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公子》春从春游

39、番外（三）

　　四周的气流忽然躁动起来，远远的传来了击鼓鸣锣的声响，似乎还有礼炮炸响的声音。
　　“苏大哥到了……”
　　“是晴少爷回来了～～”
　　……人群中有男声也有女声，大家都朝门口涌去。
　　白西飞拉着沐蕾早已经不见人影了，苏篱却只是怔忡着僵直了身体——心脏在蓦然停止了跳动，只是瞬息之间又再度恢复了平静。
　　脚步像灌了铅一般抬不起来，连挪动一步都似乎变得不太可能。
　　为什么喧闹的声响忽然像流水一样悄然流尽，耳朵里渐渐听不清任何一个完整的字句。
　　想要像白西飞一样，或者是沐蕾也好……只要可以兴高采烈的跑到你的身边，想要让你的视线里只注视着我的身影，想要亲手帮你把马匹的缰绳牵好，想要和你一起并肩走进家门……
　　心明明已经飞到门外去了，可为什么身体还在这里？
　　……好像又可以听见周围的声音了，似乎有人正朝着这里走来。
　　苏篱转身看了那人一眼，视线却没有焦距。
　　“篱儿。”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谁呢……这样熟悉，却也陌生。
　　“真是小人得志。”这一次，女人的声音让苏篱恍然回神了。
　　“娘？”
　　莲蓉的脸色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难看，一双涂着丹蔻的纤葱玉手紧紧绞着洁白的丝绢。
　　“不就是做了个通判么，值得这样兴师动众的，个个都拿他当宝贝。”莲蓉挑着一双水漾的眸子瞅着苏篱，“篱儿，你可不能输给他，记住一定要把蕾儿抢过来，不能让他事事称心啊，现在已经这般嚣张，万一做了王爷的女婿那还不得闹翻天了？总之娘相信你，你千万别让娘失望。”
　　“小蕾不会嫁给他的。”
　　苏篱低声说。
　　莲蓉闻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就知道篱儿最能干了，算娘没有白疼你，大厅还有许多客人等着呢，你和我一块儿过去吧。”
　　……小蕾不会嫁给他的，他不会娶任何人。
　　苏篱微微笑了。

　　走过转角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过长廊，苏篱的视线瞬间胶着，再无法移开。
　　少年的青涩褪尽，眼前的人风神玉立，俊采非凡——洁白的银缨帽下黑发如瀑，珊瑚红的通袖袍上束着金珑玉带，足上丝鞋净袜，愈发显得面如美玉，目如点漆，绰耀生辉。
　　白西飞与沐蕾一左一右的扯着他的袖身笑谈着，似乎说到了有趣的地方，三人忽然闹作一团，站在他们身后的长辈们不由得相视而笑。
　　视线灼热的生疼，心口处揪得人屏气敛息，苏篱强自镇定地回转过身去，和莲蓉一道往拐角处走了。
　　苏晴似有所感的抬眸向那边的转角望去，只见到莲蓉转身离去的背影。
　　原来要刻意回避一个人的话，即使是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是可以避而不见的；即使遇见也可以视而不见。
　　所有的念想在目光胶着的那一瞬间，灰飞烟灭，徒留了心中一片灰烬。

　　晚上寿宴的大堂之上正有一出热闹的贺寿场面。
　　苏策精神矍铄的坐于太师椅上，面前的地上铺了一方厚厚的大红地毯。
　　曲膝跪在毯上的红袍少年目似明星，手里奉着一碗清茶——
　　“孩儿祝愿爹寿比天星福似海。”
　　少年的声音清朗悦耳，带着一点点慵懒的味道。
　　苏篱尽可以别过视线不去看他，可是耳朵却无法拒绝他的声音，一瞬间耳际轰鸣。
　　苏篱贺寿时几乎面无表情，一身白衣更显得神情冷漠冰凉。
　　苏晴很快被白西飞和沐蕾缠着到一旁的酒宴上拼酒去了，场面马上又热闹起来。
　　苏篱知道那个人是千杯不醉的，可是看到他那样没有节制的饮酒方式，不免还是担心……不过视线也只逗留了一瞬间而已，苏篱转身走出了大堂。
　　临近子夜的时候，府中终于安静下来，只在颤栗的空气中留下热闹的余温。
　　夜凉如水。
　　苏篱阖着双眼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
　　脑海里翻江倒海的闪过谁明亮的笑靥，日间的一幕一幕宛如翻转的画卷。
　　终于回来了，可是却成长得那样优秀……已经不敢直视了。
　　想象过无数个万一……没有想到再见面竟是这样的场面——视而不见。
　　彼此都不必再纠缠或再执着，两两相忘也许也是一种美好。
　　哀伤的情绪盈满了整个房间，苏篱的神志都渐至模糊起来。
　　直到感觉有另外一双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有一瞬间苏篱仍然闭着眼睛，可以说是毫无反应，猛然睁开眼的时候，那人就笑着坐在他的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