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分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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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有雪。
江对岸霓虹闪烁，伫立于广场中央的扩音器中播放着那首情人节专属的《雨夜巴黎》，尽管此时不是雨夜，但这场小雪落在地上很快就融化成一摊水，将广场粗糙的地砖填成亮亮的镜面，照应着一旁商贸大楼外侧广告牌闪烁的灯光。夜色与灯光交织，刚好遮住那些因踩踏而造成的痕迹，这绝佳的美景使得一对对情侣在广场上驻足，举着手机朝着对岸的大桥寻找最合适的拍照位置。
楚灯结形单影只，站在热闹的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
她今天穿着沉重的毛呢大衣，手里拎着那个昂贵，除了装饰外没什么用的名牌小包。她在今天下午特意去理发店做了一套造型，让造型师给自己画了能让气色看起来好一些的淡妆——今天的天气并不冷，但她过分瘦弱的身体依旧吃不消这个温度。
一阵风带起江面上结了冰的冷气，她拉紧了松垮搭在领口的丝巾，跺了跺脚。
徐恕行约她六点半在广场见，以他的习惯一定会提前五分钟，绝对不会有误差。
她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在心中倒数着321。
就如她所想那般，徐恕行的身影伴随着她心中倒数的0，出现在了广场的入口。
男人裁剪得体的西服外套着一件灰色的羊绒大衣，脖子上搭着条短绒围巾，似乎是因为来得比较急，不断呵着白气。他手里抱着一大束精心包装的玫瑰，上面还喷着亮闪闪的粉，看起来并不是因没有成功拒绝摊贩的诱惑而购买的“临时礼物”。
尽管今天是情人节，不乏精心打扮的人，但徐恕行这么个造型很快吸引了广场上游客的目光，他们窃窃私语，甚至有一个女孩已经掏出了手机准备记录即将发生在情人节的甜蜜一幕。
被讨论的当事人没时间理会这些窃窃私语，他看着广场湿滑的地砖，想起楚灯结特别喜欢穿高跟鞋，皱着眉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外面下雪了，你出来的时候小心路滑，要不要我商场门口接你？】
然而这条消息刚发出去，徐恕行就收到了楚灯结的回复。
【我已经在广场啦，你转身。】
雪花落下，给徐恕行的手机屏幕添了个水点，他有些吃惊地回头，原本看着凌厉的眉眼在看到对他摇晃手机的楚灯结时瞬间柔和下来，脸上甚至挂了些傻气的笑。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把围巾摘下来，一圈圈包住花束底部的储水袋，在楚灯结面前站定，郑重其事地将花束递给她。
“你来得好早。”
楚灯结拢了一下垂落在脸颊边的发丝笑意盈盈，怀里带着体温的围巾很好地隔绝了水的凉意，没让她的身体继续冷下去。
“嗯……每次都是你先来，今天比较特殊，想要等等你。”
这对于每天都在设想求婚那一幕的徐恕行来说几乎是明示，他觉得整张脸都烧了起来，紧张地用手指反复触碰早就放在口袋中的戒指盒，那面对犯罪者能说会道的嘴巴此刻有点犯结巴。
“那个……我……”
原本就在围观两个人的八卦人群此时也不约而同地凑了过来，不知是因为广播里的歌曲过于轻柔梦幻，还是二人之间的氛围让人不忍心打破，没有一个因想要炒热气氛而起哄的家伙。
大家只是安静地，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机。
楚灯结没有在意那些来围观的人群，她垂着眼睛，视线从徐恕行藏在口袋里的手移动到他大衣倒数第三个扣子上，一道深深的刀痕落在上面，很新鲜。
今天他又去现场了吧，明明只是个顾问不是警察。
从二人相识的高中时代开始，无论她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那装在盒子里的戒指是什么款式，楚灯结不用猜都知道。
就因为你这样，所以我才——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们分手吧。”
广场上躁动不安准备在徐恕行求婚后充当气氛组的人群因她的这句话寂静下来，那个依偎着男友满眼期待的女孩儿吃惊地捂住了嘴巴，她原本举起来的手机一滑，误触屏幕发出的电筒光，恰巧打在徐恕行脸上，衬得他脸色有些苍白。
徐恕行觉得今天下午给小杜挡的那一下不光划到了他的扣子上，还可能打到了他的脑袋。明天他要去医院检查一下，顺便再向他老大要点医药费。
这一刀怎么还让他产生幻听了呢？
楚灯结怎么可能会和他提分手？他们两个人从高中走到了现在，从来都没有吵过架，更何况没了他楚灯结要怎么活下去？她还有别的什么可以依靠的人吗？
“抱歉……我刚才没有听清……？”
广场的音乐恰巧播放到了那句深情的“Anywhere with you feels like”，伴随着雪落的沙沙声，楚灯结笑了起来。
