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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LEVEL D】新龙门客栈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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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容袖里藏着一柄刀。
那是一柄细而薄的刀,细如柳叶,薄如寒水。出袖一瞬,仿佛一弯落下人间的娥眉月影。
它看起来美丽可爱,脆弱易折,配着银柄红绳,几乎是件赏玩之物。没有人真的认为它能杀人,连替她打作这柄小刀的师傅也不例外。
倪容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杀人。她只是清楚的知道,这柄刀挥起时,她和敌人之间一定有人要死。因为她没练过什么能跟人大战三百回合的刀法。
她只会一刀。
所以这一刀必须能杀人。
窗外云头,遍染霞光。
倪容周身冰冷的合衣坐在桌前,泛着青白的手指握住一只羊毫笔,缓缓的抄书。《针灸甲乙经》已抄到一半,放眼望去,桌上一叠纸稿,皆是细密周正的蝇头小楷字。她整只手的骨节都在痛,仿佛血肉里生出了冰刺一样,连握笔都很艰难,但她不着急,她曾对着一块顽石心如止水的挥出数十万刀,也曾这样忍耐伤痛一笔一划的抄过五年书。
所以五年前疼的反复晕厥,浑浑噩噩的她,眼下却能守持清明的写着簪花小楷,如有必要,还能于瞬息间自袖中挥出一刀。
邀天之幸,【毒瘤】系统能将她认真看过的东西形成图鉴存在识海之中,这令她几乎拥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因此这些年来,她除了练武之外,还在按部就班的的博览群书,多知道点东西,早晚用得上的。
此时正值仲夏,窗外翠榕竹影交错,暖风拂面而过,既能引香,又可解寒,多少算作一点安慰。倪容边缓缓抄书,边独自想着心事。
这回寒毒发作得格外漫长。
整整一个月了,仍然不见好转。
周馆主兄妹一定找刘卦清谈过。虽然二人态度似乎一如寻常,但倪容心细,察觉得到其中端倪。如果没猜错,刘大夫估计已经坦言,三年之后就是她的死期。
本来也确实是这样,但如今她已经有了【霜雪】,情势颠倒下,她不仅不会死,反而会刻意保存体内的寒毒,以谋求更高的武力。虽说多少会受些煎熬,但她本来也已经习惯了,如今之计,是做好准备,争取尽可能多的主世界存活时间,换言之,尽可能的改变剧情。
新龙门客栈的故事很简单,一群侠客为了救忠臣遗孤,与东厂番子在龙门客栈大战一场,最终邪不胜正,取得了胜利。本来她自身难保,只能随机应变,但今昔不似往昔,她有余力来争取更多——说起改变剧情,效益最高的是令反派取胜,效益最低的就是混剧情,看看能不能救几个龙套的命。
因此,倪容不打算混剧情。
她权衡了能考虑到的一切,心中已经大致有了定算,但无论如何,眼下应着手去做的第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
她需要一些人来试刀。一来评估一下自己的武功在本世界算什么水准;二来做一些锻炼,确保她的刀能平静的对着人挥出,而不只是对着石头。
练武的人,终究会面临厮杀。虽然无可奈何,但总要有所觉悟。
倪容落下一横收尾,写成一笔“经”字,她心想,不如先做个义务警察吧,为京城和谐添砖加瓦。如今她年龄渐长,武功初成,不论为了行事方便,还是免得拖累武馆,都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捡日不如撞日,今晚就走。
她将笔隔在笔枕上。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字。
暮霭沉沉,一片淡去的霞光遗留在纸页间,还未离去。她看了一会儿,着手收拾废字残页,但窗外忽而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她心神一散,不由顿住,抬头一望。
是周淮安。
倪容继续收拾东西,周淮安站在她身旁,随手拾起一页纸来看她的字,看着看着,不由道:“你的字越写越小,偏还能令人看得清。”
倪容调笑道:“字写得小,节省。”
周淮安莞尔一笑,笑完却又仿佛有些勉强:“不用节省。你尽管写大字,免得坏眼睛。只要你爱写,以后我供你。”
倪容收拾纸页的动作缓了下来,她安静片刻,仰头看他,神思语态一如往常的温柔:“说着玩的,我喜欢写小字。苏东坡曾说,‘大字难于结密而无间,小字难于宽绰有余’,于逼仄局缩之间,写出挺拔绰约的字,比起任意挥洒,对我而言,更能舒展胸臆之气。”
周淮安低头看着她,听她不急不慢的说话,一时有些失神。他最近总是失神,因为他听见刘大夫私下里对师父说的那番话了——药石罔救,下次再发病,恐怕就是大限。
他从没有想到看起来渐渐好转的倪容,竟与之截然相反的即将不久于人世。
这消息好像当胸一拳,令他气闭,但又不痛——怪得很。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心里清楚,大夫说的话是真的。
但他没有伤心。
只感到不真实。
窗外竹影憧憧,交错在庭下,又有几叶漏过窗棂,描在她鬓旁眉间,风一动,影也动,周淮安一时觉得很碍眼,不知怎么,竟伸出手去挡竹叶的影子。
他刚这样做,就回过神来,手臂半抬不抬的凝滞在她和窗之间。手影却正好停在她的脸颊上。
倪容不明所以,有些疑惑的问他:“怎么了?”她侧头去看他的手。
于是影子又从她的脸颊滑到了眉间。
周淮安在这一瞬间感到心砰的一跳,跳的压抑而滞涩。他没能来得及去分辨这里面的情绪,也没有多余的心神去耗费,他只茫茫然的维持着一贯的态度,想回她的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说挡影子么?
倪容仔细的观察着他的神情,忽而轻声说:“你最近看起来很累,练武太辛苦了么。”
周淮安不自觉的“嗯”了一声,又回过神,安抚道:“我不累。”他在房中扫视一回,“你最近不是总爱抓蝴蝶么?怎么没见着?”
倪容知他顾左右而言他,却也没有执着,只是答他:“放了。”
周淮安便又“嗯”了一声。
倪容静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他如此反常的可能。
也许他知道了。
但不论如何,她今晚总归要走的。这次走了,也许再无相见之日。
倪容想到这里,终是向他微微一笑:“我有一件东西想送给你。”
夜色渐压暮色,天光淡如薄烟。
周淮安问了句:“什么?”便见她站起身,从窗边走开,绕进隔了湘竹帘的跨月门,不多时又转回桌旁。
她伸出手,掌心躺着一只红绳玉坠。玉色如水,雕着一座精致的弥勒佛。
倪容笑着说:“这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不值甚么,保个平安。从小到大,你送我好多东西,我却没回过礼。这个就送给你,做个念想。”
周淮安注视着这块佛坠,又将目光缓缓移到她脸容上,微不可查的笑了笑:“你人就在这里,要这个做甚么念想。”
倪容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微微歪头,目光清楚澄澈:“我想送你。”
四目相视,周淮安也忽然想到,也许她自己也已经知道了。
只是两个人都没有说破。
他伸手接下了这块玉。它躺在他手心里,像一块烙印。
倪容眨了眨眼,用一种了然而温柔的目光看着他:“你会好好留着么?”
周淮安沉默片刻,说:“我会。”
于是,她就在半梦半醒般的日暮余光中,向他嫣然笑了一下。
当晚,倪容在房中留下一封信,悄然离开了春丰武馆。
…………
……
【称号:死敌赞美诗】
【本称号不敌主角光环。】
【被动减益特效:宿主MT体质,优先获得敌对势力的关注。】
【被动增益特效:宿主天然获得敌对势力30%的好感度加成,加成数值取决于好感度基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