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草》拾荒来的

5、苍蝇

　　原本钱继明是真的想要以后都在外面吃的，但是很显然陈逸海并不打算和他一起去，而且确实也有一点麻烦，所以没过多久钱继明就放弃了，每天都老老实实地跟着陈逸海去食堂。
　　“你说什么？”食堂里实在是太吵了，陈逸海实在是听不清楚钱继明到底在说什么。
　　钱继明朝他身后指了指，大声地说：“就是上次告诉我你撕情书的那个！”
　　陈逸海感觉四周有很多好奇的视线向他这里汇聚，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发现钱继明说的到底是谁，于是又低下头安安静静地吃饭。
　　“不是吧，”在回教室的路上，钱继明把胳膊搭在陈逸海的肩膀上，低头去看他，说：“有人在背后诋毁你啊，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真一点都不介意啊？”
　　陈逸海无所谓地耸耸肩，其实也是想借这个动作把钱继明的胳膊甩下去，但是没有成功。
　　“那怎么办呢？”他瞥了钱继明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你告诉我是谁说的，我上去和他打一顿。”
　　钱继明想了一下，说：“也不是不行……要帮忙吗？”
　　陈逸海张嘴“哈哈”笑了两声，就没有再和钱继明说话了。
　　这个人就和不长嘴一样，陈逸海心想，问他几次名字他都不说，也不知道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听不懂人话。
　　吃晚饭的时间，学校会在广场西边的大电子屏上播放前一天的新闻连播，陈逸海扫了一眼，但是并没有看到什么，只来得及看到天边橙色的云，还有广场上忙着往教室走的同学。
　　快走到教室的时候，他伸手想要把钱继明的胳膊抓下来，钱继明不解地看着他，问：“干嘛？”
　　“热，”陈逸海简洁明了地说，“现在是夏天。”
　　“外面有人找你。”
　　晚自习中间休息的几分钟，钱继明被人喊出去了，陈逸海看了看窗外，只感觉那个人影有点眼熟，但是学校里所有人都穿的是校服，陈逸海又不敢确定是不是那个人，而且对方好像确实是在刻意地背对着教室。
　　想起来那个人，陈逸海就感到一阵恶寒。
　　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一被粘上怎么都甩不掉，太恶心了，连和那个人呆在一起玩的人也很恶心。陈逸海真的很不想再看到那个人，所以钱继明在外面磨磨蹭蹭地等到上课铃响才回来之后陈逸海问他：“刚外面谁啊？”
　　“别的班的。”钱继明当然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是有矛盾，而且一见面说不定就会打起来，所以他还是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神经，陈逸海心想。
　　但他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
　　除了张应和，谁还会不遗余力地在他背后编排他？
　　陈逸海光是想起张应和就会感到烦躁，原本两个人是隔了一条河的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按道理来讲应该关系很好才对。
　　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
　　两个人其实从小就不对付，或者说，是陈逸海单方面地被欺负。
　　还是很多年之前了，那个时候陈逸海和张应和其实不熟，虽然在一个学校，但是不在一个班。
　　原本陈逸海只是在操场上和朋友一起跑了玩，突然从背后被人追上推了一把。
　　其余还在打闹的朋友门很快围了上来。
　　“我看见了，是张应和推的！”
　　在老师办公室里面，明明也有其他人替陈逸海作证，但是为了息事宁人，班主任依旧选择了大事化了，他说：“这不是没有受伤吗，没事了，回去在教室里休息，这几天就不要再在操场上跑了，多危险啊，今天不摔也有一天会摔的，回去吧。”
　　没有办法，陈逸海回家之后又和奶奶讲。
　　“张应和推你啊？”奶奶闻言被小孩子的幼稚逗笑了，“你看人家，这么小就聪明，你多和人家学学。”
　　从那个时候开始，陈逸海就知道，人，真的很奇怪，张应和尤其讨厌。
　　之后一直到上高中之前陈逸海都没有再见过张应和。
　　“嘿！”
　　高中刚开学的时候，一进教室陈逸海就被一个陌生的面孔拦住了。
　　“呃，你好。”陈逸海有点尴尬地和对方打招呼。
　　原来是开学以前碰巧在一家店里买过军训服的一个男生，叫赵杰宇，难为他还记得自己。陈逸海心想，自己根本没看清对方的长相，但是对方坚持说自己就是那天一起买军训服的人。
　　好吧，你说是就是吧。陈逸海心想。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陈逸海都和赵杰宇一起吃饭、回宿舍。
