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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卷廿 废免罢黜 ...

  •   一月之后,殇离总算痊愈,在宫里养病多日,终日卧榻在床,他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好不容易如今身体康复,自然是一心想着到外头去玩上一圈。

      恰逢这日执陌不在,殇离便偷偷地跑了出去,不过这皇宫甚大,他亦不知去何处为好,想了半晌,才决定去找二皇子玩儿。

      二皇子倒也好客,一见殇离到来立马就笑着咋呼道:“瞧瞧这是哪位稀客呀?我说殇离,你病好了?怎么有这闲情来我殿上?”

      殇离与二皇子交情好,在他面前从来没太多忌讳,此刻他自顾自地往茶几旁的那张椅子上一坐,手里捧着宫婢刚送上的茶,掀开杯盖拨弄着飘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其实病是老早就好了,只是你那皇兄太麻烦,总逼着我躺床上,可你也知道我这性子静不下,前阵子实在是身体弱没法子,这会儿既是已然病好,理应多出来走动,你说是不?”

      执风笑得一脸痞气,“是是,你这脾性还和我挺像,就是耐不住寂寞罢了,不过我说,今儿你该不是瞒着我皇兄偷跑出来的吧?”

      殇离闻之,忽而打了个响指,“二皇子近来真是越发聪敏了。”他喝了口茶,接着又道:“你那皇兄啊,也实在是难对付,兄弟我被他缠上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执风听着殇离这番抱怨,一时没忍住便笑出了声,“你可别这么说,我皇兄那人难得对人好,我看他对你很上心,你有所不知,就为了你,他可是连母后都得罪了。”

      “呵,我看不见得吧,太子殿下孝顺得很,今儿还陪着皇后去御花园赏花呢!”殇离阴恻恻地说道,想着那一家子就难免心生厌恶。

      执风听出殇离话里的讽刺意味,又笑了笑,“这会儿母子是和好了,之前闹得可凶,你是没亲眼瞧见,总之别的不说,皇兄对你那份心思,咱们兄弟几个可都瞧得清楚。”

      殇离耸耸肩,将手里的茶盅放到茶几上,后又撑着脑袋启口,“那我还不稀罕呢?谁要他瞎操心,小爷我是死是活又关他何事?”思及执陌,他心情又变得糟透,于是又冲执风说道:“二皇子,咱们去玲珑馆逛一圈吧?”

      “不了。”执风闻言,连忙拒绝道:“上回在玲珑馆被皇兄逮了个正着,回来后可是被他狠狠教训了,恐怕短时间内我和三弟都不敢再往那儿跑了,也就你幸运,那天喝得最醉的是你,结果皇兄也当真偏心,我和三弟可都挨了罚,就你一点事儿都没有。”

      殇离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思绪又飘回到那个醉夜,那晚他与执陌睡在一张床上,执陌就从他身后将他搂在怀里,那种姿势,犹如情人间的拥抱。

      恍然间,殇离略有走神,关于执陌,他的记忆总是特别清晰。二皇子道其皇兄难得待人如此,殇离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他与太子相交至今,也知对方是怎样的人。

      执陌生来淡薄,除却殇离,也确实没有对谁很上心过,而殇离始终记得太子生辰之夜,执陌抱着他亲吻,以及说的那句“我很喜欢你”,事后他一直没有再提起过那事儿,但不意味着他已经忘记,反之,那件事他记得十分清楚。

      说来像殇离如今这年纪,也算得上情窦初开,只是他不明白,别人思春总念着那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可自己怎么总想着个卑鄙阴险的太子?

      暗忖间,他又不禁想起昨晚与执陌的正直,只要一想到那人竟拿太子的身份压他,他就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灭其全家。

      执风看殇离走了神,忽而提声唤道:“殇离!想什么呢?”

      “啊?”殇离旋即回了神,略显茫然地朝执风看过去,“哦……我就在想你那皇兄有时候的行为举止挺怪异的,让人有点摸不透他的心思。”

      “哦?皇兄他又对你做什么了?”执风起了好奇心,端正了身子打算听殇离讲故事,哪知殇离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他一句,“也没什么,他一会儿待人温柔体贴,一会儿又能毫不留情地训斥人,有时真弄不明白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

      执风一听这话,当即便有些泄气,“我还当有料子爆呢!”他轻叹了一声,复又启口,“沈大世子,你也真是想太多了,我明白跟你说,我皇兄那人霸气是与生俱来的,儿时父皇也曾夸他乃天生的王者,所以会教训人的才是太子啊,而你所说的那个温柔体贴的太子自然也是他,只是那样的他也就你有福气见着。”话至此,他刻意顿了顿,才继续道:“想你沈殇离如此聪明一人,我就不信你真不明白,有些话不必我来挑明,你理应比我更清楚。”

      执风确实说了句实在话,殇离也并没有否认什么,反是如是而问:“暂不说断袖有违伦理,我只问二皇子,倘若是你,你当如何?”

