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铁战》劲淞

9、英军再度侵略西藏 法使献上祝寿电影

　　1904年6月12日清晨六点半钟，在新的“海晏堂”。
　　慈禧和光绪开始居高临下地在御座上落座，而众王公大臣则在下面留中空呈“八”字形分几排而坐……
　　半个钟头之后，慈禧一见在中空处鞠躬的裕庚将头抬起，即一脸是笑朝下环指道：“诸位臣工，刚才裕公使的廷对是不是棒极了？”
　　“是棒极了！”“原先云耶山耶的满腹疑团，一下便都烟消云散了！”“所对所答深入浅出、鞭辟入里！”“就是！”——众人兴高采烈地争相激赏道。
　　“奕劻！”慈禧大声招呼道。
　　“奴才在！”奕劻迅即站起抱拳道。
　　“‘镑亏’之事回头得尽快按裕公使所说的策略和办法办。而那个近乎‘空手套白狼’借贷的方法，也得多跟官营的厂商说。”
　　“嗻！”
　　“好！”慈禧随即指向裕庚：“接着，你就可以高阔寰宇了。”
　　“嗻！”裕庚先应一声，随即抱拳拱手道：“启禀太后皇上，由于前两年朝廷曾让驻法公使馆代购好几部幻灯放映机给宫中使用，所以微臣本次一接到回国履新并廷对的电文，便有了借助图文并茂、一目了然的幻灯片来辅助今日之阐述的想法，而正是有了这样的想法，便在离开巴黎前夕，抓紧和家人自制或订购了片子。现今因微臣口齿欠清、操作机器也欠敏捷，故特地让曾当过《巴黎商业周报》见习记者的二儿勋龄，先来代为放映和旁白。”
　　不久，随着窗帘被拉上，早已挂好的那幅银幕立刻现出影像……
　　继之，只见裕勋龄一边操作幻灯放映机，一边根据银幕画面及遮光灯下的文稿，对着高低可调的机配软竿话筒款款解说道：

　　现在银幕上所呈现的是一幅《泰西地图》，而这个半岛上的中等大国家就是西班牙。
　　现在出现在银幕上的画作，是在描绘西历1492年8月3日，该国年轻的海洋探险家哥伦布，带着伊莎贝尔女王颁授的海军大元帅任命书登上甲板，正踌躇满志地对三艘炮船下达扬帆远航令的激情场面。
　　而接下来的这张画作，则是反映两个月后的10月12日，哥伦布一行到达他们欧洲人从未到过的美洲大陆的情景。——这一天，后来被西班牙人定为国庆日！因为接踵而来的侵略炮火，很快使土著人的家园变成他们大采特采黄金和白银的殖民地！
　　请看，有如新现的统计表格所示：光1502年到1660年，西班牙就从美洲掠得黄金200吨、白银18600吨！其时，西班牙占有全球金银总产量□□成，成为真正名副其实的‘黄金帝国’！

　　“哇——！”“哟——！”——人们大惊大叹道。
　　“咔嚓！”由于勋龄故意弯话筒口对向正在换片的机器，故使分挂两边墙上的喇叭同时发出较大声响；继之只见他扶正话筒从容道：

　　但是，财富像潮水般地涌入后，因有权有势的王公贵族不愿看到工商业的迅猛发展而导致新贵势力的茁壮，故而先是把数以万计的外国老板全赶走，继之又限制国库只能把钱贷给他国收利息。
　　我们再回到《泰西地图》，这是位于欧洲西北部的荷兰，和英国隔海相望的该国，在七百年前仍是一片海潮出没的湿地和湖泊，直至今日也仅有150万人口。可来自西班牙的低息贷款，却让他们在几十年后建成了全欧洲最大和最赚钱的水上交通网！以致到了1607年，光是拥有多达50支船队——就让他们荷兰人一举超过西班牙人近一倍，而一跃成为傲视全球远洋航运的新霸主！
　　两年后的1609年，就像现在银幕上分边展示的那样，荷兰人又在阿姆斯特丹同时创造出两种全新的金融机构——证券交易所和商业银行。而几十年后，仅英国国债进入这阿姆斯特丹证券交易所买卖一项，每年就让荷兰国库收获一座200吨重的银币小山！

