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十二话 ...
-
夜风萧萧，绕过林子，摇曳出各种诡异的树影，沙沙地仿若有无数的人影在树杈间跃动、穿梭。不远处亮起一撮小火苗，有些不合时宜地夹带着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驱散了阴冷诡异的气氛。
斜眼瞥了一下冷莫晨不断地从怀里掏出各式各样的调味料往串在树杈上的小麻雀上洒，还一脸认真地算着时间添柴加火，萧倾禹无力地揉了揉眉心叹道：
“莫晨，都说了我现在没心情吃了，你还一下子烤那么多干嘛？”
“备用。”
盯着烤得油光闪亮的麻雀肉滴淌下鲜亮的油滴，冷莫晨眼底精光一闪，手中立刻舞起一阵刀影，待得再能看清时，烤得金黄油亮的麻雀肉还串在削尖的树杈上，而骨头竟然已全部被剔除干净，整齐地在杂草堆里立起一只只麻雀仔的骨架，最不可思议的是居然还动作各有不同！
“你……”嘴角有些抽搐地看着冷莫晨固执地执行夸张到离谱的厨艺美学，萧倾禹决定习以为常地无视之，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将掌心里一方小小的木牌凑到火边瞧个仔细。
“呐……莫晨，你觉得……这苄渊医者的医牌为什么会在那小子身上？无寿谷的不应该都是女孩子和大妈么？”
“不知道。”
“那……你觉得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明明用的不是同一种武功，可他居然可以跟上我的速度！这样的人太少见了……”
“不知道。”
“你觉得海叔被人带走，和那小子会有关系么？”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自己问他。”冷莫晨依旧面瘫的表情里掠过一丝锋利，仰起头目光直直地盯在头顶浓密的树影里。还未等他再次出言警告，一道迅影猛地从空中坠了下来，砸在枯枝碎叶上扑腾出一片尘沙，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也随之扑面而来。
来人低垂了眉眼，发丝被汗水粘糊在额上，浑身上下皆是血色，他的肩上还架着一个重伤昏迷的戎装女子，有些摇摇欲坠。
“是你！”原本听到杂响也依旧无所无谓的萧倾禹，只觉得迎着火光，眼里撞进了一片深红。不由得讶异：“哼，才几个时辰不见，你倒是混得不错嘛。”
来人扬起脸，正是樾然那张天天带笑又平凡无奇的面容，只是现在顶着满面血斑有些碜人。笑呵呵地瞥了萧倾禹一眼，樾然似乎也没他们这两个敌手看在眼里，自是径自地把柴月扶到树下放平，然后有些干哑地笑道：“帮我顶一个时辰，回头告诉你萧海在哪。”
语罢竟是双眼一闭，直挺挺地趴倒昏睡了过去。
耳边是“沙沙”的树叶摇晃声，掩映着或重或轻的血腥味，萧倾禹瞥了一脸毫无防备地睡过去的某人，嘴角微微扬起，轻笑出声。
“晨，既然地狱无门还自己撞上来，你说我不好好招待他一番倒显得我不够上道了吧。”
心知萧倾禹绝非什么良善之辈会对仇人以礼相待，冷莫晨也懒得去管，垂着眼眸认真地对着他手里的烤麻雀，全神贯注地感应着周遭的情况之余，就听着他在耳边兴奋异常地碎碎叨。
“啧啧，这当长软剑剑鞘的腰带不错嘛，云山白石的材质，虽然装饰的都是些普通的翡翠玉石的边角料，但这打磨工艺绝对胜过京城王师傅。”
“哎……多好的杭湘锦缎啊，不过染血了总不能用，也就别怪我拿蚀熔散化了哦。”
“恩，身上药瓶子和缎带还不少？诶？居然迷香和巴豆都有。啊，居然还有封绝散和回春丹？一颗一两银子呐，不错，都是我的了。”
“恩……这个纹身……一个大男人在胸口绣什么不好，绣片翎羽？还有，这里是……肿了？”
“……”
“……”
“……”
感觉几息的时间都过去了，却再也没有听到萧倾禹发出任何声音，静得好像他连人都不在了，冷莫晨不由得有些奇怪地抬头，却不想，猛地就被萧倾禹一巴掌捂了过来，挡个严实。
“你听着，我不会负责的，我死也不会负责的，我现在就找条河去把手洗干净，这里你帮我搞定，记住什么事也没发生你什么没看见过，我绝对，不要对她负责！”
等冷莫晨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哪里还能找到那个来去如风的男子，然而当他再往尹樾然之处望过去的时候，冷莫晨只觉得胸口一把怒火腾地冒了起来！
“萧倾禹，你给我回来！”
