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遮不住》栗子啊栗子

7、除害

　　大刀寨里土匪们忙得热火朝天。
　　男人除草熏虫，打扫卫生，张灯结彩；女人小孩择菜切肉，烧火煮饭，分工明确。
　　短短几个时辰，大刀寨已经焕然一新。道路上不见野草，显眼的位置没有杂物和垃圾，艾草的香味取代了恶臭，寨子里外贴满红纸挂满灯笼，红红火火像在过节。
　　眼见天色已暗，劳累一天的刘麻怪既期盼又紧张。
　　他知道蒋寅出过一趟门，长达半天。回来后不声不响地又进了山洞，打探的人说，是在跟邓大刀聊今后几月劫道的计划。
　　刘麻怪不信这么简单。但手持神物的他也不敢轻易动蒋寅。
　　他算是大刀寨的老人，很清楚雷公寨在失去蒋寅后是怎么被黑白两道的势力打击压迫，只能退到塘冲山一带躲避的。
　　据说雷公寨现在连塘冲山都待不下去，要逃进邵祁两县，也是宝永两府边界处的四望山了。
　　要动蒋寅，须一招毙命，绝不能给他翻身的机会。
　　正盘算着，缺把头快步跑过来，脸上露出谄媚的笑，“麻怪老哥，狗屎他回来了。”
　　“你说甚么！”刘麻怪大惊失色，“饭菜都没弄好，如何就来了！老子就说早点弄，他娘的彭水田说没事。”
　　缺把头机灵，忙补充道，“老哥莫急，就狗屎一个人回来。”
　　刘麻怪顿时舒了口气，面容轻松下来，但眼珠子却又乱转起来，“走，去接狗屎。”
　　刚走几步，一群人从寨门口涌进来。彭水田、艾胖子等人围着罗狗屎，叽叽喳喳在问神仙的事。罗狗屎没多说什么，只是一脸焦急地说要先见刘麻怪。
　　“找我做甚么？”刘麻怪高声喊了句，又迈步上前急切问道，“狗屎，找我做甚么？是神仙要你找我？出了什么事么？”
　　罗狗屎哭丧着脸，“刘叔，出了大事了！刘鼻子粟新谷四个人在路上要劫杀神仙，已被神仙抓住。神仙说那四人是被寨子里某人指使的，要我们找出来妥善处理，不然要我们好看！”
　　刘麻怪愣在原地。
　　艾胖子却不动脑筋地大声说道，“神仙真的这么说的？不可能，弟兄们都晓得神仙的事，哪个敢去？怕是刘鼻子他们没长眼，自己去的。他们平素就这般莽撞。”
　　缺把头道，“艾胖子莫讲傻话，刘鼻子他们不是在故州么？如何到了祖家冲？刀爷说了几次，不许我们去罗塘、谱口冲、祖家冲！”他转头看向罗狗屎，“狗屎，神仙说了是谁么？”
　　罗狗屎拿出手机，手指灵巧地点了点，比之刘麻怪操作得娴熟许多。
　　打开一个视频后，他朝众人说道，“大家都来看！”
　　视频是无人机拍摄后拼接出来的。大致内容是蒋寅从大刀寨出来后去故州找刘鼻子等人，安排他们埋伏在山两边，最后刘鼻子四个被刘今钰解决的经过。
　　能录制到这些视频多亏罗狗屎。他对出山道路十分清楚，才不至于跟丢蒋寅。当然，无人机的高配置以及邵阳县二厢、温和里一带乔木稀少的低矮丘陵也帮了很大忙。
　　视频虽然没有清楚地拍到蒋寅正脸。但只要认识蒋寅的，就不可能认错。
　　原以为大事不妙的刘麻怪立时喜笑颜开。
　　“是蒋先生！”他举着手机大声说道，“蒋先生是故意的！他心气高，以为自己读了几本书，就不信神仙！谁想他的阴谋神仙全看在眼里！真他娘可笑！”
　　突然，他重重哼了声，扫视一圈，不知何时生出的威严竟让众匪感到一丝压迫，“莫以为老子不晓得，你们蛮多人没真信神仙，现下还信不信？”
　　众匪怯弱地缩起脑袋，没一个人敢回话，甚至没一个人敢对视刘麻怪。
　　“我要抓蒋寅交给神仙，你们如何想？”询问的语句从刘麻怪口里出来成了命令，“不行也没事，我跟罗狗屎走。不除蒋寅，我不敢待在大刀寨，神仙手段，哪个敢赌命去试？兴许哪天突然死了，兴许哪天断手断脚，兴许一辈子讨不到婆娘没有崽断了香火，兴许死后到阴间要上刀山下油锅，哪个晓得？”
　　众匪紧张兮兮，平日里再凶悍的土匪也面露恐惧。
　　罗狗屎不知无意还是有意地添火说道，“刘叔说的不错，神仙说这事没弄好就不来大刀寨。以后大刀寨会不会有劫难，哪个晓得？”
