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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哪儿有那么明显(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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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的夏天说燥热也并不完全,于夏延而言最起码比南方的城市温柔许多。
青年赶了一个大早出门,正是阴天日出,鱼鳞般的金光隐隐透出云层,空气中残存着清晨独有的露水气息,他满足地深吸一口。
“马大爷早呀。”
“呦小夏,今天起这么早啊。”
保安老马穿着黑色保安服,身材有些中年发福,笑吟吟地提了提手中的袋子,对他招呼道:“快来尝尝你大娘包的猪肉包子,酸菜馅儿的,味儿老正了。”
“好嘞!”
小区出入口旁就是一座小的保安亭,旁边靠着两把木椅和一方长桌,平时都是供保安和住户闲聊的地方,二人便自然地坐在那里分包子。
夏延几番推辞才让大爷放弃了给他投喂五个包子的想法,最终对方从袋子里挑了个最大还透油的给他。
刚出蒸笼的包子烫得很,青年又是怕烫的类型,于是两只手不断地来回换,只用指甲和捎带指尖的位置捏着包子的侧下方,时不时地再吹一口。
马大爷想起自己四五岁的怕烫孙女儿,笑弯了眼睛:
“你小子就是运气好,好不容易早起来一回就赶上你大娘蒸包子了。”马大爷指了指保安亭里挂的时钟:“你瞧瞧,这才七点。”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懒啊大爷,”夏延陪他开着玩笑,“我这次回来不是天天都起得挺早吗,只是今天起得更早。”
以往回家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点外卖的人说着前半句时有些心虚。
但他这次拍摄期间每天八点就醒,怎么不算“改邪归正”的勤奋。
两人对着啃一口包子,相视一笑。
灼热的蒸汽从包子被咬出的小口跑出,烫得夏延不禁又吹了吹,待温度稍稍能接受以后,他拿出手机给小高冷拍了过去。
又正常聊了几句之后,夏延将最后一口满满的肉馅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嚼了嚼,一抬眸就看见马大爷揶揄地看着自己。
“……”
青年茫然地搓了搓自己的脸,确定没有沾上包子的油渍,抽过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怎么了大爷?”
“小夏啊,你是不是处对象了?”
要去垃圾桶里丢纸的青年闻言就是一个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个狗啃泥。
夏延尴尬地摸了摸兜里的手机,又理了下外套,装作寻常地把纸团扔进桶里,又趁着这个间隙干笑两声,脑子转得极快:“咋,您老又要给我相亲啊?”
马大爷闻言甩手:“我弟家的妹子你也看不上,我给你介绍啥?一大早上笑这么灿烂,我还以为你有了呢。”
“大爷,这可冤枉了,您那侄女儿名牌大学硕士毕业的,工作优秀又有能力,长得还漂亮,怎么也不缺人追啊,”夏延指了指自己,“配我您不觉得可惜啊?”
“我觉得挺合适的。”
此地不宜久留,夏延只能笑着打个哈哈,看了眼时间:“呀!”
他一边指了指手腕上的手表,一边撒腿往外快走:“不行了大爷,我赶时间上班,下次陪您聊啊——”随后摆手告别飞快离去,算得上落荒而逃。
等出了小区门,确认周围没有认识的人,夏延缓了步伐,疑惑地摸了把脸,果然摸到了一直都未放下的嘴角。
“哪有那么明显啊。”
想到自己昨夜和小高冷的对话,夏延笑得更深,感觉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他一直都有一个散步的习惯,认为走路可以帮助人想象和思考,进入一个放松的状态。所以无论难过开心,都会想走一走。
从家到学校的这五公里是他最喜欢的路线,今天之所以起这么早,也是抱着一个走路上班的念头。
此地之所以叫做辽城,是因为位处于辽河的上游,因此市内并不缺少桥梁建筑,夏延家和市五中之间便隔了一座小的斜拉桥。
当年他和姜空还一起调侃过它大概是世界上最小的。
只是它有故事——于他们而言。
河上刮来一阵风,夏延趴在栏杆上眯了眯眼,欣赏波澜壮阔的辽河,缓缓地奔向蔚蓝无垠的海天,清晨的雾气填上一缕朦胧。
“快给我拍照!”
这声响得突然,夏延回神看向一旁。
一个小姑娘正靠在防撞护栏上寻找姿势,另一个大概是她的男朋友,正拿着相机找着角度,两个人不断地说说笑笑。
桥上的风很大,吹得人头发乱飞,颇有一种凌乱的美,向西还隐隐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山丘和一座朱红藏蓝的古塔。
夏延想起同学说这里已经成了很多人拍照打卡的地方。当年重工业的城市逐渐在向旅游业靠拢。
“你拍的这是什么死亡角度啊。”
“这不,这不挺好的吗?”
