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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再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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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知道命运的轨迹总会滑向正确的方向,因为相信相爱的人总会相逢,所以这人间拥有暴雨,这俗世允许荒唐。
阿暮懒洋洋地侧躺在大老板曾经的宝贝龙头椅上,左手翻着漫画书,右手拿着A仔买来孝敬的珍珠奶茶,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坐在前方的会议桌上,听着手下们汇报工作的王九回头看了她一眼,立刻瞪了一圈其他人:“看到没?你们大嫂都困了,赶紧长话短说!”
大家并没有因此而露出害怕的表情,反而一个个笑得很开心,更有胆子大的直接打趣王九:“老大,其实我们说的话大嫂都认真听着呢,不说详细一点怎么让她知道老大你为了讨大嫂欢心做了多少啊?”
“这话在理哦!”阿暮双腿架在椅子的扶手上,因为无聊而晃悠着,此时偏过了脑袋看向会议桌的方向,“你们慢慢说,不用理他。”
“好嘞大嫂!”众人齐声应道,然后继续汇报着工作。
王九对着阿暮偷偷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阿暮假装没看见,吸溜了一大口奶茶。
大老板的这把椅子真是不太舒服,阿暮早就说要在议事厅里放个沙发,后来发现沙发跟暴力堂的整体建筑风格不太搭,阿暮这才保留下了这把椅子。为此她花了两天时间缝了一个坐垫,一个靠垫,还有两个扶手垫,用的是粉红色的布料。现下虽然依然谈不上很舒适,但一想到大老板看见这把椅子的心情,阿暮就觉得整个人舒服了起来。
待会议结束,每个人都退下去,阿暮正好吃完了杯子里最后一颗珍珠。她迅速坐起身子,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的小矮几上,小步往前跑了几步,直接坐进王九怀里。
“好无聊啊阿九,□□怎么这么没意思啊,你们什么时候去打架啊?”阿暮本就轻柔的声音此时又软又糯,她双手环在王九的脖子上,一个劲儿地用头顶在他脖颈处蹭。
倒不是她刻意撒娇,而是这段时间实在太闲了。因为受伤导致不能去上班,王九又很忙也不能时刻陪着,所以她几乎只能在别墅待着,偶尔出去几回也是像今天这样坐在一旁看大家工作。而且每天还要私人医生测体温量血压检查八百回。阿暮要不是看在都是同行的份上早就拿针扎那个医生了!
可就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胖了五斤,五斤啊!狄秋都快把她喂成猪了!好在昨天医生说自己痊愈了,阿暮今天就收拾了东西回到自己家,虽然狄秋有些不舍但也没有阻拦。阿暮其实挺想解释一下,自己真的只是不能再长胖了。
“想打架的话随时可以啊,你想要谁的地盘?我们马上去抢!”王九用结实的手臂箍住阿暮的腰,卸下了刚才严肃的面容,笑嘻嘻地接受着阿暮的撒娇。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阿暮撇撇嘴,“怎么就没人闹事呢?我们合理反抗一下嘛。真是好无聊哦,我都快憋死了。”
“是啊,在客房住了这么久,我也快憋死了。”王九说话间把脑袋凑近阿暮身前,温热的呼吸扑在了她的锁骨上。
“打住!注意场合!”阿暮耳朵尖红红的,赶紧一把推开他的脑袋,把目光投向会议桌上的文件,“呀!缩减了这么多业务呢?”
王九自然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只是这场合确实不那么合适,于是笑着伸手将文件拿近。
“是你说的嘛,害人的生意不能做,当然要剔除干净啦。不过这些腾退出来的地方和相关的人手,倒是可以用来做些别的生意,之前狄秋跟我提过一些,改天我再跟他具体聊聊。”
“不着急,你们有的是时间聊。”阿暮说着接过文件,她刚刚确实也仔细听了汇报,只是现在纸面上的信息更加直接,“但是,没想到脱衣舞这么赚钱啊?营收很高嘛。”
“是啊,但是你不喜欢嘛,当然是你高兴比赚钱重要咯。”王九故作夸张地叹口气,顺手取下了墨镜,露出一双诚挚的眸子。
阿暮明白他的心思,故意想要逗逗他。
“我之前也不知道脱衣舞这么赚钱啊,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能做啦。”阿暮特意停了下来,给王九一个说话的机会。
“什么?你同意了?太好了,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可以继续赚钱。你放心,这部分生意我到时候都交给蛙仔管理,我自己不去的!保证不去!”王九的眼睛微微睁大,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即使阿暮知道他确实只是想赚钱,还是觉得有些生气。
“同意啊,为什么不同意。”她话锋一转,“但是既然这么赚钱,就应该扩张啊!光有脱衣舞女怎么行,脱衣舞男也办起来啊!你记不记得我们在邮轮上看的那场表演啊?很精彩的!不过香港本土确实不好找那么多花样,嗯,我记得你有一些手下身材不错的,不如让他们先上去试试?”
