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旋舞》hrwcaine

1、第 1 章

　　伦敦道切斯特饭店（The Dorchester）坐落在海德公园对面，装潢之豪华堪与贵族王室府邸相媲美。环境幽雅，是名流绅士云集之地。

　　换句话说，灯光好，气氛佳，比较容易抱得美人归，谈分手也相对顺利。

　　纪神啜饮着使者送上来的单品曼特宁，脑中飞速打着草稿。

　　如今这个年头恋童癖大行其道，可是家有小妹，面对宛如初中生的清纯少女们，如何吃得下去？只得勉强自己去赶姐弟恋这趟流行末班车。耗费四个月零六天，使尽浑身解数，千辛万苦才钓上眼前这条冰山美人鱼。感觉：鸡肋。食来无味，弃之可惜，哎哎啊。他果然不喜欢伺候人的感觉，不适合作女王陛下的解语草。

　　亲爱的琳达美人，我家里上有老（尼尔叔叔）下有小（蕾西那丫头）中间还有客串陪审员若干（麟词堇、相原紫夕、七濑莎也香等等女人），你面前的障碍实在是比山高比海深，根本不可能逾越！所以让我们就此挥泪告别……

　　“你又准备说什么疯话？”坐在对面的冰霜美人忽然扔来一句硬邦邦的询问，嘴角却有微笑。

　　咦？你不是忙着看手提电脑的液晶屏幕，处理公事？哈利斯家的贵公子好惊讶的眨眨眼睛。

　　“近来是我不对。因为有太多事情要忙……”

　　停了停，又露出一点忍耐的表情，“今天我不是来了？”

　　“是啊——正好第三次电话。”纪神拖长尾音，点头微笑。

　　脸微微一红。她是听说过，哈利斯家的贵公子有个规矩叫事不过三，所以才有所妥协。

　　葱葱玉指有些恼羞成怒的敲敲桌面，“总之，我来了！”

　　“竭诚恭迎女王陛下大驾。”欠身为礼。

　　忍了又忍，却还是噗哧一笑。“你这人真是！”

　　“陛下，臣请告老还乡，望女皇恩准。”纪神一脸严肃。

　　咯咯笑个不停。“别再玩了！晚一点我还有个商务聚会——”

　　他很认真啊。为什么这么多年就是没有人相信？

　　叹气。也许应该换成现代一点的台词。“老板，我想辞去情人的职务。请你一定要批准。”

　　壮士断腕。请你务必炒我的鱿鱼！

　　“……什么？！”接下来上演的剧目是夜半歌声。

　　“哗啦！”一杯不知名液体泼来。接二连三突袭，接下来是巴掌。

　　但比起小妹来，琳达美人的射击精度实在不高，因此轻松避过。

　　不过美人好狠，竟然不拿自己桌上的咖啡，而用漱口水！

　　退开两步，观察到前女友不动如山，完全没有离开桌子的意思。

　　好吧，他既然是那个千夫所指的负心人，自然就得负担女方的帐单。但……顺便黯然离去也是男人的义务？嗯，再开一桌肯定必须另外付帐……琳达美人不愧是哈佛商学院的高材生，很明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知道这样下去有望拖跨他……

　　果然凡事都要付出代价。忍痛走到偏远的别桌坐下。

　　不是他挑剔，这地方风景不好，环境低级，就连侍者的微笑都打了折扣……

　　哐啷！一声巨响。听来像是有人掀了桌子。

　　反正闲来无事，扭头隔岸观火。又一幕精彩的分手戏码。

　　这女人更狠！

　　桌子一掀，她自己有准备可以躲开，那可怜的男人怎么预防？

　　只见连漱口水带喝了一半的咖啡，外加玻璃碎片陶瓷残渣，一并朝男方开业大酬宾。

　　眼看自己全身精心养护的行头毁于一旦，任谁都会呆若木鸡。

　　也难怪女方可以很顺利的在以下时间左右开弓，啪啪啪啪连送了七八个耳光。

　　然后男方迎来了老年痴呆第二期。

　　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

　　麟词大小姐之勇猛，连他纪神·C·哈利斯都不想领教，你又是何苦送上前去？

　　不过现下正好可以摆脱这个位置。埋单，抬脚跟上。

　　麟词堇说，中国有句古话：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她还说，依此类推，（惭）愧（自）己之甩人，以及人之被甩。

　　又有父债子偿，于是她小姐被人甩了，他这个甩了别人的人必须为同行负责。

　　方式就是陪着失恋的主角上刀山下火海。

　　南安普顿街，科文特加登。

　　科文特花园的每一幢建筑乃至商店和摊档都是按照一个多世纪以前的模样布置起来的，充满了维多利亚时代的情调。水泄不通的小巷上，街头艺人的表演吸引着众多游客，任何一块空地都是他们的舞台，节目也五花八门。

　　当然四周最多的还是各类商店，但明显小摊和大排挡更受欢迎。在这里任何人都不会感到局促，可以开怀大笑，无论是吃东西还是喝饮料，大家都临风而立，勿需顾及别人怎么想。

　　尽管有上述诸多优点——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些特点——这种露天夜市并非他常来，想来，喜欢来的地方。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和五花八门的街头表演是挺新奇，看在眼里却难免粗糙。缺乏特别吸引人的韵味。至于路边摊大排档，只能说无福消受，只好敬谢不敏。

