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樊笼》杭心

9、第8章

　　那天晚上，聂其罗很晚都没有回来。

　　舟离在门口守着，不知为何，心里觉得很不安。

　　临近12点，屋外传来车子的引擎声。舟离飞快地跑出门去，看到雉夜正扶着聂其罗下车。聂其罗看着与平时没什么两样，舟离心中却莫名一跳。她上前，想去接替雉夜，刚靠近，就被聂其罗伸手一根食指，抵住了额头。

　　聂其罗将她推至离自己一臂远的距离，说了句“赶紧去睡觉”，随即进了门。

　　舟离目送着聂其罗和雉夜进门，在楼下望着雉夜扶着她上楼，然后进了房间。

　　没过多久，雉夜就出来了，却并不离开，而是靠在门边的扶栏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起来是不打算离开的样子。

　　舟离的眉头紧紧皱起，她察觉到了聂其罗的不对劲。

　　她快步上楼，就要去推门，却被雉夜拦住了。

　　“别去。”雉夜的声音显得很疲惫，“至少今天别去。”

　　“到底出什么事了？”舟离问。

　　雉夜却闭口不言。

　　她试图闯了几次，都被雉夜给拎了回来。无法，她只好回了自己的房间。

　　午夜的钟声响起，客厅里古老的挂钟发出悲鸣般的声响。舟离躺在床上，辗转无法入睡，掀开被子一下坐了起来，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她是一把爬树翻窗的好手。

　　从外面翻进聂其罗的房间的时候，她甚至颇有些自得。

　　聂其罗的房间一片黑暗，舟离花了点时间，才适应了光线，借着浅淡的月光，她才发现房间里没有人。

　　怎么会没有人？她亲眼看着聂其罗走进房间，雉夜也一直守在外面。

　　她想起那只黑猫，小跑到床前，一把掀开了被子，床上却也没有猫的影子。

　　“聂其罗。”她忍不住小声地叫了一声。

　　却没有人回答她。

　　就在她万分不解的时候，她发现床幔遮挡的床底下隐隐透出一丝光来，她弯下腰去，掀起床幔，看到有微弱的光从地板的缝隙漏出来。她探手上前按了按，不知按到了哪块，“吱呀”一声，大床忽然朝右边滑开，露出一个半圆弧的空洞，有楼梯沿着那空洞向下延伸。

　　舟离紧张地朝门口望了一眼，外面的雉夜似乎没有发现里面的响动。她咽了咽口水，矮身从那洞口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洞口之中并不明亮，只有隐隐闪动的光，能照见下行的路。楼梯不长，舟离走了十秒便到了底。

　　她被眼前所见之景惊住。

　　只见宽阔的空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池水往上冒着森寒的白雾，蒸腾得此处仿若云端，有泉水从三处造型怪异的铜像口中流淌下来，发出汩汩的水流声。顶处悬挂着许多写满了奇怪符文的白色轻纱，朱红的字透出一种古怪的阴郁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轻纱在此间无风自动，偶尔飘荡又垂落。从这轻纱的缝隙里，隐约可见一个皮肤苍白的女子浸泡在泉水之中。

　　她穿着的一袭黑色绣金长袍退至腰间，露出雪白的肩背。黑色的长发沾了水，拢在一侧的肩头，脖颈纤细而脆弱。在脖颈的中央，赫然有一块朱红色的如火焰般的印记。

　　舟离定睛望去，骇然发现，那雪白的肩背上忽然闪现出一个个血红的字符，似与那轻纱上的符文别无二致。那血色字符遍布她的身体，闪动间像一条条锋利的细线，将她的皮肤割破，她发出痛苦的哀号，随即有鲜红的血液顺着那字符的笔划流淌下来，一瞬间将她染成一个血人。

　　舟离心中惊惧，忍不住惊呼出声。

　　池水中那人骤然察觉，转过头来——却是连脸上也布满了血字。她的形容宛若厉鬼，朝舟离发出一声怒喝：“滚！”

　　舟离腿一软，吓得跌倒在地。

　　悬着的轻纱轻轻摆动，衬得这场景一时间犹如炼狱。

　　舟离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有些微恼，似乎是为自己如此轻易就被吓软了腿。她没有因为这声怒喝而离开，而是朝着池水的方向走去。

　　她怕弄出声响，翻进房间时脱掉了鞋，此刻光着脚，探入池水中，才发现这池水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冰寒。

　　她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却没有后退，一脚踩进了池子里，一步一步朝聂其罗走去。

　　然后抬手，抱住了聂其罗。

　　聂其罗紧闭双目，脑海中是飞速流转的血字，一下一下地凌迟着她，她身处这无间的地域，深知自己永无得见天日的一天。忽然，有一双柔软的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腰，随后，又有什么灼热的东西滴在她的胸口，烫得她恢复了几分清明。

　　她缓慢地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纯白之色。白得如山巅上的一捧积雪的发丝垂落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带来一丝瘙/痒。

　　随后一张雪白的小脸微微抬起，小狗一样圆润的淡粉色眼睛含着泪珠，直直地望进她的心底。那眼里像是有怜惜，但又像是别的什么，叫她一时分不清。

　　她想伸手将她推开，抬起的手臂扶在她纤弱的腰上，却不像推开，更像是将她朝自己压近。

　　聂其罗有片刻的失神。

　　下一秒，那如白雪精灵一样的女孩微微踮起脚，仰起头，将唇瓣贴在了她的嘴唇上。

　　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下一瞬，聂其罗眼神微颤，暴虐与疯狂骤然涌至，她抬起手，扶住身前女孩的后脑勺，强势地吻了下去。

　　像是突然起了大风，悬垂的轻纱在空中剧烈地飞舞，两人的发丝也随之起舞，在空中纠缠得难舍难分。

　　大抵是从未受过如此狂风暴雨般的侵袭，舟离脚软得不行，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

　　舟离软倒的身体带着聂其罗一起向下，“扑腾”一声，两人坠入了深深的池水里。

　　没顶的窒息感随之而来。

　　她们的意识仿佛也被水包裹，一切的理智、克制皆被抛诸脑后，只余疯狂、热烈与至死方休。

　　在这令她深深战栗的激吻里，舟离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与聂其罗的连接了起来，与她共享着所有的感官。

　　在这冰凉的泉水之下，她看到了聂其罗的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