　　“哇——！”“呵——！”——人们大声惊叫道。
　　“咔嚓！”勋龄又故伎重演弄出大声响，须臾再从容地接续道：

　　然而，反观16世纪后期仍四处开战的西班牙，光打造画面上的这支所谓的‘无敌舰队’，就大耗金币1000万元，而当时他们每年从美洲收入的金币却只是有200万元左右；到1598年，因工商萧条无税可收，西班牙的国库竟令人咋舌的欠下金币上万万元的巨额债务！
　　我们再来看看，到了1648年，就又如银幕所展现的那样，悬挂荷兰三色旗的10000多艘商船游弋在世界的五大洋之上，其进出口贸易额占到全球总额的一半之多！也就这一年，阿姆斯特丹政府决定新建一座宏伟的市政厅，而当八年后落成如银幕上这照片一般样时，它所耗费总投资额竟相当于70吨黄金！

　　“啊——！？”“哇——！”——众人听之皆惊得一震。
　　继之，只见裕庚从座位上站起抱拳道：“启禀太后皇上，微臣作为前驻日和驻法公使本应就日法两国的崛起再做一番陈述，但在路经天津时，”他看向袁世凯：“微臣向袁大人请益时，他告知说，微臣奏章上有关日本之言，现在就连京师小吏都能道出个六七八，故只需折上禀明备查就好，就不必在这大殿上赘述了。而至于法国的崛起，因其过程充斥暴力革命，且工商之成较上述诸国也显得乏善可陈……”
　　“好了！”慈禧拿起一本奏折打断道，“外务部和商部最近联折奏明：英国在近一两百年崛起力道之强劲，实乃让人大跌眼镜！而现今之国力已有多大呢？下面，不妨让裕公子上来给大家念上一段。”
　　不久，经慈禧指点，勋龄即捧着折子朗声念道：

　　西历 1837年至1901年间，英国之经济总份额约占全球七成之多，殖民地领土达到3350万平方公里，成为每天总有地方处在白天的“日不落帝国”。为此，便有诗人大唱赞歌曰：

　　大地是英国立国的地方，
　　转遍地球都有可能看到这个国家。
　　红色的都是英国的版图，
　　别处是一片灰暗。
　　这就是帝国时代的意义！

　　“袁世凯。”慈禧召唤一声。
　　“微臣在。”
　　“倭人近来是不断叫嚷他们也要成为‘日不落帝国’，依你之见，咱又该如何应对才好呢？”
　　袁世凯冲口而出：“只要咱再花几年练成二十万新式陆军，咱就不必再怕别人前来惹是生非。”
　　“真的？光靠二十万新军就真能保家卫国？”
　　“对！”
　　“何以见得？”
　　袁世凯又冲口而出：“《孙子兵法??九地篇》有云：按照用兵的原则，军事地理有‘九地之变’。其中：深入敌国腹地且背靠其城邑的地方叫‘重地’，而侵略者若想要在重地站稳脚跟，那就必须先得掠夺到足够粮草，而古今中外，一国要对另一国实施军事侵占，最终得靠部队实质占据对方城池方才真正算数！洋人常说：‘十年陆军，百年海军。’然众所周知，我国早已失去建立海上大舰队的历史机遇，若要再重建像北洋水师那样的大海军，恐怕至少得用上好几十年！但这也无大所谓，因为——”他猛地挥手一指：“之前的娘子关一役，已足以证明，只要咱有够强大的陆军和工事，那是完全可以逼迫一切来犯之敌知难而退的！更何况——有如裕庚大人父子刚才所阐明的那样：就是西班牙和荷兰当年获大运而登顶为寰宇首强，也快则一甲子，慢则上百年！”
　　“唉——！”慈禧长叹一声，“时也，运也，命也。我这把老骨头呀，是活不到万邦重来朝的那一天了。可好在‘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大清国迟早还会有威震寰宇的那一天！”
　　“太后圣明！”裕庚先声应道，“据微臣所悉，如今海外的学子大都胸怀富国强兵的雄心壮志。就不久前，从东洋到西洋，在他们当中都在传诵这样一首佚名诗①——”须臾，他朗声背诵道：