　　换句话说，自己之所以会在科文特花园出现，完全是拜某个刚刚失恋的女人所赐。

　　和他正相反，麟词堇在这里可谓如鱼得水。

　　想到这里，纪神莞尔一笑，他会乐意奉陪并不是无条件的。

　　一般而言，麟词小姐非常地粗枝大叶，只有相处久了才会知道，她某些方面出乎意料的相当细腻。例如？就像现在，她始终走在游客较多的那一边，替他挡开人潮以及小贩的纠缠，也不曾起意要吃路边摊。

　　顶多在尚可容忍的范围内拖他做打老鼠的搭档。大获全胜是理所当然的意料中事——很明显，这位小姐是把锤下亡魂统统当成前男友来看。而他的反应一向很好。

　　麟词堇在兑奖柜台前将战利品一件一件装进袋子：适合佳美的纯玳瑁发梳，送蕾茜的肥鱼抱枕，讶瑛找了好久的印花丝绸桌布，给阿银的星座挂毯，自己想要的两个音乐娃娃，还有一副非常特别的袖扣属于旁边的大少爷……咦？

　　“唔，我用一个音乐娃娃换这个可以吗？”她抓起一块忽然之间看到的吊饰。

　　摊主微笑着点头，历来帅哥美女总是容易得到照顾，何况眼前这一对活招牌帮忙招徕了不少生意。“那是教会的义卖品。小姐的眼睛真利。”

　　麟词堇立即转身，伸手向男伴胸前探去。

　　纪神很直觉地闪开。他的确已经习惯麟词小姐的不拘小节和突如其来，知道她总是自有一套道理——但这并不代表也接受大街上肆无忌惮的拉扯触碰。

　　“那么紧张干什么？又不会当众扒你的衣服。”麟词堇小声咕哝着，伸手用力按住纪神。“喏，送你。”她把一条细长的红线挂上他的脖子。

　　纪神狐疑地抓起吊饰仔细研究。

　　那是两块首尾相接的鱼形硬玉，一圈古色古香的花纹，中间的圆形翡翠可以旋转，上面镌刻着四个隶书汉字：永保安康。整件饰品异乎寻常的精美，毫不简陋粗糙。同样的东西在哈罗德百货商店，必定是价格不菲。

　　“这……”纪神抬眼望向麟词堇。

　　“孔夫子庙的平安符，保佑你平安健康，万事顺利。”

　　麟词堇很爽快的报出答案。究其原因，主要是小时候对纪神那些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印象实在太深刻——全是救命用的。结果现在每次看见他吞服药丸，眼前就会浮现医院的幻影，有几次甚至棺材葬礼都跟着出来了。

　　不至于感激涕零，但心底确有一股暖流缓缓漫开。

　　纪神弯弯眉眼，笑得干净灿烂，“谢谢。”

　　早晨八点，哈利斯伯爵府邸。

　　麟词堇拉开窗帘确认了一下天气，立刻换上运动衣跑鞋冲下楼。

　　“那位大少爷人在哪里？”扫射餐厅一周，她问。

　　蕾茜抬手指指楼梯拐角，“正在下楼，我想。”

　　果然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给我一杯浓咖啡，讶瑛。”

　　“大清早就喝这种危害健康的东西。”芙由佳美率先皱起眉头。

　　纪神整个人瘫在长沙发里，可怜兮兮的申辩：“我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

　　众人闻言纷纷望过去，真的，那位尊贵的大少爷眼睛眯成一条线。

　　讶瑛关心地问：“要不要多睡一下？”

　　麟词堇赶紧跳出来阻止，“千万不要！他这人只会越睡越懒。”说着走过去拉纪神起身，“来，只要去打一场网球，你马上就会清醒了。”

　　“什么！”纪神果然有了瞬间的清醒。“谁说自己正在情绪低落，今天准备去逛街的……拜托，让我自生自灭……”下一秒再度陷入梦游状态。

　　麟词堇用力拉人，“我改变主意了。”

　　逛街，血拼，哪天不可以？

　　但是想要拖动纪神大少爷打球，可就得碰运气，看造化了。

　　概括说来，天时地利人和必须三项俱全，缺一不可！

　　天时，这要靠上帝帮忙。因为谁都知道大少爷是超过二十度不干，低于十度免谈，出太阳刮风下雨休想，只有在十五度的阴天才肯考虑活动一下。

　　地利则必须仰仗哈利斯伯爵府邸伟大的清洁工。也就是说，如果网球场达不到大少爷的整洁指标，或者周边地带有什么东西碍眼，他拒绝站上去！因为顺眼与否直接关系到注意力集中程度……这种话一听就知道绝对出自那个天底下最挑剔的龟毛男人之口。真是！陪练的人都不计较那么多，他大少爷还这么刁……

　　人和一般而论，就是要看大少爷的心情。可是苍天，上帝，安拉！等到那个从小阴阳怪气的男人心情好，脾气好，兴致好……想必她已经中了累计复式□□。

　　因此，最后一项的正确解读是，趁着像现在这样他还有点神智不清的时候赶快下手！

　　“我不去……”

　　“走啦！今天天气十五度，没有太阳，也不见刮风下雨。而且伯爵府邸里面没有人胆敢让你站在没清扫干净的网球场上面！”

　　拉锯战持续了将近十五分钟。

　　其余人谨慎旁观，基本上全体偏向麟词堇。原因很简单，自从被她强迫中奖一样拖着去运动以来，纪神的身体状况一直在改善。在适度的范围内，她会拉他出门散步，周期性远足，偶尔爬山，时不时打球——网球，壁球，羽毛球，板球，甚至乒乓球。久而久之，他虽然还是相当容易生病，气色和抵抗力却都比过去好很多。至少不必一倒下就送进加护病房抢救。

