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阴影面 ...
-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虽然我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我想我还是能给出你需要的答案。”
江川虚弱地靠在病床上。见到出现在他的病房内的紫，他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因此根本不需要紫使用那些她早已准备好的虚伪客套作为开场白，江川就率先说出了他还能记起的一切细节。
“有一件事我可以确认，那家伙它就藏在图书馆的电脑里。如果你想要捉住它为你母亲泄愤，我劝你还是找一个通晓电脑技术的人做帮手比较好。”
恐怕江川早已心知肚明，他不过是受控于那只数码兽、供其榨取力量的一副傀儡而已。因此再度提起这只能够“实现他的愿望”的数码兽时，他那平淡的口吻就好像一切所发生的事与他没有任何关联一般。
“若叶，既然你也能进入那个世界，那就说明你一定也是个‘被选中的人’吧？”
当紫结束了谈话准备离开时，仍是无力地斜靠在软枕上的江川忽然冒出了这么几句话。
“你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这大概就是操控‘怪兽’的人，和被怪兽‘操控’的人的差别吧？”瘦弱的青年神情恍惚地望着窗外沉落的夕阳，声音低沉如同耳语。
“有什么不同？”女孩略显愤怒的质问打断了江川的自暴自弃。
江川转过头，他没想到本应该离开病房的女孩子却依然站在原处用冷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江川尝试着以若无其事的神态迎上她冰冷的视线，然而片刻后就苦笑着败下阵来。
没想到他在蜗居图书馆时从路人学生口中听到的某些传闻，今日终以得到验证。
“到底有什么不同？”见他只是露出古怪的笑容而不发一语，紫又不耐地问了一遍。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那些事吗？”
可是紧接从紫口中吐出的话语，确实让江川的笑容僵在了面上。他难以置信地望向立在床尾的长发少女，却见她微微低着头，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何时捏成拳状。
“那些只会说闲话的混蛋，全部都消失就好了。”
注意到江川的表情，紫勉强地提了提嘴角。
“有一件事你的确是说对了，江川先生。我当然能理解你。”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名陌生人面前太过随意地宣泄自己的情绪，但偏偏就是这名陌生人用寥寥几语在她为自己铸造的高墙上开启了一道缺口，让她本压在心底的那些负面念头终于找到了释放的途径。
“自那件事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偷偷地幸灾乐祸，因为若叶紫一落千丈的成绩，和再也无法突破的竞赛名次。他人对江川先生你的态度至少还有个转变的过程；当我从医院回到学校后，所有人对我的态度的改变，才真的是从天堂跌落地狱。”
“可是让我在意的真的是他们的闲话吗？”紫定定地望向江川，“还是那个变得越来越符合他们形容的，令人讨厌的自己呢？”
“关于这个答案，江川先生，你和我的回答恐怕是一样的。”
这是她在亲自与江川面对后才明白过来的。青年那被数码兽视为力量来源的偏执情绪早就不再是“考上东大”，而是对沉溺在闲言中不断堕落的自己愈发深重的失望。
“你会选择我的母亲作为‘诱拐’对象，就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吧？我想，另外一个女孩小野寺肯定也和你说过类似鼓励的话才对。”毕竟对于距离预想的方向越来越远的自己，得到他人的给予的肯定与鼓励反而是比猜疑与嘲讽更痛苦的事。
说完这些后，紫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她本没有打算将这些全部告诉江川，没想到还是……说出来了。
“如果我说了多余的话，那非常抱歉。”逼人的气势瞬间消散无踪，紫怯怯地欠了欠身，不敢再去看躺在病床上的青年的表情。父亲在警视厅认识的熟人允诺她半个小时的时间与江川的独处，继续耽搁超时的话恐怕会给父亲的信誉带来麻烦。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得到的回应竟然是一声响亮的抽泣。
眼眶发红的青年拼命睁大眼睛，仿佛这么做就不会让泪水夺眶而出，“我该怎么办呢？”他哽咽着，问眼前这个比他年轻十岁却与他有着相似经历的女孩子，“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紫认真地想了想后，不确定地回答道，“这个答案，只有自己才会知道吧。”
江川他是怎么想的呢？他会怨恨利用了他的情绪的分子兽吗？
不远处的战场早已乱成一团。她却立在一旁，回想起了那日在病房与江川会面时的清醒。
她曾偷偷幻想过，假使没有与花拉兽相遇，没有从钟表店老爷爷的手中得到这台Xros Loader，那么今日被分子兽利用的人，会不会就是她了呢？如将这个相似的场景套用在她身上后，会让她感到憎恶不已的不是分子兽，而是这样无能又怯懦的自己吧？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她甚至要感谢分子兽的出现，感谢它挖掘出江川……以及她埋藏在心底的黑暗。只有意识到这阴影的存在，才能产生去直面它的勇气。
就算她再无法回到当初的那般优秀了，却不妨碍她向着当初优秀的自己继续努力。
……或许是这样也说不定。
紫不由得弯起嘴角。