阿暮一鼓作气地说完这些,完全没注意到王九越来越黑的脸。
她想得其实很简单,如果能做到一视同仁,那这才算业务;如果这份工作只能女性来做,那就是单纯的剥削,她绝不同意。
“哎呀我开玩笑的啦!”王九的沉默让阿暮反应过来,好像一不小心又招惹了这个醋精。
“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我说不做就一定不做。”王九微眯起眼,轻轻捏着阿暮的脸蛋,声音低沉又魅惑,“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搬回家了对吧?家里可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场合了……”
“我中午约了吉祥吃饭现在要出发去庙街就不耽误你工作了对了你忙你自己的晚上不必着急回家!”阿暮迅速抽身,从王九怀里逃离,拔腿就往外奔,她听见身后传来轻笑和叮嘱。
“开车慢一点!”
“知道啦!”
阿暮迈进架势堂的那一刻,她清楚地看见原本站着的Tiger哥飞速抓过自己衣架上外套,然后往自己的座椅上一盖——遮住了那张猛兽皮垫的大半。
“阿暮你来了,伤势痊愈了?”Tiger哥佯装什么都没发生,嘶哑的声音透着些许刻意。
阿暮心想至于吗,自己不就是前几天想要“借”走那张皮垫放在暴力堂的椅子上吗?而且Tiger哥当时就回绝了啊,甚至在各种意义上瞪了自己一眼。再说了,自己不是亲手缝了粉色小垫子吗,已经用不上架势堂这块了。
怪不得狄秋说Tiger哥是他们三个中小心思最多的呢,平时一副很成熟的样子,差点把自己这样的无知少女给欺骗了。
“是啊Tiger哥,我后天就要回趟家乡了,想着临走之前来看看你们。”阿暮能怎么办呢?只好假装没看见咯。
她目前的身份依然敏感,好在狄秋帮忙安排好了船和内地的交通接应,大概只需要四天就可以到达陌尘山。阿暮计划着带上王九回山上待半个月,在陌尘山里好好住住,跟师兄们叙叙旧。
“呜,阿暮,你也要走了,Tiger哥和十二少也要走了,就剩我一个人孤零零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阿暮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看到角落里还有两个人,只是刚刚被办公桌给挡住了。
地上放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吉祥和十二少两个人蹲在地上整理着东西:男士衣物和生活用品只占了一半,剩下的空间全部放着香港老字号的点心盒,从上水到浅水湾的店都有,一看就是精心收集过的。
十二少甚至来不及跟阿暮打招呼,叼着棒棒糖对着那一堆点心犯愁:“真是的,原来吃的不能过海关啊,难为老大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
“没办法啦,都拿出来吧,也怪我没有提前打听好。”吉祥脸上也挂着遗憾的神色。
“Tiger哥,你这是要出远门?”阿暮心想这是要去谈生意?特意带了些香港的特产?
Tiger哥原本看着两人收拾,听见阿暮的问话,脸上浮现了慈爱的笑容,他微微抬头,一脸的骄傲:“我要去加拿大参加女儿的毕业典礼。”
阿暮微微一愣,她差点忘了Tiger哥也是一位父亲。此时他眼含笑意,岁月虽然在脸上留下了痕迹,可发自内心的自豪让每一条浅纹都熠熠生辉。
“还有本少也一起去哦!为老大保驾护航!”十二少得意地看了阿暮一眼。
“啊?Tiger哥你带十二少一起去啊?”阿暮下意识地接了这么一句,她倒也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十二少看起来实在不像会英文的样子。
Tiger哥本来已经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正准备喝。他听见阿暮这个问题,脸色微变,抬眸看了阿暮一眼,笑得很是无奈:“你觉得我还能带谁?”
