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品格》曦夜不寐

40、第40章

　　“你根骨初成，循常理来说应当从头来过，但过往三十年皆是积累，迅速提升修为并不难。”

　　“三天内，至少提升到八级。”

　　“三天后，山海昆仑的时空裂缝就会出现，就从那儿开始吧。”

　　季松萝按住额头突突乱跳的神经，尽力将那位离开前留下的几句交代消化干净。

　　她觉得自己要是真成了，立马就能去灵网发个帖子，就叫“如何三天速成八级高手（保真）”，然后不出意外收获一片嘲讽，搞不好还会被管理员删帖警告。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实际上，季松萝潜意识里已然对此深信不疑。

　　——如果那位真的是梵尔歌黑水城一战中的神秘法师的话。

　　她平时只会浏览官方新闻公告，闲暇时间不是在炼丹就是在看书，并不怎么关注灵网上的一些小道消息，最近才想起来去搜索一下关键词，居然还真的找到了一点线索。

　　听说梵尔歌的那位圣者魔法师将会在七大世界挑选出合适的门徒，传授他们时空裂缝永久修复之法。

　　这个消息目前还没有得到官方确认，但是小道传闻已经满天飞了，而且官方一直都没有出手删除相关信息。

　　沉默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默认。

　　如果是以前的季松萝看到这种消息，看看就过了，要么当做小道谣言要么就笃定这种天降馅饼的大好事绝不可能和自己有关。谁能想到，馅饼偏偏砸中了她，让她成了那个万中无一的幸运儿。

　　如果说这是过去三十年的隐忍负重换来的，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占了大便宜。

　　毕竟就算如她所愿顺利拜入三生岛，规划好的未来里，也不过是先按部就班地走着从前的路，再找机会立功争优，凭借功勋积累得到门中师长赏识，徐徐图之。

　　但是现在，她，季松萝，一个根骨不佳经脉滞涩的修士（过去式），即将在三天之后，从三级跃升到八级！

　　那位不仅挥挥手便将她体内的滞涩经脉打通，还送了一身无上根骨以及一本早已在归墟失传的上古修行秘籍。

　　而她只需用半天时间便能将过往三十余年的积累融会贯通，为修行跃升打下坚实基础，继而将这本上古秘籍牢牢记在脑子里，再花上两天时间修炼进境。

　　季松萝本想在云梦城外的无主深山里选一处适宜闭关的清幽之地，但是那位直接将她提溜到了云梦泽中心的一座无人孤岛上，四方大泽灵气浓郁，更便于她吸纳天地精气补养自身，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了。

　　第三天的深夜，季松萝倏地于冥想入定中睁开眼，双瞳清亮无比，秀丽容颜也好似瞬间年轻了十几岁，眉眼褪去多年汲汲营营磨砺出的淡淡风霜，风致犹如十八少女。

　　成了！

　　就算是长青剑派的掌门，如今也不过八级，季松萝自信此刻的自己能与长青剑派掌门一战而立于不败之地。

　　她又花了几个小时来稳固如今的境界，随后才郑重其事地取出了那位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

　　宝珠外表流光溢彩，若不细看只当是锻造材质如此，但要是凑近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瑰丽闪烁的光芒是从珠子内部透出来的。

　　这颗珠子里仿佛藏了一片璀璨耀目的星云。

　　季松萝施法慢慢将珠子吸收，于冥冥之中，无比清醒地感应到某种浩大深邃的力量朝着自己的身体涌来。

　　绚烂瑰丽的宇宙星河图景在她眼前渐次掠过，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古老而动人的声音在轻唤自己的名：

　　季松萝，吾将赐你神之耳目、双臂，令你聆听法则之音，驱使法则之力……

　　而她所要献上的，是矢志不渝的虔诚信仰。

　　从今往后，季松萝便是那位未知神明的第三个信徒。

　　＊

　　陆明苍刚刚踏出世界通道的大门，迎面便有前来迎接的归墟军官递上最新的情况汇报。

　　终端上，与时空裂缝相关的消息连续刷了十来条，董偃的留言几乎已经被淹没到最底下。

　　他没理会，一边查看着各路消息，一边听军官汇报道：“山海昆仑的时空裂缝才刚刚显露一点碎裂痕迹，就被及时修复了，好在我们在每个标记点附近都放置了留影石，顺利记录下了全过程。”

　　“……不出所料，那位姓季的修士自称是梵尔歌圣者法师的门徒。”

　　陆明苍问道：“她人呢？”

　　“去了岐山州，据她所说，那里的中危裂缝标记点将在十天后出现。如果是真的，那又是一个不在历史记录的误差时间点。”

　　“历史记录已不再是圭臬，”陆明苍冷冷道，“去岐山州。”

　　跟在身后形影不离的楚承本想问一句：不去三生岛接希小姐了吗？

　　但他立马按捺住了这个念头，并悄悄惭愧了一瞬。

　　现在这个以公务为重不徇私情的指挥官才是他原来认识的指挥官。

　　但是上了飞舟后，陆明苍的一句吩咐立刻让楚承推翻了上面那句话。

　　“你不用跟着我，去三生岛把董偃带走。”

　　“……”楚承当然只能服从命令，“明白。”