　　“我不要……”已经被拉起来的某人仍自垂死挣扎。

　　麟词堇半推半拉将人拖出餐厅。“走啦，大少爷，去换衣服。”

　　“啊，我要当裁判！”蕾茜及时举手报名。

　　一直低头用餐的阿银此时抬眼，“需不需要替补队员？”

　　讶瑛和芙由佳美相视一笑，分别开始准备野餐篮子和亚麻桌布。

　　夏尔特尔酒店面对海德公园东侧，室内装修是备受推崇的古董式，气质不俗。本土达官贵人常来常往，频繁出入体育馆、游泳池以及SPA美容中心。外地名流士绅也都纷纷于此包房，作为自己在伦敦的住宅。

　　究其原因，当然是它的两大股东：格罗斯夫纳和哈利斯。众所周知，朱迪丝小姐和纪神少爷的订婚仪式就是在这里举行，分道扬镳之后仍然不断出入此地。这两个古老显赫的贵族家庭关系网错综复杂，影响广泛深远，引得达官显贵纷纷慕名前来。久而久之夏尔特尔酒店便成了打入伦敦上流社会顶层的一条捷径。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蕾茜百无聊赖地踏入厅门。这位大小姐是现任哈利斯族长的掌上明珠，享尽千般娇宠万种溺爱，堪称当今伦敦最幸福的女性之一。护妹心切的纪神伯爵甚至下了一道戒严令：除非小公主钦点，陌生人不得近身。如果哪位勇士不惜冒险犯难，他很乐意成全此人挑战权贵的心愿。

　　这张皇榜拦在前方，众多意图攀龙附凤之辈莫不含恨扼腕，望洋兴叹。

　　蕾茜站在大厅一角四下搜寻，良久不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失望之际，一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男性手掌倏地勾住她的纤腰，“漂亮的小姐，你看起来是那么孤寂失落，仿佛即将凋零的玫瑰花蕾。不介意的话，陪我喝杯咖啡开心一下？”

　　“……请问伯爵大人，你现在这种行为应该归类到调戏未成年少女，抑或属于单纯地真实再现自己生活中的原始面貌？”蕾茜面不改色的斜睨身旁的男人一眼，继而慢吞吞反问。

　　这个地方美女如云，没有一千至少八百。她的哥哥不至于那么饥渴，需要找亲妹妹下手吧？就怕他已经习惯成自然，只要见到美丽的雌性生物，说话都是这种调调！

　　“上帝明鉴，日月为证，我最漂亮最可爱最聪明最亲爱的小公主，兄长这样博命演出，就只为了你的倾城一笑。”纪神左手抚着心口，俊美无铸的脸上是无比痛心的表情。

　　唉，她这个哥哥啊，其他的什么都好！

　　惟独这一项实在让人受不了——外表生得尊贵优雅风华绝代，偏偏个性也烂得有够万古奇葩！

　　成天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简直从来正经不过两分钟。当然也不曾有人敢断言他开的玩笑仅仅就是戏言。毕竟纪神伯爵的捉摸不定有目共睹，难缠更是有口皆碑。

　　就是不晓得今天究竟什么日子，竟然让本来应该在家睡觉的哥哥不辞辛苦跑到这里来……

　　咦？

　　“哥哥，你为什么会来？”刹那间灵光一闪。

　　“是啊……究竟为什么？”纪神眨一眨狭长的猫眼，无辜的跟着问。

　　蕾茜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小气！“我记得，好像，今天十六楼举办一场婚礼，新郎应该是——阿堇姐姐的前男友。”她谨慎的试探。

　　“真的？”纪神不动声色，只是牵唇微笑。“恭喜佳偶天成。”

　　就这样？！

　　“那么，阿堇姐姐就是活该倒霉？”蕾茜扬起美丽的笑容。

　　纪神微笑着后退一步，“不。他们大概属于天作之分。”

　　“而对于这种情况，哥哥乐见其成？”似乎看到一线希望。

　　再退一步。“为什么不？毕竟那位仁兄才逃过一场人生大劫。”

　　可——恶！

　　“你的目的地是不是十六楼？”蕾茜杀气腾腾。

　　继续退后。“呃，比那高出十级台阶。”公主对这个答案满意嘛？

　　十七楼。

　　“哼——！”蕾茜愤然掉头，转身不告而别。显然并不满意。

　　十七楼的景致真的有种高处不胜寒的落寞。

　　真是羡慕一些电影中的美丽女子，在黑暗中点起一支细长的香烟，微亮的火光，袅袅烟雾。

　　徐徐吐出一口气，妩媚的脸上流露无限沧桑，忧伤也显得那么漂亮。

　　可是她根本不会抽烟，只好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傻不愣登发呆。

　　别提手边那杯难喝的威士忌！

　　人衰，喝凉水都塞牙。

　　呜呜……究竟是哪个混蛋侍者端来的，当她好欺负是吗？！

　　“你心情好像不错？”

　　一起走出十七楼会议大厅，朱迪丝侧眼打量嘴角似乎微微上扬的合伙人。

　　就在刚才，纪神把夏尔特尔副经理狠狠削了一顿，质疑季度利润表之余，顺便含沙射影的警告为其撑腰的某位董事会成员。谈笑风生的猛砍对方的要害部位，接着一边亲切的慰问伤势一边再接再厉继续捅三、四十刀，最后表示同情又补上一、二十刀，末了不忘撒把盐。

