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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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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羽阳攥紧手中的兔子布偶,屏气敛息地等待着。
“柯羽阳……”
一道空灵悠远的声音抵至身后,紧接着一双充满力量的手环上了柯羽阳的腰。
来了!
柯羽阳竖起耳朵,紧绷着神经。
这次他一定要听清楚对方的名字!
耳朵被一阵若有似无的温热给触碰,碰了还不止一次,弄得柯羽阳忍不住颤缩了一下。
怎么不按剧本走了?快点说话呀!
大概是听到了柯羽阳内心的祈求,对方终于大发慈悲地停止亲吻他的耳朵,不紧不慢地呢喃道:“不准忘了我的名字,我是……你要敢忘了,就算你哭着求饶,我也不可能放过你。”
嗯?!
柯羽阳一囧,这哪是他听不清?这根本是名字玩儿自、动、消、音!
腰间上的手渐渐松开,柯羽阳急得慌,只知道绝对不能让对方离开,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扣上对方的手,脱口一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柯羽阳双眼蓦地一睁,猝然入目的是一只歪歪斜斜地躺在沙发上的超大型兔子布偶,明媚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倾斜而入,营造了似梦非梦的温馨画面。
身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床褥,如果不是腰上被一只陌生的手臂给牢牢地圈锢着,而自己如同熟透的虾米般蜷缩在某个人的怀里,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抱着大型兔子布偶在这舒服的大床上翻滚好几圈。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操蛋。
因为姿势的关系,他稍微一抬头就会磕到对方的喉结,一伸直腰就会磕到对方的下颌。
从对方怀里往外蠕动出去也不是不行,问题是他躺在床的边缘,稍微一蠕就会坠落山崖,然后屁股很可能会开花。
无奈身下被硌得慌,睡意渐散,感觉就越明显。
柯羽阳咬了咬下唇,谨小慎微地挪了挪身子。
谁知,原以为沉睡中的手臂倏地一收紧,再次将柯羽阳给带了回来,胸背相贴,紧随着的是一道低磁暗哑的声音,“想要我松开你?”
柯羽阳窘促得揪着床单,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阮司夜若有所思地端详着人儿嫣红的耳朵,也不知道出自什么心理,更是往那里吹热气,“那就叫我的名字。”
有那么一瞬间,柯羽阳妄想着自己是那只大型兔子布偶,大剌剌地躺在沙发上晒日光浴,什么话也不用说,什么屁也不用放。
他半边脸陷入了松软的枕头里,嘴里嘟囔了一句。
阮司夜一时没听清,“说什么?”
“我说,”柯羽阳鼓起胆儿,慢吞吞地道:“你先松开,我再叫你名字。”
阮司夜反常的好说话,不着痕迹地闻了闻柯羽阳的后颈,望梅止渴地压下心中的躁动,松开了对柯羽阳的束缚。
柯羽阳抓准时机,手脚麻溜地翻身下床,一转眼的功夫人已经消失在巨型兔子布偶后面了。
阮司夜:“……”
得了,有话不敢直说便藏在兔子后面的习惯,和小时候如同一辙。
和煦晨光持续弥漫,柯羽阳宛如迷了路的小精灵,手足无措地以兔子布偶为遮掩,像是害怕被发现了踪迹,阮司夜每走前一步,他的心跳也跟着快了一下。
阮司夜最终来到了沙发前,单膝跪下以减缓对人儿的压迫感,柔声轻问:“我有些话想跟阳阳说,兔兔能不能帮我转达给他呢?”
