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一入江湖深似海【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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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江湖深似海【9】
一大桌丰盛的珍馐佳肴，上好的美酒，三只薄胎白瓷盏，可只斟满了一杯，里面装得自然是陆小凤最喜欢的竹叶青，不仅是酒，连菜都是为他准备的。
夜已深，月色朦胧，但未到子时，离日出也还有三个时辰。
有三个人还没有睡。
换做你，要是知道一个很难对付的对手约你日出时分决一死战，你还能不能睡的着？
也许这会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夜，如果这样，那还不如叫上朋友，豪情的大吃一顿，酣畅淋漓，不醉不休。
所以很明显，这三个人中有一个是要去赴战的，另外两人只是作陪。
南棋以手掩口，小心谨慎地打了个哈欠。
“若是困了，就先去休息。”
南棋回头瞅了眼那个面容依旧很平和的年轻公子，明明只是安静垂首喝茶的姿态，明明他什么话也没有讲，却莫名有种很强大的气场。
于是她摇摇头，小声道：“……不敢阿。”
于是陆小凤笑了，“连西门吹雪都敢骗的人，居然也有不敢的事。”
南棋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害怕的事情吧。”
陆小凤很感兴趣地问，“那你怕什么？”
南棋想了想，低声问道：“你看看花满楼现在是不是在生气？”
陆小凤失笑，“连西门吹雪的杀气都不怕的人，居然会怕花满楼生气？”
陆兄，你这笑话真冷……
南棋直起身子，淡淡道：“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是我怕什么，而是霍天青怕什么，毕竟明天要和你决斗的不是我，而是他。”
“哦，他怕什么？”
“怕欠人情。”
陆小凤还没有说话，窗外已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大笑道，“小姑娘年纪虽小，见识却不小！”
长袍小帽的古怪老头，卖包子的小贩，穷酸气的秀才，褴褛蓬头的乞丐，卖药的跛郎中……清冷的小院忽然就热闹起来了，天边昭示着子时将近的上弦月却让这份热闹透出说不出的古怪。
南棋走到窗边，微微一笑，“能让‘市井七侠’和山西雁大侠心甘情愿为他出山的，除了天禽老人的关门弟子不作他想。”
从门口走进来一个秃顶的老人，普通的布衫白袜，就像是一个从乡下赶集来的土气老头。
“小姑娘知道的可不少！不过你却说错一件事，师叔并不仅是祖师爷的关门弟子，更是天禽门中唯一能继承道统之人。”
陆小凤吃惊道：“难道他竟然是天禽老人的后代？”
“正是。”
陆小凤忽然点点头道：“我懂你的意思，天禽门的传人唯有他一人，他当然不能出事。”
山西雁叹了口气，“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愿你败在他的手中。”
“所以？”
“所以……”
如果两人不交手那是最好，霍天青不战而胜，这样既保全了霍天青的性命，又能顾全天禽门的威名，可陆小凤要做出的牺牲有多大，山西雁很清楚，正是因为陆小凤也是他的朋友，这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陆小凤却微微笑了，只说了一句话，“谁和我去又一村里吃大麻子炖的狗肉去？”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院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空无一人。
人和陆小凤一起走了。
试问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义气”二字更让人热血沸腾？风吹不散，雨浇不灭，任那一股热情在胸口汹汹燃着，为朋友，为亲人，为不相干的人，身家性命也可等闲相轻，只凭一个“义”字，这样的豪杰们，这样的江湖，多少还是很可爱的。
南棋微笑看着那一群人渐行渐远，背影模糊在朦胧的将要拂晓的夜空下。她叹了口气，将门掩上，想了想，顺便把窗户也关了。
“……兴许是要起风了。”她多此一举地解释，然而面对着那个人，她实在是有些拘谨，明明笑得就是一副温文和善如沐春风的模样啊！
花满楼点点头，居然附和道：“明日有雨。”
南棋噎住了。
半晌，花满楼起身，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嘱咐道：“早些歇息罢。”
擦身而过的瞬间，南棋怨毒地瞅了眼面容依旧从容表情还是很温和的花公子一眼，终是不甘地说：“就算要枪毙，也总得听听最后遗言吧。”
于是她看见花满楼笑了，原本就晃得写意潇洒的折扇越发晃得清雅出尘写意潇洒了。
他一定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是故意的！！
南棋哀嚎，瞅准了自己的软肋一次次地戳！故意不问自己原因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故意让自己心虚！明知道他盘算的是什么，她还是一次次地往里面跳啊！！见鬼的心虚，她为什么要心虚啊！就算没有师命她也不想待在百花楼天天看着上官飞燕既扎眼又糟心的在眼前晃啊！就算不告而别也没什么吧，江湖嘛，今日之缘分明朝逝水什么的屡见不鲜不是么？枉他在江湖上晃悠了这么久连这点淡定都学不会！切！
当然这些话，在心里吐吐槽就够了，如果讲出来……她下意识地抹了抹额上并不存在的虚汗。
现在首要的事情，还是好好和人家道个歉吧……毕竟也让人家白白担心了一阵子。
折扇停了一停，接着又慢慢地晃了晃，“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南棋想了想，顺便把师父交代她的任务也一并坦白从宽了，末了补充道：“你们查你们的，让我跟着就行了，等事情结束了我也好向师父交差。”
花满楼皱眉道：“峨眉剑派？”
南棋点点头，“自从我随峨眉三秀一道下来路上遇见了不少青衣楼的人。”
花满楼不禁反问道：“青衣楼不是在峨眉么？”
