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疮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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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过多年，涩泽龙织还能梦见她失去家人，成为孤儿的那天。
一瞬间，震天撼地的巨响，坐在她对面的父母混合着他手里的马克杯碎片、他们身上的衣物，被一股强大而不知名的力量崩裂，碾入尘土，成了一滩没有形状的血泥。
像融化在路边，沾满砂土的红色冰淇淋球。
方圆几里皆夷为一个巨大深坑，周遭的繁华街道不再，只有灾难过境留下的废墟，片刻轰鸣后是极致的安静，来不及哀嚎，也没有呼救。她变成了一团黑雾悬浮在空中，眼看着一切归于宁静。悲伤催人欲折，心碎后，她连眼泪都无法流出。
她以为自己也死了，低头却看不到她的尸体。
兴许她变成了亡魂。
可若是亡魂，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也不在身边呢?
好恐怖，好孤独啊。
她在半空中飘了许久，没人能看见她，不知何时周围的人多了起来，上一次她看到如此庞大的阵仗还是电视中播报的地震救灾。黑雾随风散得很远，她听见穿着制服的人说——是‘异能力者’制造了灾难。
那是年幼的她此生第一次听到这个概念。
不知多久，她筋疲力竭，落回了地面，变回了人类。她看到许多人围了过来，人数众多却无计可施的医生们，庆贺着她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
幸运还是不幸？
该笑还是该哭呢?
她的父母成了一笔遗产和赔偿金，家园连同回忆都不再有。
场景一转，她站在了孤儿院门口。
……
“啊。”
涩泽龙织从梦的缠绕中挣脱，猛地睁眼，她发现自己方才还站在地板上，如今却躺在了被窝里。
小夜灯在床头亮着微弱的光，床边坐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房间里的涩泽龙彦，正在低头看着那本她从书房拿来的《异能力理论研究》。涩泽龙织最近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在这本晦涩且抽象的著作上。
淡黄色的光为他冷淡的神色镀上一层温度。见她醒了，涩泽龙彦合起书页，将沉重的书放在白色长裤包裹的大腿上，用一如既往的危险目光凝视她。
发生了什么事来着。她捂着有些疼痛的后脑勺，开始回忆。
她从孤儿院回来，刚从窗户钻进屋子，就把莫名其妙大半夜站在她窗前的涩泽龙彦当作鬼，直挺挺地吓晕倒地。白衣红眼，她之前怎么没发现涩泽龙彦长得这么符合民俗恐怖呢?
真该死啊，她出去之前忘记把卧室门锁上了。总之现在就是非常懊恼。
涩泽龙织不想思考自己是怎么从地板躺到床上去的，如果可以，她只想再一次用电脑关机的速度狠狠地晕过去。
逃避并不可耻，但绝对没用。
涩泽龙彦还安静地坐在床头一动不动，似乎誓要坐到天荒地老，他的手随意地搭在书脊上，垂眸看着妹妹惊醒，又看着她平日波澜不惊的双眼正转来转去，竟是感觉有些好笑，于是他也很不配和气氛地笑出声了。
涩泽龙织坐起身子，决定先发制人：“这是我的房间，你进来做什么?”
“来取我听话的奖励呀。”他笑着说，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指向挂在墙上的时钟。
“……”
涩泽龙织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看去，星期日0：21。
此前她虽然约定星期日，却没想到他居然是从零点开始算的。有理有据，倒也没办法反驳。
“按照约定，我准时敲了你的门，半天得不到回应。你半夜莫名其妙地失踪，哥哥很担心啊。”
涩泽龙织从兜里掏出出门前被静音的手机开始查看。好吧，确实有几条短信，她简短地扫了一眼。
0：00：32
发信人：【哥哥】
-妹妹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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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56
发信人：【哥哥】
-已经可以和哥哥说话了哦，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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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23
发信人：【哥哥】
-妹妹变成天使从窗户飞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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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10
发信人：【哥哥】
-你最好快点回来，哥哥好担心你。
如果失约的话，等你回来之后，我可不能保证做出什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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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没有耐心的人啊。
她猜，大概从发送第二条短信开始涩泽龙彦就已经在发怒了吧。
像一只脾气暴躁的笨蛋蟒蛇。
不过，这个人真的存在担心的情绪吗？看着像素屏幕上字里行间散发出的不妙气息，涩泽龙织很想发出质疑。假如以后有什么检举身边可疑伪人的活动，她绝对会不假思索地大义灭亲。
抱歉，涩泽夫妻都很好，她很喜欢这对养父母。但对这个恐怖哥哥，她没什么感情。如果涩泽龙彦不慎掉进河里，她会选择拯救被污染的河，她无慈悲地想。
“哥哥这周一直在忍耐自己，没有打扰你，很贴心吧?”
