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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宋安之(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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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陶然吃得有滋有味,宋安之看他吃得欢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宋安之是个好热闹的人,喜欢呼朋引伴,不过为着迁就陶然这种不然尘埃的世外高人特地为他单开了一席。
菜色荤素搭配精致又美味,试探着问陶然:“陶道长吃得可中意?”
“中意。”陶然多年没品到人间烟火正想念得紧,第一顿就吃上了这美味哪有不中意的道理。
“今日人多嘈杂,下次我寻个清净去处好好招待陶道长。”宋安之从不缺玩伴,但是看见陶然的第一眼就心生亲近。
“不妨事的,我也不好清净,若非你特地相邀楼下的流水席也合我意。”陶然是不会掩饰的人,他清净太久了,所以来到人间就好个热闹,楼下那觥筹交错的氛围才是他所爱,当然宋安之开的小灶更合他的意。
宋安之原本对陶然一见如故,但陶然久居方外之地,周身散发的清灵之气让宋安之不敢心生亵渎之意,有亲近之心,却不敢沾染。
听陶然说话很接地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原来道长,也是好热闹之人,过两日我还要参加一场婚宴,这席面怕是更热闹,陶道长与我一起去?”
两日的功夫也不耽搁什么,陶然想到回九重天之后怕是再没有这样的热闹了,老天待他不薄,回九重天之前安排这这等好事。
宋安之的生日宴一直热闹到了晚上,陶然也喝到了之前从未尝过的好酒,虽然是不比桃花醉,可也算是人间佳酿了。
夜幕深沉,一封化成飞蛾的回信落到了陶然手中,忘川元君回信说没有弄错,今生了却情劫的对象就是宋安之。
陶然急了,这怎么可能,就算自己看走眼了,可序州城隍总不能骗自己?宋安之乃上仙转世,跟从前的万九郎有什么关系。
这可是最后一世了,再出什么纰漏他就从谪仙变成罪仙了,陶然觉得是自己没说清楚,他要再去一封信把这些证据分析给忘川元君看看。
宋安之已经醉眼迷离了,可他的狐朋狗友还没打算放过他,推杯换盏停不下来,陶然跟宋前打了个招呼要回放休息。
便留下躯壳在床上糊弄凡人,元神出了窍,托城隍爷把自己那封长信转给忘川元君。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这是序州城隍的一面之词,为了求证,他又拜访了序州财神,说是财神,一般小庙里住庙的多是财神座下的童子。
序州建城时日不长,因此住庙的地仙们年岁都不大,财神庙里的住庙童子看起来还只是个半大孩子,虽然跟陶然不相熟,却也不卖关子。
跟序州城隍的说辞也一致,确实有轮回司的来信,说宋安之是上仙转世,要求各路地仙特殊关照。
这下陶然更坚定了自己的推测,总不能序州所有的地仙都撒同一个谎吧。
问过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之后,陶然又继续问了第二想问的问题:“那宋家父母是怎么发财的?”
“宋家父母命中无财,这些财都是随着宋安之来的,借他们之手给宋安之享用罢了。”小童子随口说道。
陶然还是好奇:“可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宋家父母发了财,这是怎么发财的,总不能让财神爷直接送了金银上门吧。”
“你还真说对了,就是直接送上门的,只要他们起念就能得到。”小童子道。
不过陶然还是不能理解“起念就能得到”是什么意思。
小童子解释道:“当一个人被财神送了财,他只要有想要得到钱的念头就会实现,比如说吧,一个做生意的人希望他的生意能赚到钱,哪怕他的货再差也能门庭若市,一个做小工的人,希望他的掌柜仁慈多涨点儿工钱,哪怕遇到了一个铁公鸡掌柜他也能得到比常人多的工钱,一个什么都不想做,就指着天上掉馅饼的人,出门说不定也能捡着钱,这便是财神送财上门。”
陶然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没有财神送钱上门的好运气,只能徒劳羡慕别人:“那宋家父母从市井小民一路变成序州首富还真是辛苦你了。”
“我当时也认为这是个苦差事,那宋家老爹是个撑船的,枯水季摆了小摊卖零碎,都个苦活,养活妻儿都困难,这样的人能做什么梦啊,最多祈祷多谢人来乘船,好多赚几个辛苦钱,这能哪能让咱们的上仙过上优渥的日子,谁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短短一年时间让他捞得盆满钵满。”小童子的语气不知道是赞许还是批判。
“哦?他起了什么念以至于发了这么大的财?”陶然知道这好事轮不到自己,依旧好奇。
小童子叹了一声:“唉,人心险恶,那宋家老爹一日送一个客商过河,风浪太大把客商的行李震开了,白花花的银子洒得满船都是。
宋老爹帮他捡银钱的时候,看着手里的银锭子心想自己辛辛苦苦撑一年的船也赚不来一个银锭子,而这商人走一趟商就轻轻松松拿回去几十锭,若这些银锭子是自己的就好了。
而那商人也不是什么良民,用坑蒙拐骗的手段骗得人倾家荡产换来这些银钱,被骗的人绝望之下投水而死。所以过河的时候风浪大了,那客商就疑心生暗鬼,慌张之下便失足跌落了河。
宋老爹的贪念压倒了善念,任那客商在水中挣扎呼救也置之不理。他不知道他已经起念要那笔钱了,最后无论如何那笔钱都会落到他手里,便是救了那位客商,结局也是一样。”
原来这第一桶金是这样来的,陶然听着心里不太舒服,“可是一个客商随身携带的钱能有多少,就算发了一笔横财,可是离序州首富还是挺遥远的,后续是不是又生了许多贪念,可曾干了坏事?”
