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罂碧

4、第四章

　　不管前一晚睡得多晚，邹雪丞的生理钟准时在七点半把他叫醒。睁开眼睛对着隔间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呆，昨天酒吧里太靠近音箱留下的耳鸣似乎还在耳朵里打转，弄得有点头疼。

　　“啊……”把头埋进毛巾被，伸展着身子，光着的脚从被子下面伸出来，目标是床旁边不远处电脑的机箱开关。

　　因为开过太多次的熟练性，很轻松的就用脚的大拇指按开了电脑，听着机箱发出的声音舒服的翻了个身，又磨蹭了几下，才像只猫一样的从被子里钻出来。一手搔着头发，向旁边倾过身，伸长另一只手点开了电脑屏幕。

　　看到屏幕亮了起来，邹雪丞才满足的笑了一下，翻身下了床。穿着一身的睡衣睡裤，跑出隔间，从里面拉开书店的卷帘门，然后出门往旁边绕，顺着墙边小楼梯上了二楼。

　　没错，他家就住在二楼，虽然他虽然是住隔间，其实跟住自己家差不多。

　　“老爸！我要洗漱！下面门开了，去把店看着去！”虽然也不算是大清早，但是二楼传来的声音也让在街上稀少的行人不由的抬头看去。

　　“死小子，书又不会跑，看什么看！”话是这么说，听到他的声音，邹老爹还是从楼上跑了下来。他年纪大了睡得不多，只是不高兴每天早上来开门而已。

　　结果在邹雪丞收拾妥当了美少年样的下楼来的时候，邹老爹已经把铺子基本上摆好了，从老爹手上接过要放在外面的报刊架子放好。邹雪丞一猫腰的进了隔间，坐在刚才打开的电脑边上点上了游戏。

　　上线的位置还是在地城，一大早的，没什么人。晃出地城，游戏里时间刚好是晚上，对面的传送月门又正好开到首都。以往因为太卡，他很少去首都广场，现在时间早，他忽然想要去一下，也许有人在通宵挂店，说不定能掏到点东西。

　　视线一黑一亮，传送就是这么方便，下雪人已经站在广场边上。如同他预料，跟平常的人山人海不一样，现在只有零星的四五家店铺还挂着。挂店的人一般守在店边上，但都是在挂机，整个广场都不见几个人走动。

　　拉着视线转了一圈，躺倒在广场边上的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拉开好友名单看了一下，果然，那个名字亮着。

　　绕过店铺跑到那人的旁边，下雪直接踩到他的身上：“喂，活着么？”

　　“哟~~大哥，你挡着我看星星了~~”地上的人笑了一下，完全不在意自己被人踩着。

　　这次又变看星星了么？没好气的在边上坐下来，地上那人——宁风，依然躺着，看着天空傻笑着。

　　“你来的好早，通宵？”刚开始出声问的时候还以为这人也只是在挂机，听到回答的时候还有点吃惊。

　　“恩，算是吧……”宁风说，“是没下线没错，怎么？已经白天了吗？”

　　“喂……你装傻啊，早上快八点了呢。”

　　“是么？我都快搞不清楚时间了，天一会就亮了一会又黑了。”盯着天空，宁风喃喃的说，“你有没有像我这样看过这游戏的天空？真是漂亮啊……”

　　“你不会打游戏打秀逗了吧？”有句话说，排行榜上的人都是妖怪，说不定真是把精力都放游戏上了，造成了思维扭曲，“这游戏视线拉不完的，看不到正面对上的天的啊。”

　　“真遗憾，你要能看到就好了，真是漂亮，我记得我最后一次在现实里看到天空，就跟要压下来一样，难看死了。”宁风继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显示在下雪的电脑屏幕上不过是打出来的话语听不出他真正的语气，但是也让他皱了下眉头。

　　“宁风，我说你，是不是打游戏过度了？最后一次看见现实的天空，别下次别人报导什么为了网游在网吧忽然死亡的人就是你啊？”下雪站起来又踩回宁风身上，视线向下看着他的脸，“这是生活游戏啊生活游戏啊，要游戏适度知道不？”

　　“我说，让一个不到八点就爬到游戏上来挂着的人对着我说要游戏适度……”宁风有点哭笑不得。

　　“去，我只是打算上来挂机的，等下还要出去呢，我总没玩到不要工作不要睡觉吧？”下雪又踩了几脚，怎么这个人说话就这么让人想生气呢？“总之，要看天出门去到外面做深呼吸，顺便看，通宵通宵的，对身体不好。”

　　“好感动，你是在担心我么？”宁风终于爬了起来，站到下雪身边凑得很近，“来让我抱抱。”

　　“去去去，保持距离啊知道不？有距离才能产生美，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会让周围看到的人对你的憧憬幻灭的？”

　　“偶像，就是拿来幻灭的，不过我又不是什么偶像。”笑了笑，宁风说，“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放心，不会有人幻灭的。”

