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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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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初一下午纠结畏惧种种不安,被顾桐的专业和顾桐的无赖甚至是。。。才隐约觉察的顾桐的‘不对劲’暂时冲得淡了;她犹豫一下,决定不要去探究那份‘不对劲’,于是微微一笑,一边起身收拾东西,一边嘴巴贴在顾桐耳朵边极轻地说了几个数字,顾桐先是呆了一呆,随即瞪着林念初,咬牙道,
“白大衣脱下来。”
林念初扑哧一笑,“好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霸王了专家的时间,就,”她站起来,把白大衣脱下来挂在自己柜子里,转身面对着顾桐抿嘴笑。她身上是件没有任何花样的圆领黑色薄羊绒衫,黑色卡其直筒西裤,羊绒毛衣质料不挺括,这又是最基本的,长度到胯间的贴身设计,原是能暴露任何骨骼比例上的缺点,又藏不了半点赘肉,然而在她身上,却既不松垮,更没有丝毫紧绷,羊绒衫那很坑别人的质感,偏偏就是将她玲珑的曲线勾勒得益发柔和。文学基础基本等同初中文化水平的顾桐,此时脑子里首先蹦出来是‘这才是女人’,然后,居然是安然挤兑她,她却不屑一顾的‘性感需要尺寸,但是不单靠尺寸。。。留上三分的韵致,可能不如淋漓尽致让人血脉贲张想要犯罪,但是会让人心痒难挠然后回味无穷。。。’
“你怎么想的居然累死累活地当医生?!还是活最烦钱基本最少的儿医?!!”顾桐终于长叹一声,怅然地道,“我如果是你,就琢磨着去做vs东方版的模特,就算不是最红的,也是年薪60多万美金;干几年,嫁个不太老,功能没问题,孩子不超过2个的富豪。。。”
林念初本来想乐,然后决定配合她,耸肩膀摊手,很欠揍地拉长声音道,“人长得太全乎了也不好,你看,我就吃亏在念书念得好上,做了好学生,就上了重点学校,医科大学,要不然,正统的念书之路走不通的话,我也就琢磨着另谋生路。。。”
顾桐却没有骂她,感慨地一拍大腿,“还有就是中国大陆这个破教育,什么女孩子不能以色事人,其实,容貌根本就是自身资源的一部分,凭什么拿聪明才智赚钱就是对的,拿美貌赚钱就低人一等?凭啥聪明的姿色平平的人就应该比美丽的智商平平的人过得好。。。错了,都错了,我根你说,你教育你女儿时候,千万别沿袭错误的教育方法,说起来,你现任老公虽然很不是我的茶,但是客观来说,我觉得你们要生个女儿,那得是祸国殃民的妖精嘛。。。”
林念初听到女儿两字,却是怔了一会儿,心中只是默祷,无论是儿是女,聪明不聪明,漂亮不漂亮,甚至性情好不好。。。这些以前都在想的,到如今,只是觉得,只要这孩子,能顺利平安地出生,自己与凌远,能尽责把它养大到独立离开父母那天,而自己与他,尚能够谁也别丢下谁地一起走完这辈子,当然就别无他求。
顾桐念叨着对林念初肚子里孩子的无限憧憬乃至计划,手里却已经收好了东西催促林念初回家,俩人一起要出门时候,终归还是不甘心地,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地臂测了她的腰围,胸验了她的胸部‘真实程度’,之后,再度羡慕嫉妒恨地感叹,“我如果是你。。。”
“好好,你如果是我,你现在不是总统夫人,也已经套上比尔盖茨了,你看我就是让大陆的这个破教育给毁的,大学时候,别说vs模特和富豪夫人,我可是连个铁戒指都没有,纱裙子都没穿过地就巴巴地嫁了。。。”
说到这里时候,她俩已经走出办公室的门,林念初检查着自己的家门钥匙手机是否确实带了的当儿,便听顾桐喃喃地道,“其实,我要是你,打死也不离婚。就哪怕那个狐狸精把周明勾搭上了,老娘也要把狐狸精毁了容,再把他勾搭回来。。。”
林念初彻底石化,想不出任何的应对,只好低头地摆弄自己的手机,打了无数腹稿该怎么劝解顾桐不要这样任性,做对人对己都没有好处,伤人事小,伤己事大的事情,便听她哼了一声道,