　　那种杀人不见血的优雅雍容，见者无不毛骨悚然。

　　副经理被刮得面红耳赤，恨不能当场一头撞死却又连大气都不敢出。

　　发生了这么不愉快的事情，此刻，这位大少爷看起来居然……心情满好的样子。

　　纪神闻言转脸微笑：“怎么说？”

　　“你的表情。”朱迪丝姣美的面孔上有深思的神色。“不怕他背后的势力反戈一击？”

　　纪神只是浅浅淡淡一笑。“他仗着与董事会的特殊关系，连续好几次拖延预算，谎报利润数字，以便从中贪污渔利……”他耸耸肩，“想要钱不算什么大错，可是吃相不用那么难看。我不过希望他纠正一下这种容易得消化不良的饮食习惯。”

　　朱迪丝谨慎的选择沉默。稍微熟悉伯爵大人行事作风的人都知道，纪神少爷从来不会拍着桌子冲你大发雷霆。这位伦敦第一贵公子偏好文明的解决办法，例如冷静地切你的头下来，之后再彬彬有礼致谢，同时奉上高级棺材一览表任君选择。

　　犹记得初掌监事会，众人还以为纪神伯爵只是一个散漫优雅不功不过的大股东——所谓盛名之下其实难负——又一个光数钱不管事的贵族少爷。毕竟他参加各项会议都那么安静平和，很少质疑也不曾提出什么额外要求。经理层戒心渐减，董事们也喜欢这种作风，因为不具威胁性。直到三个月过去，季度总评来临，他们终于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错得离谱。

　　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首先是纪神少爷很懒惰，其次了解也不够深入。顺藤摸瓜到头，他才向董事会摊牌，算总帐顺便计利息。最大一件事，就是连续强行撤换好几位已经混得谁都不怕的财政部负责人，对方威胁发动集体辞职，结果反而被他一一要挟回去。

　　元老会开始担心他想要铲除异己，一步一步取代格罗斯夫纳家族的地位。可是时间长了，越看越不像。董事周会上时常不见人影，即便来了也不过列席旁听，甚少干涉管理层的计划安排。别说图谋总裁宝座，朱迪丝很疑心他连监事会主席都不太想当。

　　总之，既然劳动这位懒惰成性的大少爷开了金口，就不要妄想轻松简单蒙混过关。基本上这相当于下发催命帖，除非短时间内情况得到显著改善，否则管理层乃至夏尔特尔员工名单里很快不会再有这个人。

　　恐怖至极的董事会议开完，操刀的刽子手嘴角居然还勾着吊诡的笑意。

　　——“怎么看都是那种一笑便要杀人的变态。”

　　说这话的人想必非常了解这位大少爷。

　　所以虽然没有什么交情，她是否可以认为，麟词小姐能够保证自己平安无事？

　　思及此，朱迪丝玩味地一笑。

　　“你的问题是否到此为止？”纪神彬彬有礼的虚心求教。

　　朱迪丝敛眉细想，良久微微颔首。

　　两个人迅速达成共识，往下是哈利斯族长的提问时间。

　　“我想，你应该相当清楚我的时间表。”纪神慢条斯理地说。

　　朱迪丝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她总是第一时间收到哈利斯族长最新的工作日程表。

　　纪神弹弹手指，漫不经心接续下文：“那么可以认为，你没有理由不知道这个晚上划归我的私人时间？”

　　“确实如此，我很清楚。”朱迪丝面不改色的承认。

　　纪神勾唇，划出一个淡雅如池中清莲的笑容。

　　“我是从温暖的被子里硬爬起来的。希望不会再有下次。现在关于季度总评会议提前召开的原因，你有什么好理由？”

　　朱迪丝展眉微笑，悄悄后移几步，同时送出一个妩媚的眼波。

　　“你知道，夏尔特尔的管理方针是双赢方案，主张让员工得到合理而具有鼓励性质的报酬，并且注重专家。麟词小姐在两个月前通过竞标成为本公司的办公软件设计顾问，对这样的人才我们一向优待。何况，现在她只不过想找一个熟悉的私家车司机，如此合理的请求实在无法回绝。”

　　真是万年奇观，纪神少爷天使般优雅的笑容也会呈现僵硬的状态吊挂在俊美的脸上，从来不曾龟裂过的脸色于刹那间泛出微微的青白。

　　如果不是太过爱惜性命，真的很想留下来观摩哈利斯族长接下来的举动。

　　扼腕啊。“还有一场宴会必须参加，请原谅我要先行告辞。”

　　今天纪神少爷的心情似乎特别好。不但破例来到十六楼参加陌生人的结婚典礼，就连一位毛躁的侍者不小心碰掉酒杯泼了他一身，也没有被怪罪。这位伦敦第一贵公子整个晚上始终笑容满面，脾气也比平常好很多，态度友善得令一对新婚夫妻受宠若惊。众多宾客纷纷窃窃私语：是有什么好事吗？或者这样的人特别讨他喜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蕾茜小姐隔着老远与兄长说了一声再见，立刻就离开宴会厅了。

　　夏尔特尔酒店十七楼。

　　侍者拿来客房钥匙，为纪神少爷打开门，心中暗自庆幸碰上伯爵大人和颜悦色的时候。

　　高级隔音门喀哒一声轻轻关上了。

　　“你好，麟词小姐。”纪神轻柔微笑着走近落地窗前。“这里风景不错？”

　　麟词堇吓了一跳，随即嘿嘿干笑：“是啊。很不错。”

