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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十四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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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复一息,待得月上树梢,四更鸣过,零落的脚步声肆意地踩踏在笃虚寺的主塔外中庭,三道人影追光捕影,相继而落。
当先那人翩然转身,乌丝飞散,一身素装往边上一抛,露出打底的紫色华服。羽扇轻掩,萧倾禹露出妖冶邪媚的浅笑,问道:“杀手大人,猫捉老鼠的游戏想来你也该腻了吧。”
仰着头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萧倾禹,樾然笑眯眯地搓了搓鼻尖,摇头叹道:“空华,说了多少次了,只跟着你下的印记追,总有一天会漏数的。这不,跟了我两这么久,你都没发现人数减了一半么?”
“杀了你们两个,其他的还怕他跑了?”第一次听到那裹在黑衣里的蒙面杀手出声,竟是黄莺出谷般悦耳的女子声调。“不过陪你们玩一玩,倒得意了不是?还有你,别以自以为风流倜傥便可以干脆下流下贱,你们这种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用一个字形容……渣。”
“诶……你……”被一个女子梗得无言以对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辱骂,若是平时,萧倾禹还不一脚踹了过去,然而这次他竟然只是闷了闷,才冷冷地哼了一声:“我从不打女人,而你,还不值得我破戒。”
“厄……二少爷,那你之前和我打不算哦?”某人突然很无辜地插了一句。
“你不是女的。”
“我是啊。”
“你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像好不!”
“可是……难道不像就不是了咩……”
“这不是重点!”
某杀手煞有趣味地插着腰看着两人闹腾,竟一改之前的见缝插针,待得萧尹二人吵完,她才从背后解开那硕大的两枚大环刀,很有礼貌地笑问:“两位吵完了么?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矮身伏低,反转着腰身,一前一后分布将两手的环刀掷出。
坠如流星,旋若非烟。
“二少爷快闪,新月刃一共有一百把!”
“啊?”
明明只有两把环刀,却在投掷出来的瞬间分裂成千万片锋利的环形薄刃,而因为分离时产生的细微角度,各自在飞行撞击间更是四散开来,不再形成直线攻击,而是变得几乎全无章法的全方位进攻。这一刻,萧倾禹才终于明白围猎手空华,之前说的不过“玩玩而已”绝非虚言。
只见那道紫色的俊影穿梭在闪烁的刀光中,刀芒虽胜,却也依旧片叶不沾身。萧倾禹身体向左后转身,同时提起左腿快速蹬击,伴随转身同时进行将四周袭来的飞刃搅在一起。手中折扇轻点,偏开轨道的刀刃带着一股巧劲粘着其他的相撞过来的飞刃翩翩坠下。
速度,永远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制胜法宝。
再锋利诡异的刀刃,不能及身又有何用?
不过,新月刃的移动轨迹往往直扑他们移动的死角,加之纵然得以击落部分,在下面候着的空华也不是省油的灯,岂会坐以待毙?僵持住的平衡很快就变成一场耐力加持赛。然而,萧倾禹可以耗得起,樾然不行。
不过休息了一天,之前力竭过度的情况好不容易得到缓解,现在却又要用同等的速度去施压,她的身体已是不堪重负,速度终究是慢慢降了下来,越发有些险象环生。
忽而小腿部传来一阵有针刺感,带着一股灼热的感觉瞬间激得樾然眼前一黑,绷直的腿似乎一瞬间失去了灵活的弯曲和收缩能力,硬梆梆地僵直在那,夺走了自己的行动能力,让她在空中都失了依凭,竟只能失控地坠下。
四面八方飞奔而来的薄刃正等着将她肢解,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呼啸而来,在她一瞬失神的瞳孔中逐渐放大,迎面劈下!
完了么?她好像还什么都没开始做呢。
“樾然!”
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里带着一阵惊心地呼喝,震得她一时涣散飘飞的神思猛地又纠到了一处。面前,刀风已经划破了她的表皮,刀刃距离她的身体不过三寸,但是她可以输么?
她,可以再在他面前败一次么?
不可以!