“你不用摆出那样一副欲言又止痛心疾首的大妈样子,好难看。再好看的女人,想当大奶团团长,维护社会道德风尚的时候,都他妈的特别事妈,特别丑陋。”
林念初张了张嘴,决定还是不说话,低眉顺眼地跟在顾博士身后准备蹭车,顾桐向来是吃软不吃硬,本来准备了一车的歪理要想发表感慨,却见她不言声了,想起来自己本是因为听说她因为连续出血请假去妇科体检,想要关怀她一把,却得知更糟糕的情况,留下,是要宽慰她的,这会儿反倒因为自己的心事发了脾气,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用肩膀碰了她一下,咳嗽一声,“肯跟我做朋友的女的不多。辛然知道的,我时不常地会犯浑。”
林念初一乐,拍着胸口道,“作你朋友是不是可以无限量免费心理咨询?尤其你是专研儿童心理学的,赚了。。。”
这俩人说说笑笑地往外走,到了楼门口,才要往停车场走,就见刘芳从后面追上来,满脸又是凄惶,又是期待地望着林念初叫了声‘林大夫’,然后期期艾艾地抓着衣角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道,
“林大夫,您上次。。。上次问的那个事情,那个您特地问的采血管的事情,您后来调查清了吗?”
林念初瞧见她,心里就有点尴尬。自打听凌远讲了事情原委,越发为刘芳冤枉心疼之外,她已经无法坦坦荡荡地对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解宽慰,此时被她再度问起上回的事情,想到追根究底,她的冤枉也跟凌远有关,而今,自己却无论如何要把不给凌远拆台放在首位,林念初心中越发不安歉疚,无法面对,一时无言以答,半晌,还没说出话来,就被顾桐拉着胳膊,冲刘芳道,
“这大冷天儿的,不是急救或者重症病人的事儿的话,就明儿再说;你一年轻小姑娘,又长这么壮实,林大夫可是孕妇。别这么没眼力见儿啊。”
说罢,在刘芳诚惶诚恐的道歉中,拽着林念初走了。
林念初上了车,托着额头叹气,“顾桐,这个小姑娘的事儿,我没法跟你细说,不过是挺倒霉的。。。”
“我瞧出你为难了。”顾桐一乐,“所以帮你打发掉了嘛。但我说她没眼力却不是冤她。求人办事儿呢,更得特别看得出要求的人的心思,不明白要求的人的心思,一门心思只想着自己的事儿,那是一准办不成的;哪怕对方本来在可办可不办,都能让不长眼的人,搅合成了绝不能办,离不长眼的人,远点儿。”
顾桐对林念初说这话的时候,刘芳瑟缩地抱着自己的肩膀,站在楼后。天已经全黑,这里过往的人也并不多,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脸上的眼泪,和望着面前医院主楼的,不舍得不甘心的目光。
明天就已经是她要答复护士长是否愿意接受推荐,另找工作的日子。按照当时护士长与她谈的,如果不另找,那么那份全面否定的评估,就要真正进入档案,那样一份评估之后,虽然护士长没有明说她是否能继续留下提高水平,这个提高的期限又是什么,却暗示了,那份评估档案,会跟着她。。。而如果在那份档案入档之前找工作,为了她好,会从另外角度,按照她想找工作的医院的标准考虑,重新写一份评估。。。
刘芳不想走。
她只是个智力普通,工人家庭的小姑娘,但是从小,奶奶长年得病,父母感叹家里没有个懂医的人,不通门道,更没有知识时候,她就希望自己能当个医生。后来,念书念得没有那么好,中考时候,也不是考不上普通高中,但是想到自己已经十分努力,高中功课难,也许自己成绩更难拔尖,更考不上好的医学院,家里又那么想她能进医院工作,干脆就考了护校。护校4年,认认真真地读书实习,可以说一丝不敢松懈,毕业时候,家里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人给她指导就业之路,她就凭着在护校4年优秀的成绩,吃苦耐劳的实习态度,一关一关的考试过了,进了第一医院儿科当护士。