      执风略微一愣,顿时无言。殇离却是毫不忌讳,笑了笑又开口,“我沈殇离就算再没出息,也到底是个侯爷世子,若真沦落到了做人男宠的地步,只怕也已无颜面对亲人,侯府又岂会留我这么个以色事人的不孝子?”

      执风没再说话,也确实是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须臾,他才又试探性地问了句,“那假如皇兄执意呢?”

      “那是他的事,我说了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他想逼我也要看他有多少本事。”言下,殇离的手悄悄地拢入了袖中紧握成拳。

      而执风显然不认为殇离能斗得过皇兄,可他也是清楚殇离的手段的,所以不免有些担忧,“殇离,你别乱来,他是太子,你斗不过他的。”

      “太子又如何?他以为他这位置坐得很稳了吗?依我看倒不见得。”殇离微微眯起眼,而后突然将视线投向执风,“二皇子若是想,您也可以当太子。”

      “你疯了!”执风吓得猛地站起身,双目灼灼地盯着殇离,“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此以下犯上的话,也亏得只是在我面前说,不然传了出去,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殇离却表现得很冷静,他双手按在椅子扶手上,亦缓慢地站了起来,“二皇子倒是怕什么?不错,如今殷执陌确实还是太子,可谁知道这太子能做多久?”他向前迈了一步,凑近执风的耳畔细声低语,“太子若是被废,皇上欲立新储,二皇子自然就该是下一任太子了,您说,我说的可有道理?”

      世人皆有野心,二皇子亦不例外,此刻他闻殇离此言,心念稍有动摇,沉默良久,才又问道:“殇离,你可是心里已有了打算?”

      殇离但笑不语,久之才微微颔首。

      执风思忖了片刻,终是再度出声,“我没料到你真那么胆大,竟然早在背后算计起这种事儿了。”他微微扬起唇角,笑得很浅,“要我帮你可以,但我有言在先,一旦事情曝光,我不会同你一块儿承担这罪名,你也休想把我扯进来,我既是个皇子,就自然有法子脱身。”

      殇离挑了挑眉,倒也不恼,“二皇子尽管放心,这事儿有我担着,做最坏的打算,计划若真失败了,您只管把我推出去顶罪就是,总之断然不会连累了您。”

      执风微笑着,似乎对这样的回答很是满意,“殇离,你也莫怪我自私,在这宫里过活,总要学会明哲保身才好。”

      “二皇子说的是,这道理我都明白。”言下,他俩重新又坐了回去,执风说:“殇离,给我说说你的打算。”

      “皇上向来厌恶皇子们暗地里勾结羽党、暗藏私兵,咱们就可利用这一点,如今朝中圣上最为顾忌的便是左相李思南,奈何此人身为丞相官位颇大,想要除之实在并非易事,但倘若太子与左相大人私自勾结,皇上则有理由将左相治罪,不过如此一来必当牵连太子,而此时只消有人上书弹劾便可起到推波助澜之效,是时皇上就算心疼儿子,也当知道该怎么做。”殇离端起茶几上已经微凉的茶盅掀盖浅呷一口,才接着道:“皇子不止一个,可铲除左相的机会却是难得。”

      伴着殇离的尾音落下,执风突然抚掌而笑,“不得不说,殇离,你的手段的确高明,我以前竟是没发觉,原来你这般了不起,幸而你我并非敌对,不然恐怕我也难免遭你暗算。”

      殇离略微眯起了眼,“二皇子说笑了。”

      执风心说皇兄也当真可怜,竟喜欢上了这么个凉薄的家伙,想他殷执风与沈殇离深交多年,对他骨子里的刻薄可谓了如指掌,这样的人可为友不可为敌,说白了是招惹不起,爱不得,亦恨不得。

      然而执风心里虽有想法,面上倒仍表现得平静,“行啊,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可惜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殇离侧过身,凑近了执风些许,“殇离有一事相求。”执风心知殇离既然会找上他,必然是要他帮忙的,这太子的位置总不见得白白让给他,果然殇离顿了顿又接着道:“二皇子练就一手临摹的好本事,倒不如替我仿太子字迹写一封信给左相大人如何?”