“我说，我们分手吧。”
“徐恕行，情人节快乐。”
面对徐恕行的震惊，楚灯结什么都没解释，她抱着那束喷了银色亮粉的玫瑰对着自己的前男友歪了歪头，情人节的风带着玫瑰的香气撩起她垂在花束上的发丝。
然后她迈步，嘴角噙着一抹捉摸不定的笑，径直穿过被这气势自动分开人群，高跟鞋踩着乐曲高潮的部分，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只留给徐恕行一个纤细美丽的背影。
Walking down an empty street~
Puddles underneath our feet~
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伴随着《雨夜巴黎》的结束，徐恕行望着楚灯结在薄薄的雪水上留下的高跟鞋印，第一次觉得这首排在他车载歌单第一名的歌如此令人心痛。
……
……
今夜城市里多出来的那个伤心人在床上翻滚腾挪，转圈踢被子，最后仰面朝天忧郁地面对天花板上的吸顶灯。他拿出自己办案的架势，在脑子里将自己和楚灯结所有在一起的事情进行了一个复盘，想破头也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被甩了。
无论是外界还是楚灯结本人都在称赞他二十四孝好男友，男德班优秀毕业生，工作后他也从来没有因为工作耽误陪伴楚灯结的时间。他和楚灯结的默契已经到了她坐在沙发上一抬手就知道她到底是要附近的哪个东西的程度，为什么她会想要分手呢？
难道是因为他太频繁地去黏着对方，让她厌烦了吗？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呢？
是的，一定是徐恕行的问题，楚灯结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分手，而且她还那么开心。
想到楚灯结祝他情人节快乐时的那一抹笑容徐恕行躺在床上笑了起来，接着用了三秒钟，反应过来自己不该笑，相当大声地“啧”了一下，想要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前段时间他还嘲笑小杜养的那只边牧，聪明程度和年年受表彰的缉毒犬都不相上下，结果因为被相亲对象撅了茶不思饭不想，满脸都是生无可恋。
现在他觉得自己和那条狗一模一样。
就这样辗转反侧折腾了半宿，他终于在太阳快出来之前睡着了。
但这一觉也睡得不怎么安稳，他梦到了高中时他和楚灯结相遇的时候。
梦境模糊，混乱不清，甚至毫无逻辑。
有一只野兽从笼子里逃出来，站在教室里挥舞着水果刀，地上有一摊不知是谁的血，周围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他站在楚灯结前面挡住了只脱了笼的野兽，伏在他背上的楚灯结变成了一根藤，那难以觉察的因恐惧生出颤抖就像麻醉剂，让他忽视了那小心捉住他衣服的枝杈，悄然无息地织成了一张网，将他包裹起来。
教室里的闹剧，咆哮的凶兽，尖叫的人群那些杂音都被这藤编织的网挡在了外面，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然后被手机的电话铃声打断。
猛然被从梦里拉出来，用了几秒钟平复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伸手在床上摸到那永不关机的手机，眯着眼睛确认了一下时间，早上七点三十七。
于是，只睡了两个多小时的徐恕行声音充满了怨气。
——哪怕那电话对面是管他出外勤报销的老大。
“睡觉呢，什么事？”
“还睡着呢？也是，想你昨晚也是睡不着。”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带着戏谑，但也只是调侃了两句就进入正题，“昨天辖区派出所来了个画家报警他徒弟诽谤他，今天他又托人报警说诽谤他那徒弟失踪了。我们一查那孩子是城南大学的，小杜说你总往那边跑，去打听打听？”
“这事不应该派出所管吗，怎么扔我们这了？”
听到这里徐恕行掀开被坐了起来，这种诽谤失踪案再怎么离谱也不会移交给他们特别行动组，除非涉及一些没有公开的秘密案件或是过去未解决封存的事件。
“之前二组不是帮咱们一个大忙嘛，他们最近查的事涉及这个报案人，不想打草惊蛇也不能直接问，迂回一下。”左岚的声音不以为意，仿佛在聊今天早上要吃什么，“反正你今天也没什么事，就当替姐还个人情呗。”
原来是还人情……徐恕行又躺了回去，眨眨因熬夜而酸涩肿胀的双眼，打了个哈欠。
“换个人，反正咱们组的事昨天结了，就剩报告没交，再说我早不就请假了，今天要去陪女朋友。”
“行了，你哪还有女朋友。”左岚不给面子地直接大笑出声，“回去没看手机吧？你昨天在广场上的壮举被人录下来发网上了，你师父吃你的瓜看错了群，直接分享到大群还圈了全体成员。我估计全局都围观过你的惨败现场了。”
徐恕行这次没有吭声，啪地按下了通话键，然后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