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5 信仰迷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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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塞蒂熙斯的即位仪式还有三天的时候，塞蒂熙斯把克瑞斯放了出来。
克瑞斯只被关了五天，十页的反省报告从第二页开始就都是看得清模样的乱涂乱画。
指向性太明晰了啊殿下。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青尔微微笑眯了眼，顺手把这一摞纸放到了塞蒂熙斯书房的桌子上。
刚试完礼服的塞蒂熙斯一脸疲惫地走进了书房，没一会儿又抓着几张纸走进了克瑞斯的房间。
“嗷——姐你干嘛打——呜呜呜我错了！嗷痛痛痛——”
今天的二位王储也很和谐有爱啊~一个爱嗑CP的青尔慢慢飘过。
夜晚降临，天幕坠尘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离即位仪式开始越来越近了，这几天，塞蒂熙斯总是在晚上坐到古堡的天台上发呆。灰蓝色的衣裙在风中摆动，却几乎与远处的暗色融为一体。
青尔举着一盏油灯走上来，风有些大，她小心地用手护着。塞蒂熙斯看过去时，火舌正舔过她的掌心。
“没事吧？”她说着挥了一下手，一个透明的球状体朝青尔飞了过去，罩住了晃动的火光。
昏暗的天色下，繁星的闪耀弱化了火光的明亮，它不再晃动，却好像只能照亮以自己为圆心的一小片范围。
“灯光……用得还可以吗？”
塞蒂熙斯又坐了回去，青尔坐到了她旁边，轻轻地把煤油灯放在她们中间。
“可以的。”青尔听见自己的声音，“可以的，陛下。”
风未停，飒飒地吹着，她们的衣角都不受控制地在风中摇摆。
不远处，往下看就是剔骨城的似锦繁华。龙君传承者的法力被源源不断地送往城中，在黑暗中，人眼难以察觉的法力如同透明的水流缓缓流入剔骨城的每一个角落，点亮了居民深睡的黑夜——每一户人家都亮着一盏由法术点亮的灯，它会一直亮着，直到天明；操控着蓝魂骑士不分昼夜地警惕巡视，守护每一家的安宁；连接着遥远的雪山之巅，开启一道传送门流出不绝的龙溪……
好笑的是，明明是龙君传承者所居住的古堡，却是整个剔骨城中法力最少的地方。可这里最黑暗，也最安全，这里无人不知，却也安静如无人之地。
塞蒂熙斯轻如呢喃的低语在风中飘过。
“如果没有龙君，这里会不会变得更好……”
“不会的——陛下。”
青尔加上重音的称呼引得塞蒂熙斯看向她，她仰着头，地上的火光照亮了她一半的面庞，她微微笑着，柔和的面庞下却好似藏着一只恶鬼。
天明，距离塞蒂熙斯的即位仪式还有两天。
古堡的大门照常打开，两个侍卫站在各种的位置上面对蓝天闲聊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温和的人声。
“克瑞斯殿下又出去了吗？”
被问话的两个侍卫转身看向问话的这个人，都愣了一下，其中一个老实回答：“是的，殿下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
问话的人看起来有些年纪，脸上带着不算常见的单片眼镜，身穿一件棕色的修身长裙，罩着一条轻薄的墨绿色披肩。古堡里全是未婚人士，可这人却盘了发，严谨到每一根发丝都老老实实——也不是说未婚人士就不能盘发，但确实少见。
二人看着那人转身进了古堡，慢慢走远了，还没转回头回答的侍卫二号就被侍卫一号敲了一下脑壳。
侍卫二号：？