　　东亚风云大陆沉，
　　浮槎东渡起雄心，
　　为求富国强兵策，
　　强忍抛妻别子情！

　　却说十九世纪60年代，英国驻印度的远征军有鉴于清政府管控国家的能力越来越弱，遂于1888年3月悍然发动了针对广袤西藏的第一次侵略战争，并最终掳获了在亚东以南地区开设商埠等一系列特权。然而，侵略者总是贪得无厌，在时隔十五年之后，他们又再次发动了侵略战争，并于1904年8月攻陷其首府——拉萨。
　　是年12月28日，奕劻前往乐寿堂向慈禧请示说：“……奴才以为此番与英人谈判，其当务之急在于找到合适之人才。”
　　“那你找到人了吗？”
　　奕劻应着声：“已差不离。”
　　“哦？”慈禧为之一怔，遂盯着对方：“你在我面前从来不夸海口，这‘差不离’，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吧？”
　　“对对，奴才以为他当天津道台唐绍仪莫属。”
　　“哟——怎么我就没想到他呢？这和八国联军交涉的文武能人，还真堪是担此重任的不二人选。那这样吧，先拔擢他为外务部右侍郎，继之再加个钦差头衔。只是如此，天津道台空缺又该让谁顶上呢？”
　　“因唐绍仪是直隶之辖吏，故奴才特地就此而征询过袁世凯。可没想他又举贤不避亲，再力荐那周学熙。”
　　“‘老子英雄儿好汉’！周馥这儿子也的确是个难得的文武全才，那……那就又依他直隶总督的意思办得了。对了，能者多劳。为了继续发挥好他经商的大专长，下诏时不妨附带强调其现职及所兼各职仍要一肩挑，这也免得令他老袁为难。”
　　“嗻！太后，老袁此番还举荐那梁士诒出任唐钦差的出洋参赞！”
　　“嗬——袁世凯这家伙还真是够旋乾转坤有率性！记得去年，他为了让那厮当上北洋编书局的总办，曾斗胆跟哀家说：‘梁头康足’一说，不过是瞿鸿禨等人见他对经济特科各翘楚垂青有加，才恶其余胥、造谣中伤！……得，那就再依了他。”
　　“嗻！”
　　两天后，当唐绍仪将朝廷的委任状交到梁士诒手上并说完袁世凯对其的鼎力举荐，只见对方一时间竟失声痛哭，半晌，方哽咽嗫嚅道：“大人，此……此番出使是……是因拉萨被攻陷一事吧？”
　　“对！”唐绍仪一边颌首应声一边拍抚对方的背，“西历9月7日, 西藏部分地方官吏在英军武力胁迫下，在没有经得朝廷批准的情况下不得不与之签订——增设江孜、噶大克为商埠，将拉萨、江孜及中印边界所有炮台一律削平，以及让英军留驻春丕等十个不平等条款的所谓《拉萨条约》。朝廷接到驻藏大臣有泰的紧急电告后，即在复电中明确：‘此约严重损我主权，驻藏大臣绝对不可跟进画押。’由于英国政府考虑到如此一来，将会使所谓条约缺失国际效力，遂于12月28日通过驻华公使馆，向我外务部递交照会说：两国政府应尽速就承认《拉萨条约》之事举行正式的外交谈判！”
　　1905年3月3日上午，唐绍仪一行人抵达印度的加尔各答，与英国外交大臣费礼夏所率的英印政府代表团如期举行首次谈判。然而，会谈刚一开始，费礼夏便颐指气使道：“我们和西藏方面已将条约的条款拟定，你们赶紧在条约上签字就是了！”
　　唐绍仪应声用英语怒斥：“我国一直拥有西藏之主权！而贵国既接待议约，我国则拥商议之法权！”因话不投机半句多，双方在相持一阵子后即不欢而散。
　　3月7日上午，双方举行第二次会谈。首先发言的唐绍仪开门见山道：“我们已按己见对条约进行了大幅修改！而且还就此特别声明：西藏的领土纯属我大清国的领土，西藏的内政纯属我大清国的内政；倘若日后，我国中央政府亦即朝廷，批准贵国商人或别国商人在藏经理路矿等，则他国也亦可亦须按此比照办理！”
　　费礼夏一听，即恼羞成怒道：“这无异于废约！我们英方是绝不同意的！”于是乎，谈判又不欢而散。
　　3月11日，第三轮谈判刚复会，费礼夏就又煞有介事地说：“英方可以承认中国是西藏的‘上国’，但条约原先所明确英国的各项利益也必须继续维持。”
　　唐绍仪应着声：“那请把你们修改版本先交给我们细看再说。”
　　会后，是曾经博览英国法辞典的梁士诒首先弄明白：英国人将宗主权（Suzerainty）与主权（Sovereignty）分别译为“上国”和“主国”，而如若中方接受所谓的“上国”说的话，“将意味着未来的西藏就像如今的安南、朝鲜、缅甸等国一样，只视大清国为具有‘宗主权’的宗主国。”据此，唐绍仪于次日理直气壮、义正词严地驳斥英方说：由于中国自古以来一直拥有西藏的主权，因而应该是西藏不折不扣的“主国”才是！因为——“藏地最高之主官，惟□□与□□，其掣签册封，藏缺皆请旨授，藏兵由驻藏大臣岁操，皆主国之据也。”
　　由于双方几天后仍各不相让，唐绍仪遂致电清廷请求先让代表团回国“以拖待变”。
　　不久，清廷即让外务部明确复电：“全然同意。”