“你个死直男审美。”
闻此,夏延没忍住,将头别去另一边藏住笑意,正打算拍拍屁股走人,身后便响起了声音。
“哥们,帮我和我女朋友拍张照呗。”
青年拿着相机,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
夏延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完蛋。
在他再三强调自己拍人很丑之后,小情侣还是执意让他帮忙,也确实是桥上暂时没有别人,夏延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小姑娘在看清照片时笑容有一瞬间的裂痕,但出于礼貌还是真诚地对夏延道谢。已经尽力的夏延难为情地笑笑,也拒绝了对方想帮自己拍照的想法:
“不用了哈哈,我不打卡。”
没再说更多,小情侣又道过谢后也便打打闹闹地离开。
过了半晌,等下一阵风吹来,人也没了影儿,夏延这才转过身。他左手执机,将右手“捏住”天边光球的场景拍给了小高冷。
【把太阳抓给你,早安。】
对方回得很快,也配了一张日出:
【收到了,早安。】
早安。
他放下手机,又瞄了眼情侣消失的方向,很快,青年伸个懒腰,继续寻着剧组的方向前进。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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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
夏延步履轻快地走进学校,卡在八点半准时到了剧组,期间不忘笑着拍了下听人交谈的大影帝,再趁他没反应过来时一溜烟儿跑去了B组。
今天邢流声的戏份在A组,和饰演男三号的高昀搭戏,夏延就自然而然地去B组看着江林瑜和桑许。
“风哥今天心情真好。”
“我哪天心情不好,”休息的间隙里,夏延扒了根棒棒糖,觉得那水蜜桃味儿的甜要直钻到心底。
张淼许是跟青年混熟了,挑眉稍稍后移一步,揶揄的目光将他上下扫了一番:“昨天风哥你还耷拉着脸呢。”
“去,”夏延扔给她一包坚果,“耷拉脸也没忘投喂你。”
张淼笑嘻嘻地拆开然后靠在青年右边的墙上,真诚发问道:“风哥你怎么每天都带这么多零食?”
像仓鼠一样。
闻言夏延却笑得更灿烂:“每天都有人给买,我就带着呗。”
自从前几天晚上小高冷问了他果干的事之后,他每天都能收到很多东西,果干更是论箱地躺在房间里。
“谁呀!”张淼的眼睛瞬间亮了,活像饿了三天的狼头一次看见肘子:“是嫂子吗,是嫂子吗?!”
“收收你的八卦味儿,”夏延笑话她,内心却因为“嫂子”二字得到极大的满足,“你这么激动,我说不是你也不会信啊。”
见她要喊,青年连忙抬手示意她小声些。
张淼佯装捂嘴,快速地点了点头:“可是风哥,你笑得一脸春心荡漾,我确实想不信都很难啊。”
真有这么明显吗?
夏延又想起马大爷的话,随后故作矜持地轻咳一声:“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别传出去。”
张淼立马做了个拉锁和发誓的手势。
“我说这坚果怎么一股甜味儿呢,”小姑娘啧了两下,“爱情的甜啊。”
“少贫,得感谢你‘嫂子’大方买得多,吩咐了让我分享。”
“谢谢人美心善的嫂子。”
夏延摸了摸下巴。
没错,小高冷燕先生就是人帅心善。
“其实说来也巧,”张淼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袋一模一样的坚果,“早上邢老师也给我们每个人发了零食,还有一颗大白兔。”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刚到我手里就被我吃掉了。”
张淼继续感慨:“前几天我看邢老师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今天就好了很多,”她又扫了扫我,“你们好朋友真是同欢喜共患难。”
这些话让夏延颇为疑惑,他最近确实没有过多关注邢流声的情绪,毕竟在躲着对方:“邢流声平白无故地发什么吃的?”
“听说是因为明后两天不来剧组,算小别离?所以给大家分点零食。”
闻言夏延了然地点点头。
邢流声在某一部戏杀青之后会给全剧组买礼物,有时候是当地纪念品,有时候是一些食物礼盒,他的行为如此解释倒也说得通。
只不过,邢流声就算没有戏份也应该一直待在剧组,这是他一贯的习惯。所以夏延本打算晚上问他是否要约一顿饭,把他们四人的聚餐补上。
“他……”青年的话顿在这儿。
“风禾老师!”
结束一小段戏的桑许朝他挥手跑来,身后跟着一群给他补妆和整理衣服的助理。
桑许刚刚的那段戏他一直看在眼里,但没觉得有什么纰漏的地方,夏延不动声色瞄了一眼还在原地扇风的江林瑜,觉得面前来请教的孩子越看越顺眼。
“风禾老师。”他有些喘,身后跟上来的人替他擦了擦汗。
桑许刚刚是一段运动会的戏,没有用替身,实打实地跑了两千米,就为了那种真实的气喘吁吁的感觉。
他指着助理递上来的剧本某一处,问道:“戴清这里的情绪是不是应该比较内敛?其实我不太明白,他这里为什么会难过呢?”