侍卫一号：“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侍卫二号：“我不认识。”
侍卫一号：“你不认识她？那你怎么就随便告诉她殿下的行踪？”
侍卫二号：“从古堡里面出来的，肯定是二位殿下的侍从。克瑞斯殿下那么多侍从，我又不是谁都认识。”
侍卫一号：“不可能，她绝对不是克瑞斯殿下的侍从。”
侍卫二号：“为什么？”
侍卫一号：“因为他只有二十五个侍从。黛西和我说过的，我和她很熟；而且每次殿下回来我也数过，，迎接他的确实只有二十五个人，那二十五个人我都认识。”
侍卫二号：“黛西是谁？我们一直一起值班我怎么不知道。”
侍卫一号：“克瑞斯殿下的侍从啊，每次站在我们两旁边拿扇子扇风的那位——你天天打瞌睡那当然不知道。”
侍卫二号：“那是王女的侍从？王女有侍从吗？”
侍卫一号：“哎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王女确实有一位侍从，听说是在上一任龙君在位时就在的，我听黛西说，好像是叫她‘青尔大人’？”
侍卫二号：“不愧是王女身边的老人啊，竟然还能干政。”
侍卫一号：“啊？干政？你从哪里听说的？”
侍卫二号：“就你说的啊。你刚才不是说了‘青尔大人’……”
侍卫一号：“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
青尔不知道自己在被古堡门口的两个侍卫议论，不过他们没有猜错，她确实干政了。
她今年47岁，还是个婴儿时就住进了古堡，往大了说——她是上一任龙君传承者养育的第一个孩子。
她的亲生父母是流浪到此的异乡人，在五十年前，剔骨城曾接收过一批又一批的流民，这里没有战乱，没有饥荒，没有瘟疫，有的是永存的和平和幸福的人民。
当然啦，那都是五十年前的事了，五十年后的剔骨城不再接收流民，这里的故事不再流传出去。
剔骨城是个大城，占地极广，除了主城所在的平原，还有附近的一大片森林。这里不是河流的必经之地，自古以来在此地繁衍生息的生灵都靠龙君法术所支撑的龙溪生存。
没有了传言，剔骨城成了外乡人眼中的一片荒漠，少有人至。
在剔骨城中，由龙君传承者的法力形成的蓝魂骑士随处可见，它们维护着城中治安，负责公共设施的建造和维护……它们无处不在，无所不管。
而蓝魂骑士收集到的消息从四处聚集到古堡，都交由青尔整理归纳。
城中事杂，大部分事情蓝魂骑士都能处理好，只有当居民不满要求重新审查的事件才会成为被传回古堡的“重要文件”。
而它的最终审判者——
“青尔！我姐呢？干嘛叫我回来？”再三拒绝后被蓝魂骑士强制传送回古堡的克瑞斯咋咋呼呼地冲上了三楼，转一圈没看见塞蒂熙斯，只在书房看见了她的侍从。
青尔声音温婉，语调缓慢却很有力：“王女正在天阶上再次检查即位的相关事宜，您作为龙君传承者，应随行。”
“我不去，又不是没去过，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克瑞斯说着就转身要走，却不料打不开书房的门。
他转身要质问，表情却骤然僵住了，“蓝魂骑士？这是做什么？”
“殿下……”青尔拿起刚刚合上的文书，向克瑞斯走过去，她说：“请您看看这个吧——与摘叶酒馆有合作的卡洛西小姐联系蓝魂骑士将您投诉了五次，看来您这两天一直在骚扰这位小姐——您知道这是不对的吧？”
克瑞斯看向她，尴尬地开口：“我、我……我没有……”
“没关系的，殿下。卡洛西小姐很善解人意，只要您不再去打扰她就可以了。”青尔把克瑞斯紧紧捏着的文书拿下来，告诉他：“龙君的即位仪式是剔骨城的重要庆典，还请您到天阶上随王女一起准备相关事宜吧。”
她话音刚落，蓝魂骑士就上前握住克瑞斯的手腕，将他和天阶上的某个蓝魂骑士进行了置换。
书房里又只剩下文书与青尔，她不自觉地笑了一声。
