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迷醉 ...
-
清酒玉壶,白瓷杯。
琥珀般的醇酒流泻在瓷杯里,沉醉飘香,流光溢彩,不知归路。
轻晃,摇荡,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从来,都要使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笑不能笑,哭不能哭。
这样,才能让任何事,做得尽善尽美。
这,是他的期望。
不知怎的,就是想好好地醉一场,忘了时间,忘了空间,忘了一切。
突然间,好累。
一身寂寥相思痛。
上官拓华,人影孤坐,独酌无相亲。
眼瞳,渐渐迷离,看不清,听不见。
“浅浅。”温朗的嗓音轻轻吐出这个仿佛沉淀在心中很久的名字。
很久,很久,久得,他都想忘了。
可是,每当寂静无人的深夜,它却跳出来,刺得人,心微微的疼。
空寥的庭院,桃花烂漫,开了满树,微风吹过,簌簌花瓣飘飘摇摇,落了一地相思雨。
拾起飘落在石桌上的桃花瓣,轻放进酒杯,饮尽,微微的甜。
心中,那温暖的记忆充盈。
桃花浮流水,香寒未逐风。
玉笛悠悠,畅快清扬。
花树下,罗裙翻飞,剑光闪烁,抖落缤纷片片,零落成泥。
笑声明媚了一春,共惜艳阳年。
“拓华哥哥,你看我练的好么?”回眸浅笑,粉衣翩翩,轻柔软语,带着浓浓的依恋。
“累了,就休息吧。”男子宠溺地用玉笛敲敲少女的头,衣袖温柔地擦擦她额头的汗。
“不行,不行。我可答应和那个臭小子比试的,我得多练练,可不能输。”娇俏的脸带着倔强。
想起输了的下场,更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
输了,打扫一个月的药房。
药房,禁地。
不是不让进,而是,进了,一不小心,就面目全非。
这算是幸运的。
竖着进去,横着出来,那是,家常便饭。
少女宁愿倒一个月的夜壶,都不愿搭上那差事。
“练功这事,心急不得。放心吧,我的浅浅很聪明,比试一定会胜的。”温和的声音透着期许。
“嗯,拓华哥哥,你吹的笛子好好听哦,你再吹一遍好不好?刚才,我一边听着笛声,一边练
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好。”
清脆的笛声再次想起,清远和润,静静地,流淌进人的心里。
犹有桃花流水上,无辞竹叶醉樽前,微风煦暖,小楼看剑的飘逸,衣裙翩跹的潇洒。
若轻云之蔽月,似流风之回雪。
花落知多少。
心,醉了一地。
酒,又空了一壶。
上官拓华索性抓起身旁的一坛酒,揭盖痛饮起来。
清清的酒,照出他皱起的眉,迷蒙的眼。
浅浅,我不相信,你就那样没了。
浅浅,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浅浅,我有好些话想和你说。
浅浅,拓华哥哥,对不起你。
浅浅,你在哪?
浅浅,好想,回到小时候,你就那样,呆呆地躺在我怀里。
或者,回到那被盗匪追杀的晌午,你就那样出现,英气地打退众人,我们奔逃。
不管天涯,不论海角。
伤愈,心欢,人无忧。
浅浅,我找不到当年我们在一起的山谷了。
浅浅,你和你师父在一起吗?
浅浅,浅浅,浅浅。
浅浅,午夜深回,你,会不会出现在我梦里。
浅浅,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酒坛躺倒,醇香的酒缓缓流溢。
上官拓华趴在桌上,醉了,睡了。
***********************************************
皎洁的月,清清冷冷地挂在天幕。
冷千绝脸上银亮的面具,闪着冰凉的光。
摩挲着粉白的花瓣,神思天外。
“冷公子,”易青浔看着那孤绝的身影,清冷飘渺,仿佛遥远地任何人都无法靠近,不知怎的,
想走近,打破那样的沉默,“谢谢你。”
“嗯?”手指张开,粉瓣飘零。
“你只要记得我的要求就好。”她转头,又看向开在枝头春意闹的桃花。
绯云朵朵,不需绿叶的陪衬,绽放着生命的华彩,骄傲而独立。
易青浔走上前,手里轻抚桃枝上开得绚烂的花瓣,声音清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落英院
最美的当属这开得芬芳的桃花了。”
看着转身的冷千绝,青浔郑重开口,“冷公子,不管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竭力完成,无论是十
件还是二十件。”
“不用了,你答应我三个要求就好。”多了,反而成了牵绊,剪不断,理还乱。
麻烦。
“可是……那好吧。”
“你住这里?”