阿暮看了眼角落里一脸期待的吉祥。
“Tiger哥你路上小心!照顾好孩子!”阿暮在心里叹了口气,Tiger哥也真是不容易。
“哎,总之,庙街只有我一个留守咯,他们得个把月才回来呢。”吉祥托着腮叫苦不迭,“好难过啊,好寂寞啊,好孤独啊。”
“吉祥,如果我是你,可能会更担心这段时间帮派的问题。如果遇上来闹事和找茬的,只有你一个人顶上了哦,压力不大吗?”阿暮自顾自地坐到了Tiger哥旁边的位置上,自己也倒上一杯茶,看起来这几个人还要收拾一会儿,自己可不能站着等午饭。
“不会的。”三个男人齐声回答道。
“啊?”阿暮难得看三人这么默契。
“喜欢闹事和找茬的那个,也不在香港。”Tiger哥避开阿暮的眼神,小声说道。
阿暮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合着王九是万恶之源呗?这个Tiger哥,果然蔫坏,她决定改天好好跟狄秋吐槽吐槽。
“那个,阿暮啊,你和王九一起回去的话,大老板谁看着啊?”吉祥也不知道是真的好奇,还是想要转移一下话题避免此刻的尴尬。
阿暮考虑到吉祥的情商,觉得应该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放心放心!我们有请外援的!那个死胖子别想闹出任何动静。”
阿暮刚走到理发店的门口,就见到牛叔耷拉着一张脸出来了,腮帮子处还贴了个创可贴,她心下立刻猜到了几分。
“不好意思,龙哥。”洛军的表情一如往常的愁苦,垂头丧气地站在理发椅旁,不敢看一旁的龙卷风。
“别在意,牛叔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慢慢来吧。”龙卷风说着把剃须工具递给洛军,声音温和,“反正这会儿没客人,你拿我练练手。”
而信一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手肘支撑在膝盖上,手背交叠托着下巴。桌子上摆放着一大堆的广告宣传册,信一面对着它们愁眉不展。
“哇!龙哥你太偏心了!”阿暮走了进去,大声抱怨着,“我想学剃须的时候你都不肯教我,现在居然亲自让洛军练手,龙哥你是不是重男轻女啊?”
“胡说八道,你不过是闹着玩,人家洛军是要继承我的手艺的。”龙卷风露出微笑,如雨后枝叶上的露水,清澈又泛着光芒,“你这小性子被惯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下次我得跟阿秋好好说道说道。”
“阿暮,你伤好全了?”洛军因为阿暮替她挡刀的事情始终心存愧疚,此刻最关心的依然是她的身体情况。
“我健康得要命,你别担心啦!”阿暮同洛军解释过好几次她是自己故意撞上去的,可洛军听不进去,这小子执拗得很。
“哦,那就好。”洛军点点头,一副总算放下心来的表情。
“都安排好了?什么时候出发?去多久?”龙卷风示意洛军把门口暂停营业的牌子先挂上,然后示意二人都坐下说话。
“后天出发,算上往返的时间,大概也得二十来天。”阿暮爽朗地回答,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洛军,“对了洛军,这是你的酬劳,先给你。后天记得去果栏报道哦,蛙仔会接待你的。”
虽然大老板又是伤又是病的,A仔也长期带着人守着,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大老板哪天回光返照呢?总不能让他伤着人吧。想来想去,洛军是个最适合的人选。
能打,正直,跟大老板有仇。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打工的心!
洛军没有直接收下红包,而是看了龙卷风一眼。阿暮心想这小子还挺会卖乖,明明大家早都说好了,也得到了龙卷风的允许,这个时候又客气上了?
龙卷风郑重地点了点头,同时嘱咐着洛军:“我这有一套新收的漫画书,讲少林寺的,你后天去的时候帮我带给大老板吧,他至少能消停一个星期。”
“信哥~”阿暮从椅子上走到沙发边坐下,她歪着脑袋打量着一脸严肃的信一,“你怎么这么安静啊?你在干吗啊?”
“我忙正事呢。”信一说完这句可能觉得自己有些冷淡,赶紧回过头跟阿暮对视,嘴角扬起笑容,“我和大哥计划呢,在外面开一家卡拉OK厅,这会儿正在选址呢。而且城寨过几年应该就要拆啦,我们得在外面买好房子,以免到时候流落街头哦。住宅和商铺最好能挨在一起,所以挑选起来更难啦,你要不要帮我参考一下啊?”