“此事虽然不算天机,却也能左右凡人的生平,就此打住吧,你只需知道人之所以在轮回中不得解脱皆是因为欲望难消。”小童子觉得自己说太多了,不肯再细说下去。
陶然也识趣地住了嘴,只是知道这么一个真相不禁为宋安之担忧起来,这些财富是不是都沾染了别人的鲜血,宋安之也要背上这些因果吗?
陶然想到那些迷失在红尘中的罪仙,第一次萌发出想点化宋安之出凡尘的心思,虽然这听起来很不自量力。
辞别了序州财神,陶然又拜访了序州月老,月老庙里的童子年岁看起来就年长了不少,不肯像那些年轻人一般坦诚相待。
当陶然问起宋安之姻缘受阻一事,那童子云遮雾绕地说了一通“姻缘前定,有缘千里来相会”之类的说辞,说了跟没说一样,就是不肯说出解决之法。
问得急了,才慢悠悠地说:“祖师没给宋安之牵红线,我有什么办法。”
陶然没有要职在身,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上仙,仙僚们肯不肯帮忙全看情分,人家不肯说也只能就此打住了。
转了大半夜,陶然掐指算着还有没有遗漏哪位仙僚没拜访,两位巡视辖地的游神飘过,嘻嘻哈哈地对陶然道:“上仙还有心思在外头游荡呢,再不回去可就真的酿成大祸了。”
留一具躯壳能酿成什么大祸?陶然这些年修为长进了,纵是元神出窍,躯壳也如活人一般,只是没有意识,最多让人觉得他睡死过去了。
不过游神既然这么说了,陶然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陶然差点儿背过气去,喝得烂醉如泥的宋安之不知什么时候摸进了他的房间。
抱着他的躯壳狎昵着,他若再不回来还真不好说会发生什么事。
看着眼前的一幕,陶然窘迫地想逃离,再一想,自己的躯壳还留在那儿呢,放任下去就真的酿成大祸了。
不得不附身其中,并起两根手指在宋安之的天灵盖上一点,让他的神志清明起来。
宋安之一清醒,陶然更尴尬了,早知道就该先穿好衣服。
宋安之平日里虽玩得出格,但看清眼前人陶然还是慌了:“那个…道长你别声张,我…不是有心的。”
陶然简直气笑了:“你先穿衣服吧。”
宋安之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先把陶然的衣服捡了起来。
穿戴整齐宋安之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跟陶然陪不是,他记得酒醉之前不知是谁在讨好他,说要给他送个绝色女子当媳妇,宋安之起先不乐意,可回了房间看见送来的居然是陶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横竖是梦就无所顾忌了。
谁知道这场好梦被陶然给戳醒了:“陶道长刚刚真的发生了什么吗?你别生气,我负责就是了,我在城门下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我家的少奶奶也不一定非要个女子。”
看着宋安之那手脚不知怎么安放的样子陶然也没那么生气了,却故意板着脸训斥道:“宋安之,你这般在红尘中醉生梦死可知错了?”
“知错了。”宋安之可不觉得在红尘中醉生梦死有什么错,不过陶然说他错了他便老老实实认错。
陶然见他挺顺从,觉得心中谋划之事有戏,便顺势说道:“你既然知错,何不迷途知返跟我出世修行?”
“啊?”宋安之差点跳了起来:“我小日子过得好好儿的修什么行,我说负责是让你跟着我,不是我跟着你。”
陶然并不擅长教化他人,不过是借着宋安之的愧疚之心提要求罢了。
宋安之又软下口气:“换个要求,什么都好说。”
陶然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一夜过后要名分?
“少爷,你在里面吗?”宋前听见动静在外头敲门。
“什么事?”宋安之安抚不好陶然正心烦,一把拉开门想把气撒在宋前头上。
宋前一探头就看见了陶然,指着他道:“你摸进我家少爷房里做什么?难怪把黄家姑娘吓跑了。”
陶然仔细一看,这还真不是他昨日住的那间房,他不会看房号,房间又相似,居然进了隔壁宋安之临时歇息的住所。
这下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