“是的。这是我和蓉蓉从小长大的地方。蓉蓉十岁搬离之后,我便一直住在这儿,守护着这
里。”淡淡的语调透着回忆的怀想。
“这里,真的很美呢。”很像那个地方,很像,很像。
看着脸上流泻着恬淡笑意的人儿,不知怎的,易青浔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我,不会说出去
的。”
“什么?”
“就是,你,你是天枢传人的事。”
冷千绝眼眸眯起,银白的半月面具闪着幽冷的光。“你有何凭据?”
“圆慧大师说过,只有天枢老人的传人才有办法治好蓉蓉的伤。而你,做到了。”
“就凭这个,圆慧,你以为他无所不知么?”冷千绝不怒反笑。
“我相信我的眼睛,我的直觉,我知道你是。母亲曾与天枢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你和母亲说的天
枢气场很像,而且,你刚才承认了。”易青浔脸上荡漾着柔和的光。
“是又如何?我不会再医治其他人的。”而且,也没办法医治。千绝把话挑明了说。
“青浔并没有强迫公子去救其他人,你为我妹妹做了那么多,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那样说只是
想向你说明,我会保守秘密的。这里人多口杂,希望你早些离开。”易青浔正色道。
“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留给易青浔的是一个冷漠的背影。
易青浔莞尔,远远飘来她清冷的话语。
“他们也没什么大碍,用养心草熬服一个月便可渐渐痊愈,只怕,武功要费了。”
**********************************************
千回百转,走走停停,冷千绝再次驻步。
想不到,这里,竟然暗含阵式。
夜雾漫漫,风移影动。
转身不知前路。
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震东北,巽西南,艮西北。
坤为地,艮为山。
震、巽旺于春,坤、艮盛于四季。
乾六、坎一、艮八。
兑七、宫五、震三。
坤二、离九、巽四。
她略微沉吟,再次步入桃林深处。
不一会,柳暗花明,豁然明朗。
抬眸,一个小亭映入眼帘。
“东风吹开花千树,占断春光唯此花。”篆刻在亭上的诗句清新秀逸,飘洒脱俗。
想上前,却突然退下了念头。
亭前,熟悉的眼,熟悉的人,蓝衫款款,玉树临风。
转身,远离。
“哎——冷公子!”罗呈一手护着酒醉的上官拓华,向桃林出口处的冷千绝招手。
“什么事?”
“我家公子醉了,您能不能过来帮把手,将公子送回房?”罗呈一脸真诚,横亘的刀疤也跟着一
颤一颤地,柔化了刚硬的线条。
“真的,就在这附近,不远的。”
冷千绝走过来,帮忙扶起那摇摇欲坠的人。
酒香缭绕,是相思绝。
酒入愁肠,丝丝缠绕,相思枉断肠。
酒水清冽,香味醇厚,缠绵悱恻,却后劲极大。
他,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千绝眼里滑过一丝忧虑。
落英院的厢房,装饰得清雅而质朴。
“冷公子,麻烦你扶公子去床上,我去倒杯水。”
“嗯。”
千绝艰难地将他带到里间,上官拓华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浅浅,”温热的气息滑过耳垂,“浅浅,你在哪,浅浅,你不要走好不好?浅浅……”冷千绝
身子一僵,上官拓华狼狈地倒在床上,“咯嘣”一响。
奈何他人醉得迷糊,人事不省。
“额,冷公子,你辛苦了,剩下的我来吧。谢谢你了。”忠厚的罗呈见公子已睡在床上,憨然一
笑,便托着一盏茶小心地走过,服侍上官拓华喝水。
“他不胜酒力,以后喝酒劝着他些。”
“什么?”罗呈没听清冷千绝的叮嘱,抬起头想询问,奈何那人已消失无烟,仿佛从来没出现
过。
上官拓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念念不忘吗?
是你说过要学会忘记的。
忘记了前尘,才能更好地生活。
为什么,我已经放弃了。你还要动摇我本就不堪一击的心。
要我卑微得连尊严都要舍去吗?不,我不会心软的。
上官拓华,你休想影响我!
为什么?
为什么,你又再次出现?
干扰本来一团死水的思绪。
你是我的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浅浅。
多么熟悉的一个名字啊。
忘了,有多久,没听到有人这样唤自己了。
娘亲,爹爹,还有,你。
温浅若。
差点要忘了。
这是自己原本的名字呢。
浅浅,这个人。
她早在大婚那天已意外死去,死在那座城郊破庙的烈火里。
现在,在的,是,冷,千,绝。
心冷,万千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