“愚蠢的人类小孩，你该不会是认为我近身战斗能力上存在缺陷，所以才让我面对这样的对手么？”分子兽再次轻松地躲开从花拉兽花瓣般的掌心发出的浅绿色能量球后，藏在左侧破碎机械外壳之下的血红色眼珠不自然地转向她所在的方向，右眼则如警示灯般不断闪烁变换着不同的颜色。
它注意到了紫唇畔的笑容，却误会了这个微笑的含义。
然而话音未落那平板的机械音很快就淹没在花拉兽猛然拔高的尖嗓中，“喂！一对一战斗的时候要专心致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混蛋？！”语毕她再次冲上前，想使用之前对付江川的方式在分子兽那张可恶的面瘫脸上也重重砸上一拳。
“你想多了。”同时站在一旁观战的紫则有气无力地回应分子兽，“不管你的具体实力如何，这个家伙都会是这个反应。”不知不觉，就连她说话的口吻都在向花拉兽靠拢。
没想到分子兽机械制的四肢同样灵活，它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开身子，顺势避过了花拉兽迎面而来的气势汹汹之拳。
“该死！”多次攻击落空让花拉兽的性子更加暴躁，她加强了攻势却不想还是被对方一次又一次游刃有余地躲开，“机械混蛋！有本事正面迎击啊！”可惜花拉兽的挑衅对分子兽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她无休止的攻击还在不断地消耗自己的体力。
另一边，与花拉兽拉开一段距离的分子兽伸长电缆般的手臂，泛着金属冷光的手指部位突然爆裂，露出隐藏在其中的无数条电线，“插头式炸弹！”从电线缝隙中出现了数不清的暗红色圆球，全数往花拉兽的位置飞去。
红色圆球的出现让紫的心口又一次被那熟悉的恐慌占据。这些看起来小小的颗粒，其蕴藏的威力绝不向是它的外表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花拉兽！快躲起来！”回过神时，紧张的话语不假思索冲口而出。
“切。不用你提醒本大人！”花拉兽不屑地冷哼一声。从过去的一次次战斗中催生的警觉性让她知晓现在不该是继续逞强的时候。可惜周围的家具在两兽毫无顾忌的战斗中损毁大半，不得已她只能蜷起身子往旁边一滚，顺势躲进了几副书架的残骸形成的屏障中。
分子兽的炸弹随即而至，点燃了一连串可怖的爆炸声。
紫藏则入了电脑桌的下方，炸弹的声音轰得她的耳朵一阵鸣响。
在确认所有炸弹都引爆之后，她不顾烟尘弥漫就冲出了掩护自己的书桌，“花拉兽？你没事吧？”紫焦急地在那堆瘫倒成一堆的书架搜索，很快发现缝隙之间有一个黑色的小小影子正努力地从中钻出。
“可恶！”花拉兽用藤蔓状的手臂挥了挥四散的烟尘，“这么一点点程度的攻击……怎么可能难倒……本大人呢……咳咳……”她似是还想与紫顶嘴，无奈却被一阵吸入口鼻的烟尘引起的呛咳打断了话语。
就在被烟尘模糊的视界的不远处，分子兽的身形逐渐显现其中。
“你还想要狩猎我么，人类？”
这一回，连紫都明明白白地听清了藏在它那毫无波澜的声调之下的自负。
“可恶。”花拉兽捏紧了拳头，支撑着站了起来。然而之前的爆炸的余威连同前半段战斗时大量消耗的体力还是对她产生了影响，这让这朵花站起来的动作都变得几分勉强。
跪坐在花拉兽身旁的紫则低下了头，望向一直被她握在手中的Xros Loader。
她翻完了那本特意送到她面前的狩猎规则书。书中明确指出，成为数码兽猎人的人类并不是只能在搭档战斗时于一旁观战。必要的时候，猎人还能够给予搭档更强大的力量。
回想着书中对于Xros Loader的操作指导，紫按下了位于屏幕下方圆盘中心的按键。
一直处于静默状态的屏幕亮起了光芒，黑暗巨龙兽的像素头像出现在了屏幕中。
“花拉兽。”紫伸出手，用手指牵住了搭档的胳膊。
和她记忆中一般有些微微发凉，还带有植物汁水饱满的叶片的独特触感。
“怎么？”花拉兽不耐地扭头看她。
“我们来试试看吧。”紫晃了晃手中的Xros Loader，对自家搭档道，“Digi-Xros。”
从花拉兽一瞬变化的表情看来，她显然是听说过这个专用名词的，“你、你……”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紫支撑着地面站起，结巴了半天都没有说出后半句的内容。
“可以的。”紫瞥了眼花拉兽，接着站到她的身旁，“我们都已经是搭档了。”
面对烟尘中不断逼近的分子兽，紫举起了手中墨绿色的长方形机器。
“花拉兽！”“黑……”
然而还没有等她念出黑暗巨龙兽的名字，一股刺目的橙红色光芒毫无预兆地从她屏幕中如同潮水般涌出，包围了花拉兽的身体。
这是规则手册中说的Digi-Xros？不，好像不太一样！
突如其来的情况变化让紫措手不及，不待她根据情况的改变做出相对的反应，将花拉兽包裹其中的橙红色光芒就已经彻底散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紫很快就注意到了，光芒消失后的花拉兽仿佛与之前有了很大不同。尽管大致看去这朵花的外表没有发生什么肉眼可见的变化，但她很快注意到盘踞在花拉兽眼中那团不逊于火焰的明媚光芒。
那是，什么？
就见花拉兽朝着分子兽的方向张开口，一团散发着热气的火红色烈焰从她口中吐出。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分子兽竟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彻底被火焰所吞没。浅蓝色的数据光环环绕在分子兽几近分解的身体周围，将其送到由紫的Xros Loader制造出的立方体空间中。
“……这就结束了？”
紫愣愣将自己的目光从屏幕中显示的分子兽的资料上移开。不远处，作为她的搭档的那株花仍立在原地，无辜地对她眨了眨那双水润润圆溜溜的大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阴影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