“但其实也不是难过吧?”他挠了挠头,偏锋利的长相露出十足不解,眉头微锁又配上额前细汗,眼尾微挑连头发尖儿都向上挺立,校服外套被他解下系在腰间,这桀骜的样子还真有点像代亦青高中的时候。
夏延想起那年的“传奇”:所谓五中“双子星”,一冷一野,名不虚传。
“说淡然更合适些。”原著作者看了一眼剧本然后评道,他又对着桑许讲了许多代亦青的事,以此来帮助他更深入了解代入男二的角色。
“戴清他其实本质是一个不喜欢打架的人,只是环境促使他成了这个样子。”
讲到这里,夏延不由得想起那段时光,想到第一次见面就差点大打出手的两个人。打死当时的他也绝不会想到这俩人以后能成双入对。
瞧桑许拿笔在剧本上重新圈画做着笔记,洁白的纸张已经因多次翻动而变得黄皱,夏延不禁好奇:“这么多天看剧本下来,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桑许沉思一会儿:“实不相瞒风禾老师,在接剧之前我没有看过原著,刚看剧本的时候觉得他是一个很拽的……高中生。”
“像混混?”夏延笑着问他。
他不好意思地点头。
“但其实我补完了原著之后,我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青年想着代亦青的样子笑而不语。
“声哥也说,戴清的情绪大部分时间是很内敛的,是让人一眼捉摸不透的类型。我感觉这个角色对我挑战性还挺大的。”桑许实诚道。
夏延内心了然,对方今年刚刚从电影学院毕业,这是他第五次演网剧,第一次演前二番,结果就是戴清这么个复杂的角色。
“好好干,我看好你,”鼓励完毕,夏延话音一转,“你都叫邢老师‘声哥’了,就叫我风哥吧?”
有灵气又上进的后辈谁不喜欢呢?
一瞬间和邢流声共情的他无比欣慰。
“那,风哥,”他掏出手机,“我们加个方式可以吗,我晚上的时候可能对角色故事还有些问题……尤其这两天。”
在扫他身份码的时候,夏延忽然问他:“邢流……邢老师,一直都在给你讲戏吗?”
“不只是我,”桑许谈到邢流声时眼睛明显亮了,抑制不住的崇拜顷刻间就随着目光流露到A组的方向,“还有江哥和高昀,剧组里谁有问题都可以去问声哥,演得不好也会被声哥提点。
听完全程同样犯起花痴的张淼做祈祷状:“好帅……”
再度醉倒在邢流声西装裤下的桑许不禁附和:“根本没有网上说的不近人情。”
夏延扶额,不得不再次感慨邢大影帝魅魔的程度。
思索再三,他还是问道:“江林瑜也能安安静静听邢流声讲戏吗?”
青年想到那家伙几次下场都不给自己好脸色,当然自己也没有正眼瞧过他一次。
可能是顾及着江林瑜就在不远处,桑许正要喝水的动作一顿,然而此处无声胜有声。
夏延瞬间了然。
邢流声能关爱后辈,可不代表后辈是值得被关爱的安分主,只是他不免惊讶。
如果江林瑜只对他一个圈外人这样,那就算他没有教养,至于背后买邢流声的黑稿,夏延也只当他是个搞恶意竞争的小王八蛋。
这种暗地里的手段虽然是娱乐圈常有的操作,但双方面上还都要保持得体的相处,不能撕破脸皮——只要江林瑜是个聪明人。
可夏延此刻不得不承认自己明显高估了他的智商,没想到众目睽睽他竟然还不给邢流声面子。
没逼硬装的蠢材。
“风哥……”
桑许唤了一声,夏延稍稍舒展些眉头。
等前者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劝到一边之后,张淼咽下口水,小声问道:“你不会要揍他吧?”
“想什么呢,”夏延嗔她,又一笑,“文明世界,说什么打打杀杀的。”
张淼:“……”
张淼连忙埋头啃两口坚果,又分了同样满眼“不信”的桑许一把。她看着夏延拿出手机查了一会儿东西,手指不断在屏幕上方点动。
风哥这种笑比不笑更可怕。这般春风化雨笑起来想要刀人。
但心细的小姑娘很快发现了盲点:“你换新手机啦风哥。”
“早上刚买的。”
那个破手机让他丢脸丢到黄河里都洗不清,断不可留。夏延回完看向桑许:“咱们剧组是都住在万枫酒店对吧?”
后者点头。
夏延继续低头弄着手机:“有人设问题直接找我吧,刚问了黄导,房间号晚上发给你。”
说罢,他不再管两个面露错愕的人,对时不时朝自己这里偷瞄的江林瑜露了个意味不明的笑,随后径直走向A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