　　生存法则之一，千万不要违抗濒临抓狂的大少爷。F5级的飓风真的不好玩。

　　“可以理解为，你喜欢这儿？”纪神慢条斯理的掀开窗帘，站在十七楼往下看。

　　麟词堇当即点头如捣蒜——她可还想完好无损的活着走出去。

　　“个人观点，这里的丝被和床铺勉强也还可以忍受。”纪神眼睛仍望着窗外，仿若漫不经心的继续往下说。

　　“嘎？可是我想回家——”麟词堇被扫射过来的冷光吓得立即闭嘴。打了个寒噤，不甘不愿的向恶势力屈服。“是，这里没有什么不好！”呜呜，人衰，连家都不能回了吗？

　　“非常好。那么我想可以睡觉了。”

　　纪神说着转身，走向卧室附带的浴室。“叫讶瑛派人把换洗的衣服送来。”

　　“呃，那个我可以借用你的车——”

　　浴室门咣的一声，当着麟词堇的面甩上。

　　休想！

　　三十分钟以后。

　　“请问……我睡哪里？”

　　麟词堇小心翼翼的趴在床头请教合眼睡觉的伯爵大人。

　　那双狭长的猫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随便。”

　　下一秒回复闭合状态。

　　麟词堇睁大眼睛，什么叫随便？这张大床他一个人独占了，这人睡癖之差，足以使她不敢越雷池一步：先不论男女有别，有谁愿意被踢下床？别提他少爷喜欢抢棉被，小时候半夜冻醒全都拜他所赐！但不这样她可以睡哪里？沙发还是地板？

　　“喂，你——”她忍不住进行骚扰。

　　一双美丽不可方物的碧眸倏然睁开，眼底闪动嗜血的光芒。

　　“拜你麟词堇所赐，牺牲了三个小时二十一分四十六秒休息时间。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参加家族会议。现在，我要睡觉。听明白没？”薄唇逸出的嗓音倒是低缓平和，温柔得恐怖异常。

　　麟词堇连忙不迭点头，“明白明白，我很明白。大爷请尽管睡，别理我。”

　　某人抓狂起来就会六亲不认，保命要紧。

　　于是纪神眼帘一合，心满意足的当起睡美男，晴空万里无云。

　　死罪看来免了。

　　可是窝在沙发怎么睡得着？

　　明说你很生气会怎样？！

　　还非要拖着我一起体会睡眠不足的痛苦——好小的心眼！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许多许多羊……

　　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第一缕晨曦照进来，麟词堇微微睁了睁发涩的眼睛。

　　纪神·C·哈利斯——算你狠！

　　又是新的一天，昨日种种终于以麟词小姐的失眠拉下帷幕。

　　从伦敦的皮卡迪利广场往北走，在摄政街与新邦德街之间，平行伸展着圣克里斯托弗街（St．Christopher’s Place）和萨维尔街（Savile Row），这里有高档女装店，安静的咖啡馆以及西装店。

　　麟词堇坐在福特南&梅森红茶店里，靠窗的视野将圣克里斯托弗街美轮美奂的气派设计尽收眼底。她双手支颐，望着一个修长挺拔的优雅身影正穿越喧嚣人群走过来。他似乎也看到她了，一双狭长的美丽猫眼几不可见地眨了眨。

　　午后的艳阳洒落大地，变换不定的光影映照着纪神·C·哈利斯颀长的身形，散发出氤氲的迷魅气息，黑色的夏维手工海岛棉衬衫搭配深色同质长裤，将他慵懒高贵的优雅风采衬托得更加卓绝出众，无懈可击。

　　千万人之中，一个超级美男子独独向你走来，那种感觉啊——是够虚荣的。

　　若说认识那个大烂人有什么好处，绝对不能漏算这一项。

　　麟词堇看着纪神走进咖啡厅，在店主的亲自招呼带位下，朝她坐的位置走过来。经理殷勤地拉开椅子，他优雅落座，牵唇微笑。“久等了？”

　　这男人，还是那么爱面子。由于非常满意伦敦第一贵公子这个称号，呈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姿态，永远是一种不着痕迹的优雅。真是——虚伪到令她叹为观止。

　　“现在是十二点三十分零二秒。”麟词堇干脆将腕表伸到纪神面前。

　　两个人约定的时间是十二点半，她没有当场揭穿已经很客气了。

　　纪神挑一挑细长的眉毛，依然是那般冷静优雅，打定主意八风吹不动。伸手招来侍者吩咐几句，须臾对方拿着一本用上好铜版纸印刷的彩色杂志，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麟词堇认出那是最新一期《幕后》，伦敦最著名的传统上流社会绯闻周刊。

　　“老天！别又来了……”她当场抱头呻吟。四十五分钟以前才看过《太阳报》啊！

　　纪神慢条斯理拿起杂志，故意翻到特定内容，展开，幸灾乐祸地扔给女伴。

　　“你不是很能直面惨淡的人生？来，阿堇，正视一下残酷的事实。”

　　麟词堇迫不得已的抬眼瞄过去，随即捂住脸，仰天长啸。

　　本期《幕后》封面是一对并肩走出酒店总统套房的男女。大概是镜头没抓准，只拍到非常模糊的侧面，看不清两人的长相。斗大的特写标题异常刺目：现场直击，伦敦第一贵公子新欢现身？

　　翻开专题报道，骇人听闻的内容更是令人冷汗直流。文章用暧昧的笔调暗示了一个发生在夏尔特尔十七楼总统套房的火辣激情之夜。第二段话锋一转，历数纪神伯爵的用情不专，变心不眨眼，三天前才和旧爱分手，旋即寂寞难耐的投向新欢怀抱。光是列举曾经的罗曼史怎么够？于是附上几张照片佐证所言不虚。左下方梨花带雨的镜头进行特写处理，冷美人声泪俱下控诉负心人。正中央当然是封面照片，加注批文：看得出两人状甚亲昵，想必他们之间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密切关系……