她只是个最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小护士,然而,自打进了第一医院,她却已经忍不住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一分子,不由自主地为了第一医院的一切而骄傲。跟别人说起来‘我们医院是全市门急诊量永远前三的医院,就是忙’,说起来‘我们院长特年轻,正院长副院长都年轻,所以观念不陈腐,我们医院好多地儿跟其他医院不一样’的时候,真实地——-也许是太傻地——-把在第一医院中,如果算螺丝钉,都只能算个无关紧要地方的螺丝钉的自己,也看成了这‘与众不同’的群体中的一员,为此自豪。而自己,在三代都没有出过一个高中生的家里,已经是父母,爷爷奶奶心中最了不起的荣耀。
苦累和埋怨批评,都没有让她失却过这种自豪,她甚至偷偷地想过,以后,以后的以后,自己也能成护士长,手术室许护士那样出色的护士,连好多老大夫都尊重几分的护士,以后也能跟护士长一样,瞧,这个病人来了,麻烦病人,血管也不好找,身体状况也不好,主管大夫立刻就能想到自己。。。
她更是乐于听姐妹们闲时讲的各种传奇式的八卦,重多闪亮的故事里,副院长李波自然是占据重要份量的一个;看见李波的时候,通常是大会的会场,然而小姑娘的心里,对自己的副院长,心中自然是充满了敬慕崇拜。
然而,偶像一样远观的副院长,唯独近距离接触的一次,却就是自己真正的灾难。。。
刘芳很茫然。无论是偶像甚至神话一样存在的李波,还是尊敬感激的护士长,在她心里,自然都该是最正确的存在,然而那份评估,她却当真不能认同,她没有那么糟糕,她明确地知道,在李副院长碰到她被病人家属责骂之前,护士长嘴里,她真的没有那么糟糕。。。她的思维乱了,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心里的护士长,不会是故意为难她的上司,如果竟然违心说了假话,大概也是无奈?因为副院长的意思?副院长对她的印象差了?
可是所有听说故事里的副院长,却不该是那样一个武断的人。。。
于是,卑微的她,认定是误会,于是,卑微的她主动找李波解释。
李波的温和,曾经给了她莫大的希望,可是,温和的李波,给她温和的劝解安慰之后,答应她会了解情况之后,便没有了任何回音,在距离她要给护士长答复的日子越来越近时候,他却出差去了。昨天,她哆哆嗦嗦地问护士长,李副院长有没有再提到上次那个采血管的事情,护士长很不高兴地说,“李副院长忙着呢,哪有空理那么陈谷子烂芝麻的小事?”
在越来越等不到李波消息的煎熬之中,竟然听见林念初问及她心中最纠结的事情,于是,固然平时基本与这位美得仙女似的,一样也是姐妹们平时故事中十分显赫的主角的林副主任没有什么接触,却是忍不住,再次造次。
造次之后,得到的,是意想不到的关怀,和那么推心置腹,甚至是拿林大夫自己的当年与她作比的长信。刘芳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那一刻,甚至觉得,不管是走是留,以后都要永远留着林大夫的这封信,相信自己,更不断努力。
那之后,她连心情,都踏实了几分,也几乎想通,尽力,凭天命,到时候跟护士长请求,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提高水平;如果不行,也要再次讲清楚上次的事,没有人相信,也罢了,走就走吧,只是心里,还是不甘心,更伤心。
到了今天,心里更是忐忑紧张,想到明天,只是心慌得厉害,没有别人可以倾诉,这事情太丢人,不愿与朋友说,更不能让把自己当骄傲的父母家人担心,想到林念初那封信,心里突然有了期待。她只想听听林大夫的意见,或者,哪怕,就是听她说说话。
然而。。。
更多更多的眼泪从刘芳的脸上淌下来,她无声地抽噎,难道自己,真的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本事,更让任何人都讨厌——对她的温和关怀,都只是假装的敷衍的多余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