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贵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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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算是严郝头一回不正经地拉着金大宝开车。说很过火吧，却也能让人说不出哪不对劲。严郝说完还故意提着T恤下摆，满脸无辜加质问地盯着金大宝，一脸表情和每一个毛孔都在表示“你看呀！你倒是看呀！哪没穿？”
金大宝顿时被窘得说不上话来。他一着急，头上沁了层细汗，眼睛眨了眨，过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严郝现在的举动……大概和以前村里男人们下河冲凉时比大小差不多的意思？
可惜他虽然总想着和严郝拉近关系，关键时刻却智商下线，就算知道严郝在调侃，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以前村里男人们之间打趣的荤话。
更何况，同辈人间带色的玩笑，能说给五叔公听吗？
金大宝头上汗冒得更多，结结巴巴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不是说那个……秋裤……”
严郝这会儿正是恶从心生、不管不顾的时候，再加上都准备了许久，又对着个傻牛弹半天琴却没达到理想效果，要是再转入家庭柴米油盐剧本，他感觉自己要抓狂。
正心烦着，严郝抬眼突然瞥见金大宝身上长及膝盖的棉布大裤衩，以及因坐姿腿间有些明显的形状，突然产生了一个邪恶念头，刚撇下去的嘴角又悄悄扬了起来：“大宝，你有没有穿内裤？”
“……”金大宝完全不懂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这么诡异的方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头上的热汗瞬间都凉了，嘴上怎么也回答不出“当然……没穿！”
三角裤，三角裤，省钱又省布！唯一的缺点就是没习惯的话，特别不舒服。
进城之前，金大宝一直穿棉布缝制的大裤头，舒服又透气，后来发现塞在牛仔裤里鼓鼓囊囊的，实在不像样，于是就在摆地摊小妹的强力推荐下，顺带捎了包三角裤。大小型号是够的，但他穿着总觉得勒，一流汗更是难过。要不是听说城里人都穿三角裤，他不想太过另类，绝对不遭这份罪。
刚进城的那几天，他想着好歹是客居，进出自然穿得严严实实。如今跟严郝的感情磨合得不错，防备也松了，一时贪凉想着反正裤衩够长，不至于让五叔公觉得不够文雅文明……这才……
本来不是多大的问题，可他刚才还说严郝没穿裤子，现在被严郝当面问起，不免有种做坏事被逮着了一样，立刻自惭形秽、无地自容起来。
“不会真没穿吧？”严郝倒是有些意外了，看不出来，金大宝居然是个闷骚啊~
严郝一脸惊讶的表情简直令金大宝羞愤欲死，只觉得犹如重锤当头一击，恨不能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以致于招呼都忘了打一个，背影灰暗地逃回自己的房间。
所谓的道德准则，并非绝对的真理，但必定是大多数人所遵循的思维理念。
金大宝不想妄自菲薄，也每每安慰自己，除了穷点，他不比城里人差什么。可人在城里，自然而然就会以城里人的标准来度量。
或许在严郝看来，嘲笑金大宝没穿内裤是个逗乐的小插曲，可金大宝自己却无端产生了羞耻的心理，甚至胡思乱想严郝会不会因此而看不起他。
就这样，当晚金大宝翻了一夜烙饼，第二天起来洗完脸愣是被镜子里头那对熊猫眼吓了一跳，结果吃早餐时平白又被严郝取笑了好久。
这还不算完，金大宝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严郝跟他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那眼神就老往下移动，表情似有深意，搞得他如临大敌，下意识夹紧两腿反复确认自己身上的内裤穿了没有……
接下来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宁，虽说把市里另外两个大型人才市场都跑了个遍，却没有更多收获。
坐在回温泉花园的公交车上，金大宝沮丧得提不起劲，明明跟以往村里干农活比起来都不耗什么体，却是身累心也累。