久违的昵称毫无预警地敲入柯羽阳的心房,在那片寂静许久的地方泛起了阵阵涟漪。
时光仿佛回溯到十二年前,那个金光炫目的炎夏。
柯羽阳眼里的茫然失焦,在阳光的照映下无处遁形,他无意识地揪了揪兔子布偶的毛发,嗫嚅闷道:“能,你说吧。”
阮司夜一向不露情绪的黑眸,此刻流淌着浅浅的宠溺包容,竟显得比窗外的浩瀚蓝天还要温柔,“我想跟他说,我的名字是……阮司夜,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阿夜。”
霎那间,心里的悸动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一涌而出,柯羽阳杠不住般地把头深深地埋入兔子布偶里,似乎是不想泄露自己的情绪变化。
阮司夜轻笑了一声,“虽然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最喜欢的,”笑意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认真庄重,“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他……”
东边的太阳冉冉升起,单膝跪在沙发前的男生,在璀璨光辉的洗礼下,俊美得不可方物。
“……对不起宝贝,我来迟了。”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柯羽阳终于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阮司夜霍然起身,毫不犹豫地扯开兔子布偶扔到一边,把不声不响早已泪流满面的人儿拥入怀。
这次,柯羽阳不再有任何想挣扎的念头,他像小时候一样主动攀上了阮司夜的脖子,偎入对方的颈窝里,哽咽着轻唤阮司夜的昵称,一遍又一遍的,仿佛想确认他的真实存在。
阮司夜边应着他,边轻柔拭去他脸上的泪滴,把所有的耐心都放在了他身上。
大概是委屈使然,唇边可触的地方又是那片温热,柯羽阳想也不想地就张嘴咬了上去,抽噎着控诉道:“我十六岁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阮司夜没推开他,反而揉起了人儿的后脑勺,放任他的动作。
柯羽阳咬得更带劲儿了。
“这么久了你都不来找我……”
阮司夜喟叹了一声,“对不起。”
“……我都以为你是假的了。”
“……”
阮司夜既无奈又心疼,却暂时无法告诉柯羽阳他的苦衷,只能把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了。
好片刻后,待情绪渐渐平复,理智也悄悄地回到了线上,瞧着对方被自己泪水濡湿的睡衣领口,和侧颈上显而易见的齿印,柯羽阳略羞窘地从阮司夜身上爬了起来,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应该回家了。”
其实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问阮司夜,但眼下明显不是最佳的时机,而且傍晚他还要派传单的说……不过这可不能让阮司夜知道。
怀里一下变得空荡荡的感觉可不好受,阮司夜捻了捻残留在指腹上的余温,恢复了往常淡而平缓的语气,“先吃了早餐,我再送你回去。”
柯羽阳摇头,“不吃早餐也行的——嗷唔! ”
额头冷不防地被轻弹了一下,一点都不疼,就是太突然了。
柯羽阳揉了揉额头,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去。
“柯羽阳,”阮司夜抬手理了理人儿微翘的发丝,修长手指顺着往下,碰了碰那粉嫩的脸颊,“乖一点,别让我再喂你吃胃药了。”
对方的深眸里只有自己的倒影,柯羽阳愣了愣,心底某一处烫烫的,好像有什么即将要突破而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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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流不息的车道两旁,是沉浸在夕阳橙光下的繁华商街。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其中以装扮时髦的年轻人为绝大多数。
装潢奢华的高级餐厅里,耳垂上镶有黑钻的男生搁下手里的手机,微侧着头,目光无波无澜地透过玻璃窗俯望着街上的人群。
桌上手机屏幕暗下之前,可见多个未被接通的电话记录。
坐在对面,穿着一袭粉色长裙的罗燕儿肆无忌惮地盯着男生的侧脸看,眼里透着连美瞳也掩饰不了的痴迷。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周大田冷汗汵汵,连忙出声转移对方的注意力,“罗小姐,看在您逝去的父亲份上,阮哥并没特意遣人来这里追上两个月的租金。但这个月您要是再借口拖欠租金的话,咱不保证不会采取什么行动。”
罗燕儿风情万般地将刘海撩到耳后,含羞带笑地道:“我想阮哥应该不会介意。”
“呵。”
突如其来的短促轻笑惹来了两人的注目,罗燕儿一窘,以为自己被男生嘲讽了,怎知对方根本没关注他们的对话,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嘴角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哪来的笨熊。”
罗燕儿和周大田一脸好奇地随着阮司夜的视线往下望去,一眼就发现了对街边欢乐地跳着舞,边派着传单的白熊人偶。
白熊人偶标奇立异的舞姿吸引了不少群众的围观,几个调皮的小孩还上前扯了扯白熊的短尾巴,拽了拽白熊的手臂,撞了撞白熊的肚子,好不欢脱兴奋。
罗燕儿不屑地撇了撇红唇,正想撤回视线的时候,刚好瞥到了玻璃窗反射里的阮司夜。
她迅速换了张脸皮,激动万分地合起双手,“嗷~熊熊好可爱哦!”