南棋也愣了，“谁和你说青衣楼在峨眉的？要是在峨眉我们能一路被青衣楼的人追着跑么？”
花满楼轻晃折扇不语，神色若有所思。
南棋摇头，“独孤一鹤不是青衣楼主，此番我受命调查青衣楼一事便是由他委托的，若他是青衣楼的主人又怎么肯做这等自掘坟墓之事？”
“……而且，”她顿了顿，“三秀此次下山正是奉了师命，一切等见到她们或许会有定论。”
易容成苏少英的二师兄究竟是为何出现在这里，若是同她的目的一样，缘何真的苏少英并没有离开，那场夜宴中，二师兄去了哪里？事情越查下去，静斋和青衣楼的关系也越加的微妙起来，南棋可没有忘记青衣楼是谁的家产，师父和那个霍休有什么瓜葛，师父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静斋，南棋隐瞒了一部分事实，安慰自己反正陆小凤迟早也会知道她只是坚持没有剧透而已……
花满楼听完南棋的话，心中虽有些疑惑却也没有说出来，况且某人难得带着一丝讨好的语气让他很是受用，于是便温温凉凉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
南棋先是皱眉再是疑惑地瞅了瞅带着微笑的年轻公子突然用一副劝诫般语重心长的语气，提了提自己一个女孩子在江湖上闯荡不容易再说了说必要的警惕心还是要有省的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最后谈了谈还是应该尽量和陌生的男子保持一定的距离云云……
总结起来就一句中心：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南棋眨眨眼，看见了那扇紧闭的门便瞬间明白过来花满楼的话中深意，人常说君子坦荡荡，一个女子深夜同一个男子共处一室还把门窗紧锁总是不妥，怎么来说都是她比较吃亏，花满楼委婉的提醒是替自己的清誉着想。
只是……
明知花满楼的出发点是好的，南棋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声，“睡都睡过了，现在还计较这些！”
……她发誓，她亲眼看见了花满楼步出房门的脚步一个踉跄。
于是南棋得意地笑了。
月凉如水，骤雨初歇，周遭的空气湿润而新鲜，就连月光都仿佛像是被水浸透了银纱，晶莹而柔软，这一场突来的暴雨提前带来了初夏的讯息。
屋檐的雨滴偶尔敲上瓦罐，清脆悦耳的叮咚响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
眼看着三个美丽的少女从容地鱼贯进入了客栈后的小厨房内，南棋深深吸了口雨后夜晚特有的清新味道。
就在此刻！
她提身如一片鸿羽轻飘飘地落在了院中，正要张口呼唤——
突然。
视线前出现了一个人，南棋退后几步，干笑道：“花、花满楼，好巧……”
一袭月白衣衫的清雅公子浅笑道：“不巧，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南棋突然贼笑几声，缓缓逼近，“刚才进去的是我那几位师姐，我知道陆小凤肯定在里面，很少见到他吃瘪的样子，我去凑个热闹，你呢，要不要一起？这样的场面可不多见的~”
花满楼有些无力，“你是个女孩子阿……”
南棋一本正经道：“正因为是女孩子，才更没什么机会看陆小凤洗澡，对吧？”
“……不会不好意思么？”
南棋想了想，“还好。”
谁真想知道这个！花满楼暗叹一声，随即板起脸，“不准。”
谁理你~南棋翻了个白眼。正准备绕过他继续，却被花满楼一把拉过就走。
“啊喂喂喂……！”
“花满楼，你再不放开，我喊非礼了啊！”
花满楼果然放了手，南棋气鼓鼓地看着他，“怎么，你不是嫌我不自重么？做什么还和我拉拉扯扯的，就不怕我要你负责啊！”
花满楼闻言苦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随后很快点点头，一脸正直地说：“好，我负责。”
“……”
月色清幽，树影婆娑。
峨眉三秀中的孙秀青巧笑嫣然地欠身行礼，“此番多谢花公子替我们照顾小师妹。”
“不敢，份内之事。”月下的年轻公子笑得知书达理，温雅谦虚。
南棋郁闷地蹲在一旁画圈圈。这算什么？差别待遇啊！温柔清雅的皮相，腹黑算计的本质！
不愧是从花家出来的人……任你再是如玉温良与世无争，骨子里果然还是奸商啊奸商！！
马秀真在旁拱手和声道：“明日午时，珠光宝气阁恭候陆公子，花公子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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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正静，离明天还有好一段时间，小小的院中也安静了下来，刚才那几位大胆而漂亮的姑娘们早就离去。
陆小凤抬手，却突然想起他那两撇漂亮的小胡子早就抵押在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里，随即悻悻放手，看着花满楼却忽然笑道：“我一直以为我陆小凤是个多情的浪子，没想到你花满楼也……”
白衣翩然的公子站在树下，衣袂临风，温雅如玉，君子濯濯。
花满楼闻言只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比起你陆小凤我还差得远呢。”
陆小凤却不肯放过，装模作样地板起指头数着，“之前那个静斋的南姑娘，金鹏国的上官姑娘，如今再加上峨眉的石姑娘……啧啧，花满楼，我发现你近来桃花开得很是旺盛啊！”
说罢，又走近拍拍好友的肩膀，故意叹了口气，“莫要忘记，一个人桃花开得越旺，他的麻烦八成也是不会少的。”
“……峨眉掌门独孤一鹤……”花满楼突然开口。
陆小凤一愣，“怎么？”
花满楼想起刚才南棋对他说过的话，摇摇扇子，“阎府里尚有许多疑点。”
陆小凤皱皱眉头，“你是说……”
花满楼却闭口不谈，因为他忽然觉得很想吊吊那个尤其以好奇心出名的某人的胃口，特别是当陆小凤有口无心地戳中自己心里一块非常不爽的地方时。
于是他收了扇子，悠然地朝回走，一面道：“你慢慢的猜，等猜中时我再告诉你。”
陆小凤，“……”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一入江湖深似海【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