　　时间来到1905年8月13日。
　　这天上午，中国留日学生在日本东京麴町区富士见楼所举行的“欢迎孙文先生返抵大会”。——因多达1300多名的到会人数成倍超过组织者的事先预估，所以有近五六百人只能簇拥在室外旁听……
　　孙中山在欢呼声和热烈地掌声中登上讲台后，即捧起题为《中国决不会亡》的演讲稿大声道：“诸君，自去年4月28日入境至12月14日离开，兄弟首先用了近八个月的时间，在美国走访了旧金山、洛杉矶、圣路易斯、华盛顿、纽约和波士顿等数十个城市；随后又按既定行程前往欧洲游历近半年。由于兄弟此次所到各埠皆极尽宣传，故而月前有爱国侨报——旧金山的《大同日报》同时用中英文发表社论这般说：”随即，他朗声念道：

　　孙文先生这次不仅在广大华侨和留学生中发挥了旋风般之革命启蒙，同时也帮助国际友人深化了对中国革命与前途之认识！而获这一佳绩，又与孙先生以美国《独立宣言》为蓝本，在圣路易斯用英文撰写成——（他随即举起一本书）《中国问题的真解决——向美国人民的呼吁》有莫大关系！因为此书最终印刷发行达一万余册，堪如一颗威力巨大之重磅炸弹！尤其文中除警告西方列强及其海外同胞——支持当今腐败之王朝搞“君主立宪”是注定要失败外，还援众多实例再三强调: 中国共和革命——时机业已成熟，星星之火将很快形成燎原之势！