真是笨笨的王子殿下啊，完全没发现自己阅览文书和指挥蓝魂骑士是在干政呢，有这样的“母亲”，下一任龙君传承者的教养可怎么是好。心里想着这些烦恼啊，青尔面上也只是微微笑着，毕竟，她是王女最信任的侍从——如果陛下做不到的话，我会一直随侍左右帮助陛下的……
另一边，克瑞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置换到了天阶偏下的某个石阶上。
天阶其实就在古堡不远处。古堡被建在剔骨峰最上方，而天阶就是剔骨峰上里古堡最近的一千零二十个相连的石阶，这些台阶里最短的也能容五个成年人站立。
相传，剔骨峰刚出现的时候，人们一边利用山石重建房屋，一边从山下开始在山上凿出平整的石阶、搭起木梯。是从谁开始的呢？大家无从得知，只是越来越多的人投入了这项活动，越来越多的木梯石阶出现在山上，它们有时相聚到一处，有时又从一处散开向山上的多个方向延伸。
最终，上百条交叉相连的木梯石阶一直从山下连到山顶，这里成了闲时民众们最常去的观光景点。也因为经常爬山，民众们的身体都很健康。
身体相当健康的克瑞斯往上看：不知道多少个蓝魂骑士正在不同的石阶上忙碌，摆放石阶中间的座椅、铺设地毯、摆放鲜花、移走可能会落下的山石……再往上，塞蒂熙斯抱胸站在一块随时可能断裂的山石上，她脚下就是密如蜂巢的房顶。今日天晴，只有微风轻轻地吹起她未扎的几缕白金色发丝，熠熠生辉。
看见了姐姐，克瑞斯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心虚，他没敢过去，就转身在石阶上坐了下来，拖着腮看着山下城中的某个方向发呆，眼前好似闪过一个红色的幻影。
克瑞斯刚出现的时候塞蒂熙斯就注意到了，她给了青尔能控制一部分蓝魂骑士的法力，但法力本源在她身上，因而青尔每次动用法力她都能知道。
她不在意克瑞斯过来做什么，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展开的一小片幻像——那是上一任龙君蒂亚的即位仪式，天阶最高处，龙君长身玉立，正微微弯腰让她的姐姐，当时已与她完婚的龙后为其加冕。
在剔骨城，龙君是民众的领袖，但一般祂的龙后地位会高于祂。如果祂们在龙君即位前就已经完婚，将由龙后在即位仪式上为龙君加冕。
画面中，蒂亚低着头，任由白金色短发在风中舞动，其间能看见她脸上情不自禁的笑，如阳光般温柔的漾开。
希洛里也笑着，双手托着一顶由月桂枝条与苹果枝条编织缠绕而成的花环，枝叶交错间，隐隐能看见白金色的月桂花和淡粉色的伞状苹果花。
塞蒂熙斯的目光从那顶花环上移开，又盯着希洛里从下往上地看。
母君……您曾真实地感受到热烈的幸福吗？
塞蒂熙斯没沉思太久，时间只过了一瞬。她挥手收了幻像，又一翻手把克瑞斯置换过来。
“哎呦我的屁股——啊呀姐你下次能不能提醒一下，别把我给玩坏了。”克瑞斯揉着屁股抱怨着从地上站起来，上一秒他还把胳膊撑在腿上托着脸发呆，下一秒就身子一歪差点躺地上——还好周围没人，他暗自庆幸。
塞蒂熙斯皱眉：“最近的礼仪课又没听？”
“哪敢啊——这不是没别人嘛……”克瑞斯赶紧站直了身子，试图撒娇混过去。
塞蒂熙斯低头看着克瑞斯，突然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顺着柔软的发丝，望进了他清澈透亮的浅绿色瞳孔。
“你想在即位仪式上完婚吗？”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在她们二人听来。
换一个人听到这话，只要是剔骨城的民众，无一不会为之欢喜。可身为当事人，她们俩却没有一个是开心的样子，只是面无表情地对望着。
“姐……”
“闭嘴。”
难言的愁绪在脑海中翻涌，塞蒂熙斯看着克瑞斯这幅不知所以却好像什么地方开了窍的样子……真是够了，要不就直接结束好了。