      闻言,执风顿时了然那“东风”为何,的确如若殇离冒冒失失地去约见李思南,那老头子非但要起疑心,还未必真的赴约,但若是以太子亲笔书信相邀,则另当别论。

      执风想了想,最终颔首道:“好,约在几时,书信的大致内容你回头告诉我,我会替你将事情办妥,而皇兄那边,则需你多费心。”别的不敢说,模仿他皇兄的字迹,执风还是有把握的,而且保准能学得惟妙惟肖,叫人辨不出虚实。

      殇离得了执风的承诺,忽而笑起来,“那是当然,二皇子请放心,用不了多久,这太子之位就是你的了。”

      那日殇离回去时,执陌正在殿里训斥奴才,也就是怪他们没看好世子罢了,殇离旁若无人地走进去,执陌见他回来,倒也没再追究那群奴才们。

      之后执陌问殇离这一天到底去了哪儿,殇离没给说实话,而是胡乱扯了一句,“我就在宫里闲逛了两圈,太子殿下急什么?还怕我会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执陌觉得殇离这比喻有趣儿,于是又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傻瓜,我担心你啊,下回别单独出去,要实在闲得慌,也找个丫鬟陪着。”

      “知道了。”殇离避开执陌的碰触,一个人往殿内走,他对执陌尚有反感,不愿与之过于亲近,何况再过不久,自己又要干一桩陷害他的事儿,以至于这会儿殇离见着执陌对他好,就难免心虚。

      但要发生的到底还是会发生,一月之后,有人见着太子与左相李思南深夜相会,后来这事儿也不知怎么传了开,便也越传越离谱,事情闹得大了,自然就有一些忠臣看不过去,于是联名上书弹劾此二人私下勾结,与此同时,又有一封太子亲笔信以证物的形式呈到了皇上面前。

      一切皆如当初殇离预料的一般,皇上一心想要铲除李思南,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大好时机摆在眼前,作为一国之君理应有那魄力牺牲太子来完成惩奸大业,皇上虽心疼执陌,却也不愿错失良机,于是一纸诏书下达:废太子执陌,幽禁于桑陌殿三年。

      为此皇后哭着跪在皇上面前求他收回成命,然而君无戏言,事情已无挽回的余地。反观太子倒是将废黜一事看得极淡,也并未替自己澄清任何。

      而世事难料,殇离本以为此事到这里为止应该算是得了个完美的结局,他如愿让执陌丢了太子头衔,同时也算给了皇后一个沉重的打击,可以说是完胜,却不料竟在最后关头被反咬了一口。

      那日殇离本要离宫,却好巧不巧地遇上皇上的贴身太监许公公,许公公说是皇上有旨,殇离立刻跪下接旨。

      结果那圣旨中内容明确,大致意思就是说半月前圣上做主将韶云侯世子殇离赐予太子执陌,如今太子被废,殇离理应陪执陌一同受那三年幽禁之苦。

      当时殇离的脸色忽然间就变了,他摇着头,显然不愿相信这样的结果,“这不可能,我好歹是侯爷世子,皇上又岂会将我赐给太子?”

      “不瞒世子大人说,是皇后娘娘知太子心意,才代为恳请皇上做主。”说着,许公公将圣旨递上,可是殇离却久久未接,公公见之,复又启口,“沈世子可是要抗旨?”

      殇离自然是不敢抗旨的,所以挣扎再三,他终于还是接了旨。那之后,殇离就被许公公引着去了桑陌殿,那里如今只剩下寥寥几个奴才,偌大的太子殿变得冷冷清清,倒透出些沧桑感来。

      许公公走后,殇离在殿里走了一圈都没瞧见执陌,最终却是在院子里瞧见了他,是时他并没在赏花,而是对着那堵高墙在发呆。察觉到有人靠近,他忽然回头,发现是殇离后才又放松了警惕。

      而殇离与他对视了须臾,忽然举起手里的圣旨,问道:“这是你的意思?”

      执陌倒也坦白,“不错,三年是不短的时间,总要有个人相伴才不显寂寞。”伴着他的话,殇离的五指一阵发力,圣旨在他手中被捏得皱巴巴的,卷轴的轴杆更是裂了无数条缝隙。

      殇离没再说话,却是将圣旨往边上一丢,转身就要走,可才迈了两步,忽闻身后又传来执陌低沉的嗓音,“害人终害己,殇离,就当是为这次算计我之事给个补偿,陪我三年。”

      殇离的脚步顿了顿,他背对着执陌,微扬起唇角。果然,这人全都知道。

      “我已没有其他的选择,殷执陌,你很厉害。”没有回头,殇离只是淡淡地留下了这么句话,转而便入了殿内。

      执陌望着他的背影,再听他那辨不出喜怒的口吻,终是喟然长叹一声。

      三月之后,宫里传出二皇子被立为太子的消息,当时殇离正在院子里浇花,忽然听执陌告诉他这事儿,却也只是莞尔一笑。

      执陌问他笑什么,他说:“看来我当初的计划还算是成功的,虽然,赔上了我自己的三年。”

      (卷廿完)

      ——第一幕_落幕

      [2011-02-09 19:04:19 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卷廿 废免罢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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