　　“其实，这社论——”孙中山又举起那本书，“把它的成功的功劳都归到我头上是有欠公道的，为何这么说呢？这就又得讲故事了。那是我到圣路易斯不久的一天，在到一家粤菜馆吃晚饭时，忽然有位青年学究走过来……”
　　孙中山讲完有关王宠惠与自己的故事后，遂又接续道：“……也就是从上门拜访的那一天开始，他王宠惠正式加入了兴中会，并随之成为兄弟——（他再举书本）撰写此书的得力助手！然而，这不过是兄弟此番人才争夺之旅众多得意之作的一个缩影而已；更多的因顾及当事人的安全而不便在这大会上大加公布！可说到这呀，也许有人会犯嘀咕——那你刚才不就把王宠惠的名字给说出来了吗？”
　　“对呀？”“是呀！”——窃窃私语一时间竟不绝于耳。
　　“哈哈……看来接着若不把这事说清楚，那兄弟我还真就成了爱扯大炮的‘大炮王’！”
　　“哈哈……”——众人听罢不禁齐声欢笑。
　　“其实，”孙中山高声道，“我原本也不想将宠惠大名公开，只是他本人获悉后，却跟我说：如果您在宣讲时不将典型故事中的真人真名给说出来，那听者又岂能信以为真呢？何况我还要在耶鲁就读好几年，说不定毕业回国时，咱们的共和革命早就成功了！于是，他不顾我的反对，硬将有关情况写成《自白书》刊载于报上。所以，今天我才会……好了，下面还是加紧另说——此番的成功是否也体现在多了个‘贝’字边的‘争财之旅’上！诸君，鸦片战争后，西方殖民者便在吾国掀起贩卖猪仔华工的狂潮，光是广东一省，就有大约两百万被贩卖到海外，另有两百多万迫于生计而移民。然《辛丑条约》签订后，因清廷日益成为列强之傀儡，广大侨胞更加急盼有个民主之强大新政府来为其撑腰作后盾！而兄弟本次旅程之‘争财’另图，也因侨胞一心救国，不图丝粟之利，不慕尺寸之位而大有成效！其中有这么个令人万分感佩的情况：费城一位洗衣华工，在一次集会后将一个麻袋塞给我，然后一声没吭就走了，事后我找业内人士掐指一算，这袋里装的……竟然……竟然是他节食俭用20年的全部积蓄！”
　　“哇——！”——众人惊叹后皆报以热烈地掌声。
　　“诸君，”孙中山又高声道，“兄弟在美国圣路易斯市期间，还有幸观摩了适逢在那里举行的世界博览会。而此会堪称是开天辟地以来的一大盛会。观了此会，兄弟对“商战为本，兵战为末”更以为然。何以如此，这又得先说一个故事。1803年，忙着在北美洲征战的拿破仑有两万兵马因入侵海地遭全军覆没！而一向认为‘战争就是——钱钱钱’的大狂人为了尽快重整旗鼓，遂不得不以1500万美元低价将面积多达210多万平方公里的“圣路易安娜”贱卖给了美国人。然善于工商之道的英人后裔，经过整整一百年的努力，光是其中的圣路易斯就已被建成全美第四大城市及该国中西部之最大铁路枢纽。也正是因此，他们这次才会花同样的1500万美元，来举办展会隆重纪念之！”
　　孙中山端杯喝下一口水，随即铿锵有力道：“诸君，中华文明已有数千年，因而只要咱后人取法西人文明以用之，中国不但不会亡，而且还肯定能够易旧为新，转弱为强！当然，我们要打好‘法西人文明以用之’之学战，最终还得先体现在打好商战和兵战上。为此，我今时特地提出这样的分工：披坚执锐血战千里者，内地同志之责也；合力筹款以济革命者，海外同志之任也！”
　　……