“缚茧!”脚不能动,还有手,更何况她尹樾然从来不是一个人!腰间的铁链飞梭般射出,牢牢地捆缚在自己的身上,哗啦啦地一阵旋震,将最为临近几十枚刀刃都瞬间弹开,硬抗了这一趟重击。而一击过后,一道黑影从旁蹿出挡在她面前,只道是一挥手,星光漫天,数不尽的银光从他手中射出,叮叮当当地与凌冽的刀锋撞击在一起,击偏出去,而失重落下的自己也被他人牢牢接到了怀里,平安无恙。
“啧啧啧,你吃什么大的啊,这么重!”
“朔大哥、薛大哥,你们怎么来了?”完全无视救己一命的萧倾禹是否还抱着自己,樾然仰着头就往后望,闪亮亮的大眼睛此刻只能看着一个地方,只会看着那一个人,只会注目着那一袭月白浅衫,那抹清雅如月的浅笑。
“樾然,我来了。”
扑腾地从萧倾禹怀里滚下来,蹭着想往北堂朔那里挪,殊不知脚上不过一发力,经脉又纠成一团,一阵抽搐,痛得她都忍不住像死狗一样地呜咽了一声,
“樾然……忍一下。”乘着薛祈和萧倾禹帮他们挡下攻击,北堂朔连忙将樾然扶到边上,帮他按摩起筋脉痉挛的腿来。
微凉的掌心覆在那发烫的肌肤上,霎时激得樾然轻颤了一下。当指尖微微用力下压的时候,一阵刺痛导了上来,刺得樾然又呜咽了一声,哼唧哼唧地拽着北堂朔的衣袍呻吟,冷汗汲汲,一脸痛得要死要活的苦闷。
却不想,瞧着她这番做派,北堂朔原本担忧的神色反而柔软了下来,轻笑出声。“知道痛,之前就不要逞强。现在撒娇我也不会同情的。”
“啊呜……”像焉了的叶子一样可怜兮兮地趴倒在地不再动弹,任由北堂朔给她推拿按压,复又装模作样地由哼唧了一会,樾然才伸了伸还在发麻的腿,抬起头,笑答:“朔大哥,谢谢你,我很高兴。”
那样的认真,那样清晰真挚的喜悦,从那双明亮的眼瞳里绽开,,灿若艳阳,一时间竟让北堂朔都看楞了神。
待回过神来,樾然已经抽出了游祁,又准备往战局里蹿。
“樾然,等一下!”
“嗯?”
“你的脚伤还没好,现在别乱动,萧公子和薛大哥不会有事的,你进去了才是真正给他们添乱。何况,现在时候未到,你先歇会吧,”
拉住樾然又把她摁回地上,浅笑着看回那形势早已明朗化的战局,北堂朔负手在背,道:“你不觉得能看到这样一场绝世无双的武斗,也算不虚此行么?”
月华下,一双璧人矫若游龙,动若脱兔。在激扬的刀光中,或如云般凝而不散,或如风一样幻化无形。彼此之间似乎心有灵犀,每一动作都如出一辙。力道、角度、节奏没有丝毫差异。
飞扬的刀刃成了他们追云弄月的轻功表演下最绚烂的背景,默契的配合让空华所有的攻击都成了空谈和游戏。纵是北堂朔私下计量过薛祈和萧倾禹二人的轻功不相上下,在对上凤涅的杀手时,二人联手,其协作性应该足以立于不败之地,却也不曾预料到会是这样默契十足的情境。
“一样的武功?”看到此情此景,樾然也不由得出声询问。
“应该还不只这点。”浅浅的笑意勾勒在嘴角,北堂朔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场中翻飞的两道人影,思道:能让规避人群的薛祈完全毫无芥蒂地将自己的背后交予对方,也能让骄傲狂肆的萧倾禹放下表现欲和争斗心,一心一意地配合。若说两人的关系只是师出同门,那这理由也未免太浅薄了。
收回神思,看了一下地面上月影的角度,北堂朔附身在樾然耳边轻声说道:“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你就去打开主塔第一层的入口,我想萧海应该在里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