“啊?你?卡拉OK?”阿暮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龙卷风,却见对方宠溺地笑笑,继而重新低头翻起了报纸。
“是啊,我唱歌很好听的!诶你上次是不是只听了一首?你问洛军啊,我后来越战越勇,简直歌神在世啊!”说起唱歌的事儿,信一立刻兴奋了起来,刚才的烦恼已经被抛之脑后,此刻他一心期待着阿暮的回应。
阿暮又抿着嘴看向洛军,只见他一脸紧张,赶紧从柜子里拿了本杂志出来,也学着龙卷风装忙。
“嗯,嗯,嗯。”洛军低头也不知道看着什么,嘴里含糊着应着,算是回答了信一的问题。
“要不这样吧阿暮,我先带你去试试我的卡拉OK机?然后我再回来继续研究选址。”信一眼神里的开心根本遮掩不住,拉着阿暮就准备起身。
阿暮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你不仁我不义,别怪我出杀手锏了!
“对了信一,之前我们的公寓是阿九一个人买的,他自己选址然后办手续什么的。要不你问问他的建议呢?他应该有很多经验可以传授你哦。”阿暮笑眯眯地回答。
“我?听他的建议?他懂个芭乐!”信一瞬间被点燃,一下子没了唱歌的心情。他怒气冲冲地坐下,用力拿过一旁的纸和笔,大声地嚷嚷着:“我今天就把这些地址的分析报告全部做出来!他王九会吗?他懂什么叫分析什么叫报告吗?蜜瓜他个大葡萄!”
阿暮见信一重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脸坏笑地起身,留下了面面相觑的龙卷风和洛军。
“四仔,医馆今天怎么没开张啊?”阿暮在医馆吃了闭门羹,因为自己今天不是来上班的,所以也没有带钥匙。此时她已经找到了四仔家,耐心地敲起门来。
“阿暮?”四仔打开了门,他今天没有戴面罩,刺目的疤痕上挂着细微的汗珠,“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不上班吗?”
阿暮见四仔没有开口邀请,于是很自觉地主动走了进去,给自己开了一罐冰汽水,然后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
“我后天就出发啦,今天来看看大家嘛。”阿暮见四仔无奈地关上门,坐到自己对面,一脸严肃,还以为他是看出来自己有事要说。
“哎,看来瞒不住你。”阿暮本来已经打定了主意,但面对着四仔还是有一些不好意思开口,她花了半天才鼓起勇气说道,“我也是刚刚决定的,我以后应该就不来你这上班了。我打算自己开一间小医馆,多帮助一些人。”
阿暮说到这里,稍微顿了几秒,接着重新开口:“其实很久之前秋哥就跟我提过这件事,我当时没想着答应,只觉得在城寨里可以跟大家一起会很好玩。现在想来,我也应该有一份自己的事业,很认真的那种,每天想的是如何救死扶伤,而不是要怎么胡更多番。”说到此处,阿暮轻笑出声,然后眸光变得深邃,“我也想做成功一件事情,让秋哥能为我骄傲。”
言必,她抬眸看向四仔,期待着对方的回应。
四仔脸上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动容,他微微弯起嘴角,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医馆的、库房的、抽屉的,都在这里。抽屉里有账本和货单,在我回来之前,你可以先学着如何经营一家医馆。”
“啊?”阿暮没有接过钥匙,她甚至没有理解四仔的话语,“你说反了吧?是我后天要回家啦,半个月后才回来哦。”
“我马上就要出发,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四仔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诚挚,他干脆直接把钥匙放在了阿暮的手心里。
阿暮此刻才注意到,沙发角落里摆着一个大背包,桌子上还放着四仔的证件。
“你要去哪里?怎么那么突然?”阿暮不禁问道。
“澳门那边有我女朋友的消息。”四仔第一次提起这件事情,他念着“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开始发抖,眼眶也染上了潮湿。
“那不是你仇家的地盘吗?你一个人去很危险的!我们跟你一起啊!”阿暮急得立刻站了起来。
“不必,我马上就出发了。”
“我又没有让你等我从陌尘山回来!你等我去喊信一和十二少!还有洛军!”阿暮转身就准备去叫人,她此时根本顾不上本来的计划,只一心担心着挚友。