　　8月17日晚上7点，慈禧太后在“海晏堂”接见刚返国述职归来的“法兰西第二共和国驻大清国特命全权公使”吕班，而“公使此次携夫人觐见，更是为了代表该国第八任总统卢贝向大清国孝钦皇太后敬赠祝寿国礼”。
　　引导公使和夫人进入殿堂的人是裕容龄。可她此时的身份已不光是翻译女官；因为慈禧日前不仅分别懿封她们姐妹俩为“和硕郡主”与“山寿郡主”，而且“得知泰西无‘郡主’名谓，还特允其在洋人面前以‘公主’或‘格格’相称”。
　　礼仪毕，吕班即用法语招呼两名高大壮硕的随从将一个偌大的铁皮箱子抬进殿……
　　慈禧朝门口望了望，遂一脸疑惑道：“吕班公使，不是说你们的舞剧也有男有女吗？怎么这回就来他们俩呀？”
　　吕班莞尔一笑，遂伸手指道：“他俩并不是舞者，而都是我们法国公使馆的职员。”他随即伸手指道：“他叫马希克，他叫罗伯特。”
　　“太后晚上好！”——马希克、罗伯特二人同声鞠躬道。
　　“你们好！”慈禧应了一声，随即又心无旁骛地望向门外：“跳舞的人都在哪呀？”
　　吕班又莞尔一笑，旋指箱子神秘道：“太后，他们全都在里边。”
　　“啊！？”——除了德龄和容龄姐妹俩，其他中方在场的人员皆为之骇然！
　　须臾，慈禧侧向德龄：“难道他们舞剧是皮影戏？跳舞的人也是假的？”
　　“是有些像我们的皮影戏！但跳舞的人儿却全是真的。”
　　“太后是这么回事！”耳尖的吕班抱拳抢先道，“里边装的——是个幻灯片放映机的大升级——首产于我国首都巴黎的新的娱乐机器——‘电影放映机’。这新机子呀，它能把连续拍摄的胶卷经拷贝制作成一连串间隙极短的片子后，再用连续不断地方式放出来；从而使其影像就像是变魔术一样，能把拍到的人和物——全都活龙活现地呈现到银幕上。而既然都是些影像的玩艺，那个中的人和物……”他又指向箱子，“就既在里边也不在里边。”
　　“哦……嘻嘻……”“哈哈……”——慈禧和一干人等这才如释重负。
　　“太后，”吕班大声道，“有道是：好事成双。所以卢贝总统赠您的祝寿礼呀，除了这部放映机之外，还专门配赠了好几部影片。百闻不如一见，下面就让放映员开箱取机器，先放跳舞那部如何呀？”
　　慈禧脱口而出：“当然先睹为快！”
　　“好！”
　　……眼见马希克和罗伯特将要装好放映设备，德龄从旁跟慈禧小声说道：“太后，等下银幕的影像呀，就如同相机拍出来的原始照片，只有黑白两色，而且只能听到留声机发出配乐声而非是画面场景的原声。不过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假以时日，有声有色的电影是一定会面市的。今晚为了营造出好的视听效果，容龄将在放映过程中，报以同步解说。”
　　慈禧笑应：“你们姐妹俩真是太可人了。”
　　随着那盏水晶大吊灯熄灭，电影开始放映，银幕上首先出现晨曦中的凯旋门……
　　须臾，只见画面中央叠出影片的汉字片名：

　　浪漫之都——巴黎

　　紧接着，裕容龄用她那甜美的语音解说道：

　　建都已有1400多年历史的浪漫之都——巴黎；位于塞纳河中游盆地的中央,在全欧洲的首都中,她无疑是最光彩夺目的城市,素来享有“花都”的美称！
　　巴黎既是芭蕾舞的诞生地，也是电影的故乡！
　　而今天，我们怀着无比荣幸地心情，结合芭蕾舞和电影这两种新颖地表现形式，向即将七十高寿的大清国圣母皇太后展示她的独特魅力，希望有朝一日大清国太后陛下能亲自到我国参观访问！凯旋门是胜利的象征，希望贵国今后在您的率领下，一路胜利凯旋，一路高歌猛进！

