决于买家意愿,与商品无关。
扭头她朝最后一丝希望看去,少年也在看她,漂亮的眼中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仔细看过去,依旧是眉目清扬,哪有一丝多余情绪。
“一手交钱,一手画押。”
新卖身契已成,她的手腕老鸨掐住,指腹碰触略显粗糙的纸张。眼见就要卖身画押,手下突然一空,略沙哑的声音响起。
“凉州卫下、从七品小旗晏衡征召此女。”
卫嫤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就见少年站在原地,笔直的身躯像一杆蓄势待发的长枪。左臂前伸,少年掌心亮出一块腰牌。
刚才不可一世的老鸨,此刻正与牙婆颤抖地跪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