　　“认识的人，你工会的？”抬头看了看宁风的头上名字上面还有的工会名称“白色祭奠”，不过意外的是，那名字旁边并没有会长或者副会的标志，宁风在工会里只是个普通会员。

　　“工会的人么？”宁风短短的回了一句，“我只是挂个牌子而已，大概工会战的时候，能搬出来用吧，不过我对PK没什么兴趣。说起来，下雪，还有时间吧？我们去刷地城？昨天我开出了新开的城的高级证，去玩玩？”

　　“新开的？那个城我下去过，被打出来了，我刷不了。”有自知之明的摇摇头，下雪在地城开的当天就想办法弄证下去过一次，事实证明他的实力还不到能够应付那里的程度。准确说，现在游戏里最高难度的几个城，他都杀不了。

　　“但是我还没去过啊，陪我去吧，说不定就刷出来了呢。”说着宁风已经举起了组队牌子，顺便招出了他那匹独角兽。

　　“我有马……”点进了组队，对于他招双人马并且明显在等着自己上马跟他一起骑的举动，下雪有点说不出来的别扭感觉。

　　“我在那边设了转移的点的，你不上马我怎么带你？”对于他说的话宁风不以为然，依然叫他上马。

　　“哦。”听到他说设了转移点，那确实是只有在组队状态，并且没有转移翅膀的人骑在有转移翅膀的人的骑乘宠上才能整队转移的。也就乖乖的骑上了那匹雪白的神兽。

　　下雪黑头发，穿的是一身黑衣，连手上的刀都是黑色的，而宁风却是全身的白，连背上的弓都是白的。两个人骑在雪白的独角兽上，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感，下雪看着自己骑在向往已久其实第一天看到宁风骑着过来他就想去骑来看看的独角兽上，一时间什么抱怨都没有了，竟然跑出去好长一段了都没发现其实他们根本没转移，是直接跑的。

　　“诶？你不说转移么？”终于回过神来，这个时候已经跑出城了，身后的宁风双手圈住自己，总觉得有点别扭。

　　“别动，你不觉得风景很好么？跑过去不是更好？”感觉下雪想要强行下马，宁风手一紧，把他困在马上。

　　“你你你……你这是什么？怎么可能我不能下马？你怎么做到的？”发现自己不能强制下马，这在游戏里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下雪大惊失色。

　　“谁知道，也许是BUG吧，不过你是做不到的，别想下去了，乖乖坐着我带你过去。”再把手收紧点，宁风身子往前靠，他这个姿势在游戏里其实也是做不到的，但是下雪还在惊讶自己为什么不能强制下马，没有去注意到。

　　“我说，你有没有在这游戏里抱过人？你能想象到在这游戏里真的把人抱进手里，或者碰触到是什么感觉么？”宁风路线准确的跑着，眼睛看着前方，“真是冰冷的世界，一点温度都没有。”

　　“喂，你受什么刺激了？发疯了啊？”感觉出来宁风的情绪有点不对，现在他们已经跑过了新开的地城的门口，宁风依然在跑。

　　“我们去看看雪好了……我一直很想看雪……”独角兽雪白的身体穿过雪原和大陆的结界，黑暗之后满目的白雪飘落，优美却悲伤的音乐在飘动。

　　虽然隔着屏幕，但是那诡异却悲伤的气氛似乎透过指尖和视线传来，下雪松开一直点着鼠标试图下马的手，在键盘上敲打。

　　“宁风你……出了什么事了么？”

　　独角兽停止了奔跑，在被雪撒满白色的路上慢慢前进，留下的脚印很快被系统刷新消失，如同被落下的雪再次覆盖。

　　“下雪，我呢，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宁风下马，本来就一直保持在希望强制下马状态的下雪也跟着落了下来。雪原的野狗围了上来，在他们周围呜物呜得叫着。

　　“我从小一直都看着他，保护他，跟他一起胡闹，一起打架，一起道歉……”抽出腰间的冰杖，宁风开始吟唱，水晶样的冰块在他的头上迅速凝结，一击击发，冻住了面前的一排野狗，那些低级的怪哪里受得了他这一击，随着冰块的破裂瞬间倒在地上，“后来，他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人，从此以后，他们同进同出，一起面对所有的事情……”

　　“我本来以为，我至少能站在他的身后的，我至少，还能保护他一点的……”从战斗姿态恢复到普通姿态，可惜了游戏里的衣衫不能随着他的动作舞动，不然不知道会是怎么个景象，“可是我现在，连天亮了，都不知道……”

　　“下雪，我以为我不会有这样的情绪的，但是我好不甘心……”走近下雪，宁风抬起一只手，又是游戏里不可能做出的动作，轻轻的拂上下雪的肩膀。

　　“那你跟我说又有什么用呢？”脚步退不开，下雪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你不甘心，去跟他说清楚啊！跟我说有什么用呢？还有你怎么做到这些的？你改游戏什么了？小心被封号哦！”

　　“已经晚了……”宁风笑了笑，回身上了独角兽，“至于封号么，我能做的只有你见过，只要你不去告发，我想GM也不会知道的。上来，我们去刷地城。”

　　“你这家伙！我自己有马！”招出自己的快马，下雪上马，率先跑了出去，“不知道你发什么神经！”

　　“我也不知道，我在发什么神经……”宁风看着他跑出去，苦笑了一下，跟着跑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