丢下一个几乎被你扒光只剩下布条条的半男不女的家伙给我是闹哪样！
“吧啦——”
就在萧倾禹落荒而逃，而他怒而分神的这一刻，一道圆弧型的光芒从冷莫晨背靠的树干中心透了出来！冷莫晨迅速往前翻去，双掌触底的那刻，更立刻将插在腰间的双刀拔出，脚尖一踢积聚面前的篝火瞬间向后飞起，撞向那贴背袭来的锋芒。
然而那利刃一闪而逝，撞上柴火的那刻便原路返回，消失在森林的黑暗中。连带着刚刚凌冽的杀气和寒涩的锋芒消迹无踪，若非被劈成两半的树干，恐怕自己可能都会以为是幻觉了。
缓缓地挪着步子绕到尹樾然和柴月身边，冷莫晨扯开自己破旧的外衫随意地罩在樾然身上，沉寂如潭水的眼眸冷冷地扫着四周，猛地手里的单刀便往身后甩了出去，而身子也随着劈开的刀风，冲着身后那棵苍天巨木奔了过去。果不其然，被刀风崩裂的树干后面迅速地蹿出一道人影跃入空际，那抹黑色映着细碎的月光舞动起来，一弯弯交叠的新月交相辉映，朝着冷莫晨当头罩下。
那一刻，冷莫晨才终于看清之前偷袭他的武器是什么，那是环形弯刀！
“轰”地在地面上砸出一道浅坑，弯刀落地而不息，犹如车轮一般滚动起来，朝冷莫晨压了过去！一寸长一寸短，冷莫晨的涛桦双刀不过一尺半如何是这直径三尺的大环刀所能相抗衡的？但是，他不是一个刀客，他只是一个厨师，他的刀从来不做多余的动作，从来只在最合适的地方施力下刀。
凝神立住，不动如山，在飞旋的弯刀切割到他飞扬而起的发尾那刻，冷莫晨侧身让过。抬手，松开，在自己刀锋下落砸在弯刀的某一处时，反掌为拳砸在自己的刀柄上，让几乎会被瞬间弹飞的涛桦刀贴着锋面旋转起来，叮叮当当地割锯着环形弯刀，自成一道圆环。一大一小的环形刀光交相呼应，又互相摩擦，形成刺耳的呼啸。
右手交相替代，握住刀柄顺着内环，从内而外朝环形弯刀的内部朝其来时的轨迹劈过去。一再被减速的环刀受此冲击，哪里还能控制住原先的方向，打横着扫了回去。而已经失去旋转力道的左单刀也顺利地落下被收回了刀夹。
连挡两击回去，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厨子会有的攻力了。隐藏在暗处的那人似乎终于对冷莫晨有些许刮目相看，但听一声呼啸，四面杀机顿起，十几道新月环牢牢地将他们围在中央，夹带着风声，从四面八方切割了过来。
双掌难敌四拳，何况漫天刀光？
更何况他能躲能逃，后面两个昏迷不醒的可是标准的定位靶子！
“晨！废物先不管就是了！”朗朗笑声从天而降，萧倾禹一脚挑起瘫死在地的樾然往柴月身边就踹了过去。脚步轻点，一个后翻，便将攻向冷莫晨左右两侧的几把环刀都被踢偏了轨道，使其互相撞击而落。
紫袍一挥，挑眉一笑，待想再出手帅一场的时候，却见一道瞬光从背后腾空而起，化作漫天落雨砸在他们周遭旋转飞舞的环刀上，不是击飞也不是撞开，而是钉在它们的锯齿衔接的环扣处，将其牢牢钉在地面上。
“老实给我交代，是谁把樾然的衣服弄成这样的！”森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略有些尴尬地转过身，萧倾禹和冷莫晨恰恰对上柴月英气逼人的双瞳，以及正对着他们两个喉间的暗弩。
她清楚地记得在她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被偷袭暗伤，弄得不得不远遁离开，为了不给他们当负累。却不想那人的追踪功夫既然颇有造诣，连这茂密的丛林也掩盖不了她的任何行迹。最后那刻，看着那抹黑影割开她的箭雨，一点锋芒直逼自己眉心的时候，她真的以为就此结束了。有点惋惜，也有点遗憾，毕竟……她没能把他交给她的最后一件事做好。
却不想那样严密的链阵在最后那刻死死地封锁在她面前，将她与那击绝杀隔绝开来的会是那个她一直有些讨厌的人——尹樾然。
那人收剑变爪，扣在铁链上往樾然胸口一送，竟是连被掩在身后的她都感到了一股雄厚的冲击力从前面震了过来，霎时眼前一黑，意识全无。
再醒来时，已是这般境地。
只是没想到……原来他竟也是女儿身。那么她会不会就是他这么多年都等待着的那个人，那个即便遗忘了，却终究会再次相遇相知的人？
既然如此，那她怎可让再她受人欺辱、身死他乡，让他又回到一个人的时候，空寂地守着一个连自己也不甚明了的等候！
只要她还是北堂朔的人，任何人想欺辱于她，必踏着我柴月的尸体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十二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