“但是，这都不重要了。今夜，我找到了更有趣的事情。”涩泽龙彦话锋一转。
“——快告诉哥哥吧，你是怎么出去的？又是怎么回来的？”
涩泽龙彦表面若无其事，紧紧咬合的后牙却昭示着他的耐心已经要到极限。
涩泽龙彦强烈的独占欲，不能忍受龙织对他保有秘密。
但妹妹不喜欢他这样，为她稍微等待也不是不可以。但显然今天是他的幸运日，他的陷阱中已经有了收获。
令人着迷的……昭然若揭的秘密，正等他纳入怀中。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异能力。”
相较于优雅地坐在床头，如贵公子一般做派的涩泽龙彦，涩泽龙织顶着睡乱的长发，半点都懒得跟他辗转周旋，直接说出了他心中的答案。她觉得，照涩泽龙彦这个盯梢强度，即使今天糊弄过去了，之后也迟早会被抓包。
她只是单纯厌恶异能，才不愿和旁人提起，左右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说了也不会掉一块肉。
她的目光落在涩泽龙彦身上的书，再转眼，涩泽龙彦感到自己腿上来源于书本的重量陡然消失，一团黑雾凝聚在他身前，飘到了床头柜上，厚重的书安稳落在柜面。
龙织叹了口气，兴许是异能力使用太多，又或者是受到了惊吓，她感觉从未像今日那么疲惫。
“好了哥哥，别的事情早上再说。快出去，不要再进来，我要睡觉了。”她眼皮沉重，慢慢闭合。也不管涩泽龙彦作何反应，将身体砸回床垫就陷入安眠。
“……”
片刻后，平稳的呼吸声响起，房间重归宁静。涩泽龙彦拿起那本厚重的书，书上缭绕的黑雾还未完全消散，他的指尖触摸着雾气，像是在抚摸一只珍贵的羽兽。
……太棒了，他的【收藏】。
要如何能撷下这最动人的宝石？
他因激动，难掩上扬的唇角，苍白的面上潮红蔓延，一路晕染到他被长发掩盖的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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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泽龙织大半时间在孤儿院，她没见过太多人，但她的哥哥可以说是难辨雌雄，像是荒山里的雪妖。又像身着白无垢的新娘。
美会让人感到心神愉悦，但过度美貌的容颜只会让她联想到最近市面上流行的某个恐怖漫画女主角。
当时她在书店，被书架上某个绮丽的封面所吸引，拿起漫画随便翻了一页，就因不可名状的诡异画面冲击到头脑眩晕。
涩泽龙彦还好奇地站在身旁看着她的反应。
今早也是一样，清晨的日光落在脸上，她睁眼惺忪睡眼，便看到一片白色的身影站在床前。
养母涩泽夫人在她窗台放的盆栽，因为疏于照料，已经有些枯黄，涩泽龙彦正在提着喷壶浇水。
“……第二次了，你最好不是在故意吓我。”昨夜头上磕出的包还在隐隐作痛，她抚着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心跳，从床上弹起，掀开被子下床。
“呵呵，怎么会呢。”涩泽龙彦心情不错，他笑着否认了。
涩泽龙织瞪他一眼，也不愿再装作什么兄友妹恭。
“你今天有什么计划？”
“看书。”龙织不太想承认自己是个书呆子，但又实在对班上男生和女生的邀约没什么兴趣，这个周末她只打算安稳地在家度过。
——况且今天还要被迫穿涩泽龙彦做的礼服，她希望今天不要出门。
“那我们出去玩吧？”
“你居然也会说‘玩’这个字?”龙织有些纳罕，“还有，我昨晚不是告诉你不要再进来吗?”
“所以我一直没出去。”
服了。她洗漱完毕，推开房门，开始吃早餐。涩泽龙彦也放下水壶，举着一套早就准备好的衣服随着她出去。
……
“你昨晚去做了什么？”
“……去孤儿院探望了一个孩子。”她呼吸不畅，慢慢地嚼着松饼，说：“临走前碰见了之前总虐待孤儿的护工，捉弄了他一下——就像你昨晚吓我那样。”
“哥哥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呢，最好不是。涩泽龙织低头吃饭，拒绝接话。
她穿着一身出自涩泽龙彦之手的繁复白色裙装，勒胸卡脖的感觉让她以为自己被麻绳吊在了房梁上。
“很适合你。”涩泽龙彦满意地说。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不想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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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起初由西方发起，发展到当下节节败退的阶段，已然覆水难收。大战后期，在严峻的局势下，政府才将视线转移到一人足以颠覆战局的人形兵器——异能者。
作为异能特务科的研究员，涩泽夫妻需要时刻检测着敌方异能的变动，通过数据为谋划者分析信息，战场瞬息万变，一个渺小的变动都会对战局造成颠覆。
涩泽夫妻终于久违地回了家，而后又匆匆离去。拼组而成的涩泽一家聚少离多，涩泽龙织明显地察觉，她的养父养母都因过劳而瘦了很多，甚至生出了几撮白发，很是扎眼。
政府在征集军团，她身边的许多同学或自愿，或被迫参与了战争。
战争引起的漩涡，迫使着所有人远离平静，拖入无休止的深渊。
一年后，涩泽夫妻在政府的命令下跟随军队去往了战争的中心，一个突然出现在太平洋上的小岛——常暗岛。
归期未定，临行前，涩泽夫妻约定会单方面寄信给两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疮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