　　须臾，银幕上的画面出现一个窈窕多姿的女舞者……
　　——这时，裕容龄怀着景仰和喜悦的心情解说道：

　　亲爱的太后，这位就是我们的舞姬——伊莎多拉??邓肯，下面请您，随着她在巴黎的曼妙舞姿，相映成趣地浏览她身后的名胜古迹。

　　当银幕下方叠出：香榭里舍大道。容龄解说道：

　　清晨，沿着香榭里舍大道漫步的人们，会看到凯旋门下的城市渐渐苏醒，会听到梧桐树在晨风中恋人般地呢喃低语！

　　当银幕下方叠出：埃菲尔铁塔。容龄解说道：

　　日间，在城区游览的人们，可以看到埃菲尔铁塔的宏伟壮丽，凡尔赛宫的金碧辉煌，卢浮宫价值连城的传世三宝:胜利女神雕像、蒙娜丽莎的微笑和爱神维纳斯！

　　“啊！”当画面出现半裸维纳斯特写时，在场的中方人员皆目瞪口呆……
　　紧接着，银幕下方叠出“塞纳河河畔”五个字，容龄解说道：

　　黄昏，在塞纳河河畔徜徉的人们，看着落日余晖在水波中粼粼跳动，听归燕在巴黎圣母院的尖顶上鸣叫！

　　不久，画面再次出现凯旋门，银幕中间叠出两行汉字：

　　祝大清国孝钦皇太后生日快乐！
　　谢谢观赏！

　　“重新亮大灯！”吕班发话道。
　　随着水晶大吊灯亮起，吕班抱拳道：“太后，邓肯女士号称是我们西洋‘现代舞的鼻祖’。我这次回国述职与之见面时，她曾跟我说：容龄格格是她唯一且惊为天人的中国学生。当年她几乎将自己的本事全都传授给了格格，而格格也从没让她失望过！1902年，年仅13岁的格格一开始公演经典舞台剧《玫瑰与蝴蝶》，便立马名声大噪！而有幸作为首场观众之一的我，现在仍记忆犹新——当舞台的帷幕拉开，格格身着纱裙、头戴花环，从黑暗中仙然动人而至，刹那间便惊艳四座八方！”
　　“哦——”——众人异口同声道。
　　“不不！正确的说——”吕班打起手势：“应该是惊艳了——整个巴黎整个法兰西甚至整个欧洲！”他挥手一指，“那段时间——在各国的街头，几乎所有的年轻男子，都在议论来自遥远东方的‘蝴蝶舞后’。现在人们特别是那些少男少女们都翘首盼望——能再次一睹格格那脱凡迷人的灼灼风采。”
　　“是吗？”——慈禧等人的双眼均为之大亮。
　　“当然，”吕班不容置疑道，“而且我们的卢贝总统也是她热心的舞迷。那天，我向他述职时，他就曾点出自己看过的剧目，比如《希腊舞》、《奥菲利亚》、《水仙女》和《西班牙舞》什么的。”
　　“真的！？”慈禧既喜出望外又难以置信。
　　“当然是真的！”吕班斩钉截铁道，“过些天呀，我还能向您呈上有力之证据！当然，这对亲爱的容龄格格来说，更是个足以引以为傲的大惊喜。”
　　“哦——，”慈禧眼波一闪，“这又怎讲？”
　　“那天述职时，是他拿着报纸跟我说，为了以飨读者，我国著名的《小巴黎人》画报社，经半年的广泛收集，将于本月出版一册有关她演出和生活的照片特刊。为此，总统先生还特地交代我，多在巴黎订几册，以便多寄赠给格格和她的家人。”
　　“是吗？那画册几时能收到？”容龄情不自禁地插话道。
　　“我在订单上是让杂志社直接往驻华公使馆寄的，估计下个月准能寄到。”
　　“真是太好了！谢谢您——公使先生！”容龄鞠躬道。
　　“不用谢！”吕班摆手道：“哦，听说格格入宫后，还新创了好些具有中国风格的舞蹈，比如有《扇子舞》、《如意舞》，等等。”
　　“是没错！”慈禧笑逐颜开地抢话道。
　　吕班见状连忙拱手：“太后，那接下来能不能也让我们一睹她的新作为快呀？”
　　“嘻嘻……行呀，今年的中元节我们将在这里放荷灯，景象将煞是美丽壮观！而这又恰恰启发了容龄新创了一个《荷花仙子舞》，我看呀，等下就让她跳这个好了。”
　　“好！太好了！”吕班夫妇情不自禁地拍手道。
　　十几分钟后，随着德龄富有节奏的弹钢琴，纱裙曳地、臂背裸露的容龄即踏着音乐和节拍翩翩起舞，其款款如蝶的曼妙舞姿从一开始就令人陶醉……
　　舞毕，吕班即忙不迭地向慈禧抱拳拱手道：“亲爱的大后，为了加深我们法中两国的友谊，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想邀请容龄公主到我国……”
　　“到贵国演出是吧？可再过几个月就是我的七十大寿，她这个时候离开……”
　　“您放心！”吕班急应声，“她完全可以像她的老师一样——”他指向放映机，“用这电影的方式将其优美之舞姿呈现到万里之外。”
　　“哎——哟，”慈禧如梦初醒，旋抬手一指：“那就依着你的意思办。”

　　注释：
　　①真实作者名为吴玉章，系四川省荣县人，当时在日本成城学校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