　　拷！她，麟词堇，就是那第N号绯闻女主角。

　　——整个晚上窝在沙发上失眠数羊的凄惨悲情新欢！

　　麟词堇合上杂志，烦躁的伸手猛揉太阳穴，眼睛盯着窗外。

　　人衰，真的会处处碰壁。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难得上一次版面，居然是由优秀的守法女公民沦为伦敦最新出炉的狐狸精。

　　这倒也算了。绯闻何其多？

　　要命的是，为什么偏偏摊上那颗花心大萝卜？！

　　万一她被认出来，那些仰慕这烂人的贵妇名嫒铁定群起而攻之……

　　多么水深火热鲜血淋漓的前景！

　　因此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振作起来，好好想想往下该怎么办。

　　啊！对策，对策，你在哪里？

　　无奈腹中空空，导致脑袋也跟着空空，营养不良的思考细胞集体罢工。

　　“你打算怎么办？”引发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在对面笑吟吟开口。

　　真好意思问！

　　要不是他的小心眼，她今天也不会沦为市民茶余饭后的笑谈。

　　假如他没有那种拖着别人一起下地狱的坏习惯……太不切实际了。

　　身为元凶，居然好意思问她打算怎么办！

　　谋杀哈利斯族长算不算解决方案？

　　麟词堇无力的挥了挥手，“麻烦不要和我说话……”她现在迫切需要补充热量，以供大脑运作，稍后才有神气吵架顺便掐死某人。

　　这个女人生理电池见底了。她禁不起饿，一旦肚子唱空城计，大脑就进入死机状态，还会伴有肝火过盛脾气不良等并发症状。先解决民生问题吧。

　　“Waiter。”纪神弹指示意。

　　一份相当——对于诸多商务人士来说可能是过于——丰盛的午茶套餐迅速上桌。

　　麟词堇立刻低头猛吃，毫不理会对面只端着一杯黑咖啡的某人。反正纪神少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随便喝口空气就可以抽高长大。不过等下记得顺便警告一声——

　　“当心胃穿孔。”扫空面前的食物，她终于有空腾出手来，指指那杯咖啡。

　　纪神一笑，倒是从善如流放下杯子。“充电完毕？”

　　“对。”麟词堇爽快的承认。“我的回答是，你说怎么办？”

　　处理绯闻这位伦敦第一贵公子最有经验。既然如此，直接问他不是要比自己想破头快很多？何况始作俑者是他大少爷，当然要负责到底。

　　纪神轻轻笑开。麟词堇绝对是个坏脾气小姐。因此她决不是单纯善良得不会发火，只不过很清楚这种事吵翻天也没用。“你现在大概有两个选择。”

　　“说来听听。”麟词堇撇嘴。

　　纪神摊开双手，“将错就错，或者保持沉默。”

　　“出面澄清的可行性是多少？”麟词堇怀抱一线希望。

　　纪神赞同的点点头，“原来你希望越描越黑，嗯，这确是一个绝妙的方法。”

　　麟词堇当场无奈的瘫软在桌上。“上帝，为什么是我……”唯一堪称安慰的是，杂志上只有两人模糊的侧面，大少爷的绯闻又满天飞，暂时可以不必担心无颜回家面见讶瑛佳美，以及蕾茜可以媲美她老哥的终极审问。

　　“总而言之，请你节哀顺便。”纪神笑得很是幸灾乐祸。

　　趴在桌子上的水母哀怨的抬起食指。“一个问题。”

　　“请说。”伯爵大人的态度难得如此亲切。

　　“我可以理解辩解无效，不过为什么要将错就错？”

　　纪神想了想，将下巴架在双手撑起的等腰三角形顶点。“比较划算。”

　　那里划算？

　　麟词堇疑惑不解。

　　“可以节省很多追求手续，成本低廉。”纪神说着悠闲的靠向椅背。

　　麟词堇抄起身旁的手提包用尽全力砸过去。

　　“我宁愿保持沉默。谢谢合作。”

　　讨论就此结束。

　　为了尽早平息风波，干脆收拾行李逃回学校。

　　那位少爷当然是留守伦敦。

　　诺大的校园少说走了八百来遍，真是郁闷兼无聊。不远处就是大礼堂，听说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大型学术会展。虽然不太懂生物基因工程，对新兴的MH和FATIMA更是一窍不通，但怎么也好过待在理事长室惨遭猎子荼毒。

　　场面很是热闹，看的人很多，其中居然不乏政商巨头。

　　也果然采用了最先进的展示技术，多媒体映像，声光并茂。

　　麟词堇点点头，认为自己来这里参观的决定是正确的。

　　目光在形式各异的图文资料中游移，忽然之间，一张与众不同而又备受冷落的黑白照片映入眼帘。

　　那大概是一张偷拍得来的照片吧。里面有个熟练的摆弄着精密仪器的男孩子，低垂的脸上没有笑容，满眼的认真和专注却明白表现出对这份工作的热衷。

　　麟词堇呆呆的站在原地。她熟悉这张男性面孔的深刻轮廓，看惯上面古典精致的五官，甚至可以毫不费力的凭空描绘出他每一个喜怒哀乐的表情。包括那双桃花眼刻意要对别人放电前，两条细长的眉毛会微微挑起的征兆，她都一清二楚。