“阿暮!”四仔依然坐着,但却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声音重新变得平和而有力,“我在多地都有打探,信一他们也帮了我不少,这次是澳门的线人传来的消息。所以,未必有你想得那么危险,我只是先去落实一下,如果真的需要你们帮忙,我一定会马上联系你们的。我们大队人马过去,反而更容易被盯上。”
阿暮本来急得都有些呼吸不畅了,听完这些话才冷静下来,好像也确实如此。可是,即便没有危险,她却了解四仔的苦痛。他在反复的溺水里挣扎数年,她又怎么忍心他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结果。
“阿暮,”四仔这次是真的看出了她的心思,虽然没有偏过头来,却笑得眉眼都是温柔,“你的师门也有其他人,可你还是选择了一个人跨越山海。所以有些事情,有些结果,必须由我亲自去找寻。”
他苦得太久了,灵魂早就支离破碎,阿暮盼他成活着远行,又担心他找不到归途。
可那天四仔还是走了,阿暮、信一、洛军,三个人站在城寨的最高处目送他远去。夕阳的光逐渐藏进黑鸦的羽翼里,阿暮觉得四仔无需被照亮,他不死的决心就在发光。
“走吧,”信一抬起手,轻轻搭在阿暮的肩膀上,又笑着看了看沉默的洛军,“我们都有该去的地方。”
海湾里泊着一艘小型游艇,阿暮开心地看着闪着银光的桅杆,成群飞过的海鸥,还有坐在船尾气鼓气涨的王九。
“哎呀,既然回家当然是一家人一起啊,你生什么气吗?”阿暮贴着王九而坐,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以示安慰,而风吹起她海藻般的长发,染上阳光的气息。
“你可没说他要一路当电灯泡,我还以为这算婚前蜜月呢。”王九的目光一直盯着快艇上左看右看的阿柒,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
“哪有什么婚前蜜月的说法啊?这是家庭旅行啦!人家七师兄也是担心你回去以后应付不了那几个师兄,想着陪陪你嘛。”阿暮耐心地劝导着,她自然知道王九想要一些两人的独处空间,但也没必要连七师兄也嫌弃嘛。
“阿暮!小九!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是第一次坐游艇诶!一会儿能不能让我开一段啊?哇,这艘船真新啊。”阿柒完全没意识到王九在嫌弃他,还在四处打量着,看什么都很欣喜。
“你随便!你最好一直在驾驶室待着!”王九不耐烦地回答着,虽然脸色依然不佳,但还是伸出手握住了阿暮的手,仿佛这样能平息一点怒气。
“你不会开就不要乱来啦,一会儿让秋哥指导你好了。”阿暮笑着与王九十指相扣,两个人依偎在船尾。
“等下?你刚说一会儿什么?”王九猛地转过头看向阿暮,感觉连胡子都透着震惊。
“啊?我不是告诉你了,船是秋哥安排的吗?”阿暮看到王九的表情,自己也怔住了,难道真的是自己忙忘了?
“说了啊,可你没说他要来啊?那个老家伙不会真的要来吧?”王九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阿暮。
“老家伙要帮你们开船,不能不来。”一个淳厚的声音伴随着银灰色的身影出现在甲板上,狄秋挂着体面的笑容,手里还提着个手提箱,“不然你以为自己在等谁?”
王九腾地站起,像被罚站一样,面对狄秋站得板板正正,说话却哆哆嗦嗦:“秋秋、秋哥,你……亲自开船啊?”
阿暮拿手轻轻锤了王九一下,小声嘟囔着“让你嘴碎”,同时起身迎向狄秋。她一手接过狄秋的行李,一手挽上狄秋的手臂,回过身来笑语盈盈:“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这是家庭旅行。”
旧的,新的,失而复得的,她要带着大家,回到生命的起始。
现在正是家乡的雨季,微雨濛濛的清晨,竹林里会长出鲜嫩的春笋,是七师兄最拿手的食材;王九会来到师父的墓前,点起归来的三炷香,将断裂的两段人生重新相连;狄秋兴许能和五师兄相谈甚欢,他走出自己的一方囚笼,来到广袤的天地。
他们都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雾霭消散,天光乍亮,用余生奔赴山海。
人间不尽兴,山河万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