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在林檎的眼里，锁住小屋的不是门锁，而是爬满整面墙壁的黑色藤蔓。
那藤蔓似是活得一般，竟伸出一根如手臂般粗的，水蛇样在地上蜿蜒爬行，只是几个眨眼就到了她们跟前。
林檎稍稍抬起脚尖踩住藤蔓，用力碾了几下，一股黑色雾气在她的脚下散开，“奶奶，我看那边银杏树有人，不如过去问问吧？”
话音刚落，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吴玉芬朝银杏树走去。面上笑嘻嘻的，心里却陡生一股戾气。
吴狗子估计凶多吉少了，但她眼下被夺了神位，要找到他没那么简单。
银杏树在进村的路口，据说还是宋朝时种的，如今成了整个村的八卦中心站。
果然，树底下的长椅上，已经坐了好几个中年妇女，不知在说些什么，笑得很起劲，连银杏树似乎都跟着她们的身体一起颤抖。
其中一位和林檎对视到，眼睛一亮，“玉芬婶子，跟在你后面的是爱宝朋友吗？这五一不是才过，爱宝咋挑这时候回来了？”
吴玉芬眉头一跳，张嘴就想反驳，但嘴唇翕动了两下，没有说出口。作为八卦中心站的一员，她深知如果林檎的事被她们了，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来。
可她又实在有些气不过，心里忿忿地骂着，话里有话，别以为她听不出来，爱宝真回来了又怎么样，这是她的家，她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
吴家村没有重男轻女的封建陋习，而且吴爱宝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女孩，说是掌上明珠都不为过。当时为了取名，一大家子争破了头，还是吴老爷子大手一挥，拍板定下爱宝这个名字。
吴爱宝嘛，就是吴家最爱的宝贝，直接明了，众人都很满意。
所以林檎不用看吴玉芬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气上了这句话。
林檎上前几步，笑眯眯地说，“各位婶子们好，我是爱宝的大学舍友林檎。我想找地方散散心，她就说这里风景好，各位婶子年轻又热情。本来我还不信，这一看，一点都没夸张。”
几位妇女都开心得捂着嘴笑，甚至有一位还拉着她的手说，“妹子你放心住，有事尽管来找婶子。”
这么一打岔，吴玉芬的怒气也消了，想起她过来的目的，问道，“丽英妹子，吴狗子人呢？我这还着急买酱油呢。”
拉着林檎手的妇女转头看向吴玉芬，“婶子你还不知道呐，听说那吴狗子欠了一屁股网贷，跑了，催债的电话都打到德全办公室了，把德全那小子气得够呛。”
“婶子，那吴狗子不是开了小卖部，好端端地怎么会去借网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林檎假装好奇地问。
吴丽英咂巴了下嘴，“你这么一问，好像是有点奇怪，他每天都在店里坐着，不会是网上赌博吧？听说那玩意水可深了。”
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情况，林檎决定等晚上没人时撬锁进去看看。至于那条藤蔓，被她狠狠踩碎了一条神识，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这小卖部就不开了啊？”吴玉芬现在没有心情八卦，只想着以后买东西麻烦了，得到镇上去。
“那不然呢”，吴丽英叹了口气，“我们也不懂进货啥的，不然就接着开了。婶子你不就缺个酱油，多大点事，饭点前上我家拿去。”
吴玉芬只好点点头，带着林檎往回走。
她们还没走几步远，那边又重新开了个话题，隐隐绰绰地能听到一些。
“听说了吗？吴二蛋家那个硕士儿子昨天回来了，看起来跟丢了魂一样，问什么都不吭声，吓得二蛋和他媳妇连工都不出了，这几天都要守着他。”
“那他的工作咋办？听说在那什么大厂上班，钱可多嘞。”
“谁知道呢？不过依我看，他是被甩了吧？你们还记得去年……”
去年怎么了？
林檎恨不得能把耳朵拉长伸到那头去，可惜她不是顺风耳，也不能对着吴玉芬自爆，“我是骗你的根本没有渣男这个人我想回去听八卦”。
不对部队，林檎摇摇头，试图把八卦心思甩出脑海，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找到吴狗子。而且妖魔鬼怪趁虚而入，保护村民的事得慎重考虑。
毕竟对她来说，没有吴氏祖先，她早就和其他精怪一样，灵力流失，逐渐消散在天地之间了。
林檎并不是传统神明，而是因为吴家村的供奉成了神。
一开始吴家村并没有人烟，只不过是山脚下的一片荒地。五代十国时期，为了避战乱，青州吴氏的其中一支搬迁至此，才建立了这个村庄。
翠微山本就山清水秀，吴氏族人又秉性纯良，家学渊源，频出有才有德之辈，渐渐地，这里就被养出了灵气。
在灵气日复一日的浸润下，翠微山开了智且化成了人形。
某日，这个幻化的人形偷偷躲在树上听书生背书，听到“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时，觉得这场面又宏大又欢欣，让人心中畅快极了。
心血来潮之下，便把“安歌”当作自己的名字。她向来独自一人，从未打扰村里人的生活，只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们。
直到那一天。
宋代的某一年，大旱，田里的苗几尽枯死，再这样下去，不只过冬的粮没了，连交的税都凑不够。老族长想尽办法求雨，可就是一滴不降。
一直旁观着的林檎动了恻隐之心，不忍见一村的人遭受磨难，托朋友求见了掌管这一片的龙王。