　　陌生的，只是那一份认真和专注。

　　脚步迟钝的凑上前去，寻找照片下的介绍说明。

　　“我的得意门生，失踪的天才！”

　　紧跟着是一段对忽然消声匿迹的爱徒的会议，充满惋惜与怀念，并且希望有一天他看见这张告示，能够重回研究所继承衣钵。

　　据称这是年近七旬的生物学权威亲笔写下的注解。

　　老教授，他没有失踪。

　　吞一下有些发苦的口水，麟词堇吸吸鼻子喃喃自语：“他只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陡然忆起纪神小时候其实并不喜欢笑。通常是一副安静淡漠的模样，私下里面无表情的居多，甚至有些沉默寡言。然后长大了，笑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漂亮，废话也呈几何倍数增长。

　　她甚至已经不记得这男人是什么时候开始整天笑容满面的了！

　　只知道似水流年，嘴角那抹神秘莫测的优雅笑意早已成为伦敦第一贵公子的注册商标。

　　原来一切都在不知不觉改变，再回首已是面目全非。

　　那么现在的他，是否还记得自己不笑的过往？

　　“你怎么站那么高？”讶瑛的脚步静止于连接卧室和阳台的门口。

　　纪神眯着眼，胳膊伸展，双脚站在露台围栏上。流线型的银白天蚕丝衬衫，衣摆没扎，外翻盖住裤腰。合身妥帖的府绸长裤使他原就修长的身形更显轻捷优雅。几片云朵缓缓飘来，隐隐约约变成一对翅膀挂在他身后……

　　他就要飞走了！

　　讶瑛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那里很危险，还是下来吧。”刻意缓和的嗓音还是泄露出隐隐焦虑。

　　纪神却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举起双臂，十指交握，手心上翻，使力拉提，伸懒腰，整个身子立即向外倾斜，几乎要摔出去了。

　　讶瑛霎时倒抽一口冷气，想要出声警告，又害怕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很快，纪神俐落地跳下，稳稳站在讶瑛面前。

　　“安啦。我玩过很多次了。”俊美的面孔若无其事，倒显得管家脸色苍白。

　　很多次？！其他时候呢，都没被人撞见？

　　一旁的纪神老实承认：“阿堇有在旁边看。”

　　上帝啊——！！

　　望着那双澄清无伪的美丽猫眼，讶瑛忍不住闭一下蓝眸，平息被挑起的紧张情绪。

　　明天，不，今晚就多念一个小时祷文。

　　“你很不喜欢我这样？”

　　讶瑛一怔。随即微笑，伸出手去搂住纪神。少爷很敏感，一旦亲近的人情绪不稳，他也会跟着浮动。虽然隐藏得太好，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察觉。

　　“不会。但是答应我，千万小心。”安抚的语调非常温柔。

　　反正，为少爷念祷文早就不是两三天了，多这一个小时不算什么。

　　纪神温驯的点点头，那样子简直就像一只没有爪子的乖乖猫。

　　讶瑛失笑。少爷已经成年了，身为哈利斯家族的纪神伯爵，世人赞叹的伦敦第一贵公子，早该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可是在自己眼里，怎么都还是最初那个心细如发却异常别扭的男孩子。嗯，他现在的确依然过分敏感过分聪明过分别扭……这些从来都不曾改变。

　　虽然没有试过，但养宠物的乐趣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一只倨傲高贵的罕见猫咪，在其他人面前随时可能伸出利爪抓个头破血流，独独到了你面前就变成爱撒娇的乖乖小猫——真的很有成就感。进而就会认定先前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了。

　　“饿了没？”顺手轻轻爬梳那头漆黑亮滑的秀发。

　　纪神摇摇头，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安静而享受地闭上眼睛。

　　少爷赖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似乎特别喜欢睡觉。

　　“佳美看过最新的《太阳报》了……”趁机念念他。

　　感觉到纪神畏缩了一下，讶瑛疑惑的看向他。

　　少爷居然在回避他的视线！

　　讶瑛微微皱眉，仔细回想一阵，若有所思的开口：“少爷，我看过《幕后》上面的照片。怎么都觉得那两个人非常眼熟，原来以为是因为看到你的缘故……现在想想，那位小姐是……”

　　这下完了！

　　“呃，午餐我想吃你煮的饭……”纪神可怜兮兮的打岔。

　　点点头，讶瑛继续说：“那位小姐我一定经常见到……”

　　“甜点要香芋布丁，可以吗？”

　　“好。”锲而不舍的追问，“那位小姐，我想知道她是不是……”

　　翡翠般的猫眼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专心姿态研究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午餐菜谱。

　　“我要奶酪，优格，蛋塔，冰淇淋，龙虾，金枪鱼……”

　　“纪神！大事不妙了——”

　　麟词堇大声嚷嚷着冲进阳台，陷入胶着状态的两个男人一起回头看她。

　　瞬间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对不起，我说错台词，请倒带重来。”良久，麟词堇朝着两个男人一鞠躬。后移几步退出阳台，并且礼貌的把门关上。

　　下一秒——

　　“咚咚咚咚！”麟词堇在卧室里使劲擂门。

　　讶瑛一头雾水地前去开门：“阿堇？”

　　“大事不好了！我们赶快开溜！”麟词堇一把拽过纪神，头也不回地直往外面冲。

　　纪神身不由己的跟着加快脚步，“我很感激你来救命。可是拜托说明一下，这是要去哪里……”