找工作真的不像他想像中那样简单。
人才市场里头的信息五花八门，可一个学历就卡死了大部分希望。好不容易，反复筛选出了一些他可以胜任的工作，但月薪实在少得可怜，才刚一千出头，对工作时间的要求也苛刻。
金大宝倒是没意识到自己的胃口被严郝刻意吊高了，他只觉得做钟点保姆都能随随便便挣个两千，凭什么他有的是力气，肯吃苦，却反而还不如做保姆呢？
这么一比较，金大宝不免有些看不上这样的工作。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攒够老婆本啊……
幸亏他还有点自知之明，想着万一实在找不到好工作，总不能坐吃山空吧，哪怕有个过渡也好啊，于是借了纸笔记下了联系方式和公司地址，以备不时之需。跑了一天的成果，最后只凝结了一张薄纸，想想有点心酸。
看着车窗外神色匆匆的人流，金大宝不禁迷茫了起来，他开始质疑当初进城的那股决心和憧憬……在这里，他真的能淘到金子吗？
金大宝没有太多伤春悲秋的细胞，他迷茫归迷茫，却也想不到更多，坐着坐着就发起了呆。
随着公交车上的人工合成女音报站的提示音，公交车在一个临时増设的招呼站点停下，呼啦挤上来一群人。
F市人乘公交都有种虎狼之姿，乘公交找座全靠抢，那不是力气大就行，得眼疾、脚快、屁股沉，往往要下车的乘客屁股刚起，就有人直接坐下去，完全无视前任捂热的座椅，表情犹如六月天喝冰水般舒坦，令人叹为观止。
这不，才过半分钟时间，车厢里所有的空位都有主了，只剩下几个动作慢点的，不得不站在过道中间，一脸不爽地拎着头顶的吊环直哼哼。其中有个老头显得尤其扎眼——那老头顶着几乎全白的头发，人精瘦精瘦的，精气神看着比车上那些昏昏欲睡的年轻人都旺，可惜个子比较矮，够不着吊环，只能拉着身边座椅背上的扶手，随着公交车的颠簸而摇晃。他随着车摇啊摇，一路背挺得笔直，还端着个脸，显得狼狈又古怪。
金大宝大概是帮严郝洗多了衣服，勉强被催升了点眼力。他直觉老头身上那套老少皆宜的休闲服看起来普通，却完全不像他在地摊上买的货色。联想到严郝满柜子貌似平凡，却不能拧挤不能甩干还不许曝晒……哦，还有不能水洗不能干洗的精贵衣服，金大宝就满头黑线，不由得对老头又多看了几眼。
公交车很快又在下一个站点停住，车内涌进更多的人，却没几个下车的，很快车内就响起了“挤什么挤”之类的叫嚷。
“老先生，你过来坐吧。”金大宝所在的位置离老头其实有点远，隔了八九个座，可他留意了一会儿时间，坐在老头周围的人，愣是没一个给老头让座的——个个不是闭目养神就是盯着手机聚精会神——满脸写着我很忙，就连新上车的乘客也横冲直撞，老头直接变成了一个左右摇晃的沙包，脸上的表情濒临崩裂的边缘。金大宝一时间正义感爆发，索性站起来对老头招了招手。
整车人就老头一个白头发的，金大宝那句老先生虽然招了大家的注意，可所有人几乎都一个表情——漠然地转回头该干嘛干嘛，唯有老头眨眨眼，显得有点儿惊讶。
金大宝怕老头不好意思，又热情地补充道：“老先生，我快到站了。”
老头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也不笑，还是端着张面瘫脸，慢腾腾从人堆里挤到金大宝让出的位置旁，有些挑剔地往座位上瞟了眼。
金大宝刚用自己屁股擦过的位置，再怎样也脏不到哪儿去，再说公交就这么回事，老头挑剔归挑剔，坐还是坐了，只不过，一句“谢谢”都没有。
世人常说助人为乐是美德，可助了这样没感恩心的人，不管是谁都不会乐意。
好在金大宝平时受多了严郝的坏脾气，在村里又做惯了小辈，心里嘀咕两句“城里人真没人情味”也就算了。
这时候离温泉花园还有七八站路程，金大宝既然有心要让座，自然不愿意让老头不自在，于是便装模作样地站到后车门附近，却是一直没下。
61路公交车走的路线横贯F市，起始站与终点站都相对冷清，而中途经过的站点则大多位于F市最繁华的路段。等到□□路口站点，车内已经人满为患，上下车门处也挤得满满当当。放眼望去只见一片人头，脸都看不清，开着的车窗都赶不上二氧化碳的排放速度，车内空气简直让人窒息。
金大宝从后门挤下来后颇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刚要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被缓缓启动的公交喷了道尾气，搞得灰头土脸，连连咳嗽。
“哼。”一声不满的轻哼惹得金大宝回头一看，不想竟见到怪老头正站在身后，一脸嫌弃地抖衣服，显然也受到了公交尾气的波及。或许是感觉到了金大宝的视线，老头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瞪了金大宝一眼。