　　一切都很好，如果没有和张应和分到一个班的话。
　　“奶奶，我回来了。”刚开学没多久的一个周末，陈逸海回到家里。
　　还在忙着吃午饭的时间，张应和不知道想干什么，兴冲冲地跑进陈逸海家。
　　“陈奶奶好！”张应和笑着和奶奶打了个招呼。
　　“哎，小张么，吃过中饭了吗？”
　　陈逸海感觉到张应和一来，家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吵死了，他想，原来三个人也能吵成这样，稀奇。
　　陈逸海想起之前爷爷还在的时候，家里三天两头地吵架，从早上烧一壶水开始，一直吵到晚上看晚间新闻的时候。
　　现在也吵，但是一般都是陈山单方面的辱骂。
　　习惯就好，陈逸海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我想借一下陈逸海的笔记，初中化学的。”张应和毫不客气地说明了来意。
　　陈逸海顿了一下，终于抬起头看向张应和，他问：“你要初中的笔记干什么？”
　　“怎么和人家说话呢？”奶奶轻轻拍了他一下，“初中笔记你那里用得到，借给人家用用。”
　　说完，她热情地招呼张应和往杂货间走：“来，我带你去拿。”
　　张应和毫无负担地，就像是进到自己家里，然后拿走了陈逸海记了三年的初中化学笔记。
　　“我本来想和陈逸海借高中的笔记的，但是他不怎么理我，所以我只能借初中的笔记看看了，正好现在好多东西都是初中的，我正好看看复习一下。”张应和说说笑笑地和奶奶从杂物间走出来。
　　“你怎么不理人呢，要和同学打好关系知道吗，”奶奶看着还在埋头吃饭的陈逸海，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嗯。”陈逸海嘴里还塞着一口饭呢，听到奶奶的话连头都没有抬。
　　“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天天闷在家里也不知道出去和同龄人多沟通，也不一起玩……”
　　陈逸海听着身后奶奶喋喋不休地指责他。
　　没关系的，忍忍就好了。
　　“这里书多呢啊，有什么要的就来拿，找不到的我让陈陈拿给你。”奶奶转过头笑着对张应和说：“你在学校里多带带他，陈陈，送送人家啊。”
　　“好。”张应和笑着答应了。
　　陈逸海停下筷子，终于从凳子上站起来开始舒展身体，这个时候他已经比张应和高出小半个头了。
　　等陈逸海把张应和送到桥上的时候，张应和突然开口挑衅地说：“哎，陈逸海，你之前是不是说过要把以前的试卷本子什么的卖掉吗，怎么还在啊。”
　　他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得意地说：“不会是你奶奶留着要送人吧？果然你们家拿得出手的只有你的笔记了，真是太好笑了。”
　　陈逸海平静地看着他，看起来并没有生气，连一点难过都没有，他问：“你说这话不怕被我奶奶听见？”
　　“她算个屁啊，和我有什么关系，”张应和大笑起来，“再说了，这里又没有监控，难道你还录了音回家放给她听啊，哎哟喂，家里的乖宝宝要回去哭咯。”
　　突然，一个拳头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胸口，他完全没有预料到陈逸海会打人，一屁股毫无形象地坐在了满是泥土灰尘的桥面上。
　　“我送你妈，大傻叉。”陈逸海从他手里抢过笔记本，随手一扬扔进了河里。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挣扎着要起来的张应和，又是一脚踢在对方后背上，然后也学着张应和的语气说：“天呢，乖宝宝回去不会和家里哭的吧。”
　　说完，他扭头就回到家里接着吃饭了。
　　进家门的时候，陈山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身上只穿了件内裤。
　　今天天气实在是太热了，陈逸海一个上午都得时不时地用冷水洗一下脸，不然脸上的韩流下来，鼻子连眼镜都架不住。
　　他路过陈山的房门口，感觉到有一阵空调的冷风从陈山的房间里飘出来。
　　“唉，”路过饭桌的时候，陈山刻意大声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拿起挂在绳上的毛巾，路过杂物间的时候他用力地推开门，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你老不死的在家里堆那么多垃圾干什么！”
　　他回过头来，满脸通红的对奶奶说，“几十年了，你天天往家里拖垃圾，堆得到处都是，家里都没有地方站脚，你一个人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灰和虫子。”
　　陈逸海才不想理会他们今天又在为什么吵架，他现在只想着终于能吹到空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