　　讶瑛无奈的看着习惯性互相包庇的两个人穿越封锁线逃之夭夭。

　　切姆尼兹庄园，喷泉池边，一男一女面对面坐在咖啡桌旁。

　　“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麟词堇双手支颐。

　　纪神慢条斯理的回答：“因为你根本漫无目的。而我知道究竟应该去哪里。”

　　管家安德森走过来，恭恭敬敬的请示两位尊贵的客人有什么需要。

　　答案是咖啡。

　　在纪神伯爵的介绍和怂恿下，麟词小姐点了切姆尼兹庄园远近闻名具有夏威夷特色的可娜咖啡，他自己要的却是极其大众的蓝山咖啡。

　　捧着杯子好奇的喝了一大口。

　　“酸的！”麟词堇也算纤细的眉毛当场皱成两条毛毛虫。

　　“是啊。这种咖啡本来就偏酸。”纪神的表情再稀松平常不过，仿佛这件事世人皆知。“否则不成了牛奶咖啡？”

　　这男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坏心眼！

　　麟词堇丢给纪神一个大大的白眼，“早就知道还鼓励我点！”将可娜咖啡一把塞进他手里，顺便抢走桌上还来不及动的蓝山。“不管啦！我们交换。”毫不客气的上演土匪戏码。

　　纪神笑笑不语。这种结局当然是意料中事，若是麟词堇没有反应，他倒要怀疑可娜咖啡的品质。所以先前要了一杯蓝山咖啡啊。拿起杯子轻啜一口。

　　麟词堇当即警觉的抱紧手中的咖啡，又忍不住好奇地问：“怎么样？”

　　“不错。”纪神仿佛喝到世界无敌香浓咖啡，一脸惬意。

　　麟词堇怀疑的看看纪神，又瞄他手上的可娜咖啡一眼。

　　大少爷的胃口之刁，伦敦人都知道……所以，是她味觉白痴？

　　“我再喝一口。”

　　凑过去又喝一口。“骗人！”还是酸掉大牙。

　　纪神当场笑不可抑：“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判定咖啡好坏的标准本来就不同，这位小姐总是忘记，依然——好拐。

　　二十分钟后，麟词堇端着一杯新叫的可可亚，高高兴兴喝起来。

　　记恨对于这女人而言，确是一件浪费脑力谋杀时间的事情。

　　纪神左手端着可娜咖啡，右手无意识点击桌面，猫眼盯着对面的人。

　　“阿堇……”

　　麟词堇抬眼望过去，什么事？

　　“真的不考虑看看？”

　　麟词堇重重放下杯子，坚定果决地说：“不、要！”

　　纪神不说话，眨眨翡翠双眸，无声询问。

　　“我自问从来尊重你的游戏规则。现在，请你尊重我的生活方式。”麟词堇解释。

　　理由解说完毕，她又高高兴兴去喝热可可。

　　理由简单，回答简单，她这个人一向很简单。

　　纪神沉默不语。时值下午五点，太阳正要下山，淡金色的光芒透过树叶的罅隙洒落在麟词堇身上。无忧无虑心满意足的笑容，明亮得几近刺眼……

　　“三魂呼叫六魄，听到的话请回答——”麟词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使劲在面前晃着手。

　　纪神垂眸淡笑。再抬眼，勾勾手指。

　　麟词堇不疑有他的走近。

　　不够近。

　　纪神又勾勾手指。

　　更靠近一点，耳语的距离了。

　　“到底什么——”话语霎时顿住。

　　一只手突然按住麟词堇后脑勺，用力将她勾下来。

　　这个吻实在来得太突然。

　　麟词堇仍睁着绿莹莹的眼睛，眨了两眨。

　　那双宛如碧海的翡翠猫眼也是睁开的。

　　麟词堇愣了一下，脑中为时已晚的浮出一个念头：打还是不打？

　　好像已经错过甩耳光的最佳时机……那就算了。

　　……是不是应该闭上眼睛？

　　那就闭上好了。

　　闭了两秒钟，麟词堇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咦？那双猫眼也还是睁着的！

　　……她究竟应该闭上眼睛，抑或睁开？

　　四目相对，渐渐地，男人的碧眸之底沁出浅浅凉凉的笑意。

　　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正在努力挣脱，对方又有了动作。

　　一只手环抱住腰，另一只手施加力道，于是跌扑在身上的娇躯贴得更加紧实了。

　　舌探入唇内。这一次，金绿色的猫眼缓缓闭合。

　　另一双亮晶晶的绿眸不知所措的连眨几下，终于也乖乖闭上。

　　他的吻，他的身上，都带着浅浅淡淡的迷迭香气，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纯男性的魅力。

　　手底下的胸膛虽然一如印象中的瘦，却出乎意料并不绵软病弱。

　　嘿嘿嘿嘿，就说多运动一点是有好处的嘛。

　　这女人居然还在吻的空挡偷笑？

　　大概又在胡思乱想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很好！

　　吻加深，大家一起意识不清，终于扯平。

　　纪神缓缓松开手。

　　麟词堇慢慢坐直，眼中却仍是一片迷蒙。

　　纪神满意的轻笑一声，麟词堇这才正式魂魄归位。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烂男人又来了！

　　“你犯规！”她跳起来大声指控。

　　说好不得把花花公子勾引女人的手段用在她身上的！否则凭自己那点抵抗功力，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搞不好什么时候失身了都不知道！

　　“要是你再利用花花公子的优势对付我，就准备好被列为拒绝往来户！”

　　纪神轻轻叹息。“阿堇……”

　　“干——么？”很警觉的声音。

　　“一切，如你所愿。”

　　优雅的声音虚幻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