“老先生，你也这里下啊？”金大宝也觉得自己盯着人家看很有些不礼貌，连忙打招呼圆场。
老头挺了挺胸，发现自己的身高还是跟金大宝差距甚大，脸上的表情更不爽了，不过下巴却高高抬了起来，那角度连金大宝都替他累：“你就是前段时间新闻里头播的那个见义勇为的金大宝？”
金大宝愣了愣。
他虽然受过采访，却没在电视里头看过自己，哪里知道是不是真上了电视。
老头显然对金大宝傻乎乎的样子很不满意，又“哼”了一声，那声音像是从鼻子里硬挤出来的。
金大宝仿佛从中感受到了傲慢、不屑等各种情绪……“呵呵，顺手的事。”金大宝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应。
倒不是谦虚，其实那天他要不是有心事，反应还能更快一点儿！如果在金家村，碰上不长眼的来闯空门，全村人都会群起而攻之，尤其是男人们下地干活的时候，村里那些大妈们凶神恶煞，一个能顶俩，随手操起家伙就往前冲，才不管偷的是不是自家的东西，搞得派出所片警每回把贼拉走都一脸郁瘁——毕竟是正当防卫，总不能让“愚昧”的村民出钱给贼治伤吧？可怜派出所的经费哟！
按村长的话说，这叫精神文明建设得好！
金大宝看村长得瑟捏着小胡子的样儿没好意思反驳，不就是又穷又没副业可搞，闲得慌么……
老头轻咳一声：“听说你农村来的？”
金大宝：“是。”
老头：“刚进城没多久吧？”
金大宝：“嗯。”
老头：“找着工作没有？”
金大宝：“没……”
老头：“看你人不错，给你介绍一个，名片拿着，回头自己联系面试。”
金大宝：“……月薪有两千不？”
老头：“……年轻人，你先看清楚名片再说话。”
金大宝：“XX国际贸易公司？”
老头又挺了挺胸：“哼，全国六百强哦~”
金大宝：“呃……”
老头勃然大怒：“你什么表情？有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还进不了呢！”
金大宝：“……”
两人一高一低互瞪了许久，老头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年轻人，要能吃苦才有前途，要不是看在我外……咳，看你人品不错，这机会哪轮得到你！”
金大宝瘪瘪嘴没敢顶回去，只老实道了声谢。
他心里知道老头说的话没错，可时间不等人，他在严郝那里顶多只能住一年，最好的结果是他赚足回村盖小楼娶媳妇儿的钱，若是不够，那就得搬出来，自己租房住，无论如何，他对月薪的要求实在不能低……要连两千块都没，他还真不如回严郝那里当受气包算了，反正顶多装一年孙子！
而且老头出现得也太巧了，不会碰上骗子了吧？
“好了，就这样！”老头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金大宝赶紧滚蛋，并扭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只能闪瞎人眼的亮闪闪的金属壳手机，按了几下，张口就吼：“人到哪儿了？……我在□□路口！……给你五分钟，到不了就别来了，回家吃自己的！”
挂完电话，老头就抖抖手，晃出手腕上那只金光闪闪的手表，跟有仇似地瞪瞪瞪。
“……”金大宝被老头的一通操作搞得莫名其妙，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里嘀咕五分钟能变出个什么。
结果连五分钟都不到，金大宝就瞠目结舌地看到一辆银色的小轿车横空出现，紧缀在一辆刚靠站停稳的公交车屁股后头，一个穿身黑西装，气质疑似□□的青年男子开车门，跳下车，开后车门，对老头恭敬道“郭总，请上车”，动作一气呵成。
老头继续端着脸，又哼了一声，两手往身后一背，张嘴似乎想要再开一节教育课，结果前头公交恰好启动，又是一道黑乎乎的尾气喷出，老头顿时跟屁股着火一样，“哧溜”一下钻进车内。
黑西装也很是无语地抹了把脸，用跟下车一样快的速度奔回驾驶座，迅速启动车子绝尘而去，从头到尾连瞥都没瞥金大宝一眼。
夕阳下，车屁|股上醒目的圆形车标和BMW，及其迅猛的提速能力，低调地展示了其豪车的风采……
“别摸我……”这年头，谁不知道大奔和宝马啊？没吃过猪肉的，也在电视里头看过猪走路呢！金大宝瞧瞧手上的名片，再瞧瞧早跑没影的小车，有种身在励志电视连续剧中的荒谬感，而其中陷入事业最低谷时遇见贵人进而走上人生巅峰男主角正是他！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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