罗燕儿清脆嘹亮的声音没引起阮司夜的侧目,反倒是餐厅里的顾客被她挑起了好奇心,尤其坐在靠窗位置的人吃饱没事做,都开始对白熊指指点点起来了,有的还拿出手机打算录个影像。
一名女子手心贴在玻璃窗上四下张望,正好撞到了某一幕,惊呼声也跟着脱口而出,“哎呀!白熊被人撞倒啦!”
罗燕儿自然也瞥见了,被撞到的白熊趴倒在地,头套都飞脱了出去,在附近的人竟也没一个上前扶他起来,有的甚至还站在那里捧腹大笑。
从这里望去,只能得悉穿着白熊人偶装的是个黑发少年,看不到正脸。
或许是人偶装太笨重了,少年好半晌都爬不起来,周围不知不觉的聚集更多人了。
罗燕儿收回视线,一心想要在阮司夜面前惋惜一番社会的世态炎凉,还没来得及清嗓开口,就见对面的男生霍然起身,随手扫起桌上的手机大步离席而去。
人行横道的另一端显示着红灯,仪表身高出众的阮司夜独鹤鸡群,不难发现多数路人的目光都不在红绿灯,而是在他身上。
这些阮司夜似乎都毫无所觉,他的视线纹丝不动地锁定着对面那只已经爬了起来,戴回头套又继续晃晃悠悠着派传单的“白熊”。
下一刻,绿灯亮了起来。
阮司夜率先迈开长腿,后面的人这才如梦初醒般鱼贯跟了上去。
平淡无奇的人行横道愣是给阮司夜走出了T台的味道,后面跟随着一大群人。
这样一奇观真的很难让人不去注意,连在晕乎乎地派传单的“白熊”也注意到了,于是“白熊”不再摇摇晃晃了。
面朝阮司夜方向的“白熊”,脚扎根似的一动也不动,传单也不派。
随着距离的拉近,“白熊”不动声色地后退一小步,然后再一小步。
“白熊”唯唯诺诺退缩的小动作没逃过阮司夜的眼睛,他开始加快了步伐。
“啪”的一声响,厚厚一叠的传单散落于地,“白熊”身影不稳地倒退好几步,随即转身拔腿跑了起来!
阮司夜眉头一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紧盯着那抹白色背影追了上去。
人偶装臃肿沉重,“白熊”根本跑不了多远速度便肉眼可见的缓了下来,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往前咣当扑了上去。
经过“白熊”身边的路人都纷纷倒吸一口气,显然被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给吓得不轻。
追上来的阮司夜穿过围观的人群,在趴地不起的“白熊”身侧蹲下,伸手碰上了“白熊”的头套。
“白熊”敏锐地察觉到阮司夜的企图,笨手笨脚地护着自己的头套就是不给他拆下。
阮司夜没跟他硬着来,贴着头套轻柔低哄,“乖,让我看看你。”
“白熊”没放开头套,只堪堪发出一声类似幼崽的低呜声。
哭了。
阮司夜冷下一张脸,手伸进风衣兜里,摸索着手机按下一个键。
几乎是下一瞬间的,数十个留着平头的高大魁梧男从四面八方涌聚而来。
围观的群众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都下意识的让出了位置,不敢挡道。
阮司夜边俯身轻言哄劝,边头也不抬地比了个手势。
指示落下,那十几个黑衣男子面朝外,迅速有序地以阮司夜为中心围成了一道人墙,彻底隔开了外来的视线。
直到“白熊”放松了警戒,阮司夜才动手卸下那令人窒息的头套,露出了柯羽阳泛着红晕的脸蛋。
汗水打湿了部分刘海,柯羽阳整个人像刚从井水被捞上来一样,浑身透着一股精疲力竭的气息。
柯羽阳乏力偏头,任由身上的布偶装被脱下,身子在冷风侵袭之前及时被盖上了一件风衣,紧接着视野一转,他被人以密不可分的姿势抱了起来。
“宝贝抱紧我。”
柯羽阳放纵自己顺着心里的渴望,颤巍巍地环上男生的脖子,宛如久旱逢甘雨般努力地沁取对方的味道,仿佛想把这一份才刚到来,却即将成为最后的温暖永远烙在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