那天晚上，村里的人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梦里，仙姿佚貌的神女同好赌的龙王打了一个赌。
龙王说世人皆功利，如若他降雨之后，吴家村人愿为她立庙宇塑金身，感念她的恩情，便算她赢；否则，她就要永远留在龙宫，留在他的炼丹炉里。
那神女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应了声，好。
友人劝她化形难得，尽力就好，何必如此。神女答，我受他们的恩惠才得以化形，他们有难，我自当报恩。
第二天一早，果然天降大雨。老族长立刻派人前往最近的村子，那人回来说，这雨只下到吴家村地界，再往外就不见一滴雨。
而吴家村的雨，整整下了三天。
第四天，吴家村便每家筹钱，在祠堂边上起了现在这座庙。因在梦里听那位友人唤她“安歌”，村里人都称她为安歌娘娘，初一十五皆来供奉。
林檎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次赌约，没想到吴家人知恩图报，长期稳定的信仰还让她成了当地的保护神。
电光火石之间，林檎想到了村口的小卖部，大脑飞快地转动。
她如果当了小卖部的老板，一是能顺理成章地留下来找狗子想对策，不被保守的村民怀疑；二是能挂牌接委托，慢慢攒功德总能攒到本；三是能天天嗑瓜子聊八卦，再也不必巴巴地等吴玉芬来。
简直一举三得！
林檎笑眯了眼，脑子里噼里啪啦地放着鞭炮庆祝，恨不得现在就挂上牌子，正式营业。
但人间的规矩她还是知道的，如果不过手续就撬锁进去，会被当成小偷送警察局。
此时的林檎已然忘记，五分钟前的她就有一个晚上去撬锁的想法。
吴玉芬的家是一栋带院子的四层小楼，青砖白瓦，房顶后是一条蜿蜒向上的山路，郁郁葱葱掩映其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境。
林檎酝酿了一路，在踏进明亮的客厅，坐上舒服了皮沙发时，带着哭腔地开口。
“奶奶，我想开小卖部。我一个人在c市，说不定哪天就被他害了。不如在村里呆着，我就不信过个一年半载的，他还会来找我麻烦。”
难过中带着一丝倔强，她这行云流水的表演成功唬到了吴玉芬不说，连她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吴玉芬心疼地摸摸她的头，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递给她，“爱宝管这叫神仙快乐水，说喝了就会开心。”
林檎眼睛一亮，是村里小孩都会喝的那种饮料，她眼馋很久了，又实在不好意思为了点喝的，二次托梦给吴玉芬。
她看过那些小孩拉拉环，也有样学样拉开，猛地喝了一口，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哇，真刺激，难怪小孩喜欢。
吴玉芬叹了口气，她这一早上净是替别人操心了，不只林檎，还有吴狗子。
嫌弃是真的嫌弃，可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如果不是他爸妈去世的早，可能也不会变成这样。
一个人连家乡都没有了，还怎么活下去呢？
吴玉芬一路上都忧心忡忡，眼下见林檎喝个可乐都能高兴成这样，又暗骂一声自作自受，但凡吴狗子也是个知足常乐的，还会去借那什么网贷吗？
“行，奶奶帮你去找书记说。”她爽快地答应了，小卖部开起来村里人也方便。
林檎趁热打铁，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这里是2000块的住宿和伙食费，奶奶，我想住下来。”
吴玉芬看也不看，只把脸一板，“平时家里冷清，多个人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哪能收你钱？收回去。”
这还真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吴玉芬一共两儿一女，女儿在大城市读书，毕业后就直接定居在那，两个儿子也留在省城。他们倒是想接吴玉芬两口子去享福，是她惦记安歌娘娘，一直不肯走。
这栋房子盖了四层，也就过年过节的时候热闹些。幸好吴爱宝放心不下他俩，买了辆二手的代步车，没事就回来看看。
林檎不吭声，作势要走。
吴玉芬心知她是不好意思白吃白住，也不来过年塞红包那套你来我往的太极了，拿起信封，点出10张抽出来，“乡下不比城里，这样就够。”
林檎这才笑眯眯地坐下，灌了一大口可乐。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一阵“喵呜，喵呜”的猫叫，一只壮硕的大橘冲进来，不停蹭着林檎的腿。
吴玉芬还从来没见过大黄对谁这么亲近过，不免有些傻眼，对刚进门的吴老头说，“诶老头子，你看大黄，平时连我们都爱答不理的，今天这是咋了？”
林檎一把抱起来大黄，放在膝盖上，熟练地摸着它油光水滑的毛。
大黄可是她的好伙伴，但不是个合格的八卦之友简称八友，它只对狩猎和吃饭感兴趣。
林檎恨铁不成钢，对大黄提出很有哲学意义的思考，不能讨论的八卦还有什么价值。大黄则甩甩帅气的头问，价值是什么，能吃吗？
想到这林檎又捏了捏大黄的肉垫，以示对它如此肤浅的抗议。
不过，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送上门的白手套帮手，不要白不要。毕竟和她这个空壳神明相比，颇有灵性的大黄可靠多了。
去吧，大黄！今晚就闪亮登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