　　刘麻怪面上严肃，心里却乐开了花。他接着道，“我与你们……”
　　才开口，缺把头突然暴喝，“抓蒋寅，除祸害！”
　　刘麻怪发蒙，罗狗屎却接住了，喊道，“没错，去抓蒋寅，除了大刀寨的大祸害！”
　　缺把头兴奋喊道，“大家一起去！抓蒋寅，除祸害！”
　　刘麻怪恨恨刮了缺把头一眼，赶紧跟罗狗屎、艾胖子等人一起喊起来，“抓蒋寅，除祸害！”
　　周边土匪们跟着大喊起来：
　　“抓蒋寅，除祸害！”
　　……
　　“抓蒋寅，除祸害！”
　　人群还没走进聚义厅，洪亮的声音已在山洞里回荡。
　　蒋寅浑身颤抖，神色狰狞，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在害怕。
　　邓大刀端坐在酒桌上，右手搭在雁翎刀上，面上镇定自若。
　　彭水田站在邓大刀身侧，看到邓大刀沉默，瞅见蒋寅激动却不敢发作的模样，心中叹息。
　　秦福财疑惑又紧张地小声问道，“亲爷，刘麻怪他们是要造你的反么？”
　　邓大刀摇头，平静回道，“乖崽，等下甚么都莫管，甚么都莫说，就站在边上看，明白么？”
　　蒋寅突然看向邓大刀，往日风度翩翩、高高在上的“君子”满眼哀求地看向邓大刀，“邓寨……刀爷，我不能有事，你晓得的。没有我，就没有大刀寨。”
　　邓大刀软声道，“蒋先生，寨里哪个不晓得你是大刀寨的恩人，也是我邓大刀的恩人。你听我的服软，没有人会为难你。”
　　蒋寅忙点头道，“我服软，服软！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都是我的错。”
　　邓大刀道，“这就对了，就要这种态度。那句话如何说的？回头是岸？只要蒋先生认错，神仙心好，如何会为难你？”
　　蒋寅点头，“没错，没错。”
　　这时候，刘麻怪等人都冲了进来，平日跋扈的蒋寅此刻只能强作镇定，实则双腿发软，不敢去看刘麻怪。
　　刘麻怪大声道，“刀爷，蒋寅喊刘鼻子、粟新谷几人在路上埋伏，想劫杀神仙，犯了大罪。为了大刀寨，必须杀了蒋寅！”
　　刘麻怪身后几人也喊道，“杀蒋寅！杀蒋寅！”
　　喊叫声震天，山洞里声音回荡不息，蒋寅被吓得浑身止不住得抖。
　　“刘麻怪，我认为现下不能杀蒋寅。”邓大刀道，“你莫急，且听我说完。”他看向罗狗屎，“你刚回来么？神仙说要杀蒋寅么？”
　　罗狗屎摇头，“没说。只说要我们妥善处理。”
　　刘麻怪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罗狗屎一眼。
　　“这就对了。那可是神仙，岂会与凡人计较，动不动杀人？那不是造孽么？”邓大刀笑道，“要我说，且把蒋寅绑起，等神仙来了，再听神仙如何说，不然我们弄错神仙的意思，反倒不好。大家以为如何？”
　　蒋寅抓住救命稻草，忙道，“是我的错，我千不该万不该冒犯神仙。你们把我绑起，我全凭神仙发落！”
　　众匪还没回话，聚义厅外响起一声怒吼，“让开，你们都给老子滚！不准动刀爷，谁敢动，老子跟谁拼命！”
　　贾闷头挥舞着狼牙棒冲进来，无人敢挡。
　　看到邓大刀安然无恙，贾闷头稍稍冷静。他转头，厉声质问刘麻怪，“刘麻怪，你纠集这么多弟兄做甚？造反么？你心里还有刀爷么？呸，你他娘的也不想想，没有刀爷哪里还有你！”
　　带刺的铁棒让刘麻怪一阵心悸。但站在刘麻怪身后的土匪又让他十分硬气，“贾闷头！莫以为老子怕你！今日的事与你无关，你莫在这喊！我们是来抓蒋寅的，你自己问邓大哥！”
　　邓大刀笑道，“闷头你过来坐下，麻怪也是为了寨子。”
　　贾闷头狐疑地走到邓大刀身旁，邓大刀起了身，“且先绑了蒋寅，兄弟们没意见罢？”见众匪没出声，他向蒋寅拱手道，“蒋先生，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