澄净的天幕下，塞蒂熙斯放于身侧的手中凝聚出的法力几不可见。她向克瑞斯走近，深绿色的瞳孔里如有暗光，自然地打量着他。
到底是法力同源，克瑞斯颤得竖起来头发，不安地后退了一步。
真不知道是真笨还是假笨……
有寒潮如风在深绿色的眼睛里出现又消散，塞蒂熙斯被气笑了，法力消散，只是伸手给了克瑞斯的脑袋一下。
看着他双手揉脑袋的样子……又给了他一下。
是因为血脉吗？她咀嚼着这个词发出疑问：“既然感觉到了，为什么不离开？”
“你说什么……我没有害怕啊。”
还嘴硬。
“刚才，我想结束龙君传承者的生命。”相当直白的提示了，塞蒂熙斯退后两步，拉开距离等待弟弟的反应。
克瑞斯张大了嘴，发出了一声愚蠢的“啊？”
……
“你……算了，走喝酒。”
于是去了摘叶酒馆。
酒馆里人很少，只有几个熟客在坐着闲聊。还未到正常的营业时间，只有两个人在柜台准备。
为了避免被认出，塞蒂熙斯在他们二人身上施法做了伪装。
刚进门，克瑞斯就探头探脑一副找人的样子，老实前又挨了一下。
两人里也就克瑞斯喝过一次酒，都没什么经验，于是把每种酒都要了一份。
调酒师给她们安排了一个角落的座位，靠近玻璃窗，而此时阳光正好，照着五颜六色的酒杯上很是好看。
“姐，你怎么突然要喝酒啊？”克瑞斯担心是要翻自己的旧账。
“你长大了，有些事情，必须要告诉你。”
啊？
克瑞斯谨慎地抬头看了一下塞蒂熙斯的表情，确认她没在开玩笑，才歪嘴把一句“我才十八”咽了下去。
“你还记得母君吗？”
塞蒂熙斯说的是生育她们的龙君传承者，上一任龙后希洛里。
克瑞斯摇摇头。
他不记得，这很正常，因为希洛里在生下克瑞斯的那年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以剔骨的方式。说出这句话时，塞蒂熙斯的脸上好似罩了层寒霜。
克瑞斯愣住了，他感到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好像在恐惧着什么。他喝了口酒，问：“为什么？”
剔骨，这两个字在剔骨城很常见，它与剔骨山有关，与剔骨剑有关，更与多年前那位吞下剔骨剑后化身为刃的王室子有关。
剔骨，就是生吞剔骨剑，先以身为鞘，再由剔骨剑剔出身骨，刺破皮肉，就可使人身与剔骨剑融为一体。而后，身为利刃，荡平四方不平。
这个血腥的传说流传千年，剔骨的痛苦也使得人们对最初的王室子的尊崇转移到历代龙君传承者身上。祂们是人与神的结合，因痛苦而获得神力，是从血液中流出的光明的象征。
可是民众也都知道，龙君传承者并不需要剔骨，祂们的神力是与生俱来的。
可是塞蒂熙斯却说：“我在十八岁以前都没有法力——你也是。”
这是……什么意思？克瑞斯又喝了一口。
“我们的法力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母君之所以剔骨，不是为了获得神力，而是为了把神力传承给你我二人。”
塞蒂熙斯也喝了一口，酒精使她放松下来，让她说出了一些在平常不会说的话。
她用了“人”这个字。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听着塞蒂熙斯的话，克瑞斯几乎是没有反应地喝酒。
什么？龙君传承者的法力正在逐渐减弱，也许某一天会完全消失……
什么？她们这样的姐弟关系是不正常的？
“只是对于我们来说是不正常的，龙君传承者和人类的兄弟姐妹并不能相提并论——但是我们太像人了。”克瑞斯已经糊涂了，塞蒂熙斯不得不说得再直白点：“人类的兄弟姐妹并不会一起生孩子，那是被禁止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05 信仰迷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