　　暂时见不到女朋友，就先把潜在威胁对象赶走是吧。

　　……

　　在“季松萝”和“圣者门徒”这两个关键词同时刷爆灵网热搜时，希微正待在三生岛的竹林小院里听众人津津乐道这两天的热闻。

　　娜塔莉：“灵网上爆料说，这个季松萝之前是归墟世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的弟子，但因为根骨奇差有碍修行，入门几十年依旧是最普通的弟子，本来已经离开了那个小门派准备来三生岛参加招考，没想到半路遇到那位圣者法师，唰的一下就给了她一身无上根骨，让她短短几天内从三级升到八级……那位法师实在太神奇了！”

　　余书岫掰着指头默默数：“攻击力强大，治愈术满级，空间修复能力满级……现在又多了一项，弹指间造就一身无上根骨，确实神得不像人了。”

　　邹河抓耳挠腮地说：“她到底什么来头啊？和咱们指挥官究竟谁更厉害一些？”

　　黄小丰一脸跃跃欲试：“有机会看他们俩打一架不就知道了！”

　　娜塔莉捧着下巴满眼叹服，闻言随口接话：“为什么要和指挥官打？那位圣者法师不是正在帮我们解决裂缝危机吗？她又不是守境军团的敌人。”

　　“这和敌对与否无关，强者巅峰对决可是一大盛事，切磋懂吧！”

　　“……”

　　宋芃一直保持沉默没有参与话题，目光却隐晦地转向了兀自坐在湖边水榭下喝茶看书的希微。

　　她想的是另一件事。

　　指挥官突然临时改变巡察计划回到归墟世界，却没有第一时间来三生岛见希微，有没有可能是先去找那个季松萝了？

　　或者更准确来说，他是想通过季松萝找到那位圣者法师？

　　一夕之间打通经脉造就无上修行根骨，这是归墟世界数千年以来也没有一位大能修士办到的事。

　　但那位圣者法师办到了。

　　而同样根骨不佳的希微如今靠着三生岛的不传秘技也只能循序渐进，缓慢调养，若是指挥官是想亲自请那位大师出手帮希微呢？

　　其他人慢慢地也联想到了这一点，目光悄然从远处的希微身上划过，只看到了自她周身浑然透出的宁静漠然，仿佛对世间万事万物毫不在意。

　　即使季松萝的横空出世让同样情况的她多了一线可以迅速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们也从来没在她的神态举动中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向往憧憬。

　　分明是一个修为低微的普通女人，只是有钱了些，漂亮了些，又恰巧成了守境军团总指挥官的心间人，才能有今时今日的际遇。

　　但他们这几个朝夕相处的人却猛地意识到一件细思极恐的事——即使抛开那些外在的因素，他们也从来没有对希微本人生出一丝半点儿轻视之心，多数时候甚至会下意识地服从听命，就像对待指挥官本人一样。

　　这正常吗？

　　正在众人心思各异时，希微放下茶杯缓缓起身折回院子里，目光淡淡扫了一圈众人，“收拾东西吧。”

　　娜塔莉不明所以迎上去笑问：“希小姐准备去哪儿？”

　　希微仰头看了看快要阴下来的天色，似乎要下雨了，她朝着主屋一边走一边缓声说道：“大概会离开归墟吧，我该回家了。”

　　“……啊？”

　　宋芃却盯着希微的背影慢慢蹙紧了眉头。

　　指挥官改变计划回返归墟的事是楚承刚过世界通道不久才传讯告诉她的，她也只跟几名队友说了，连娜塔莉都没透露。

　　希小姐这话的语气却像是知道指挥官不仅来了归墟，还会尽快带她返回中庭一样。

　　是巧合，还是宋芃想多了？

　　“似乎要下雨了，慢慢收拾吧。”走到房门前，希微又说了一句话，随即便推门进屋了。

　　不多时，大雨倾盆而下。

　　岛上的护山大阵可以抵御外来攻击，同时还能聚拢天地灵气辅助弟子修炼，但因为门派祖训讲究的就是一个道法自然，日常的风霜雨雪便没有被阻隔在阵外，仍能正常落到岛上。

　　希微分出神识去看陆明苍正在做什么，她近来几乎已经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日常”来做了。

　　他从世界通道出来后便马不停蹄去了岐山州，亲自见了季松萝，两人之间有一场没有第三人打扰的秘密谈话。

　　“能联络到你的老师吗？”陆明苍平静问道。

　　初次面对名震八大世界的总指挥官，对方的能力还远在自己之上，望过来的目光隐隐含着压迫感，季松萝心下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是还好能维持着表面的镇静，因为她已经亲身经历过更具压迫感的力量。

　　她摇了摇头：“她只将法门传授给我，让我尽力修复归墟的时空裂缝，其余的什么也没留下。”

　　陆明苍静静看了季松萝一会儿，在察觉到对方的紧张不安越来越重后，才收回目光，淡声道：“如果能联络到她，麻烦替我转告她，我想请她帮一个忙。”

　　“条件随便开。”

　　季松萝愣住。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最近几天上灵网看到的一些话题讨论。

　　有人说，那位圣者法师既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全能程度更胜现任总指挥官，那下一届守境军团指挥官的位子是不是要换人做了？有人反驳也有人持中肯意见。

　　她待在军团这几天，见到了好些高级军官和大能修士，都是她从前连衣角都摸不到的大人物。

　　其中幽冥森林驻地那位长官专程赶到山海昆仑见了她一面，跟欣赏珍稀动物一样激动兴奋，一直拉着她表示一定要好好劝自家老师加入军团，什么要求都能提，只要他们办得到，就算是她想当指挥官，也不是不能商量嘛。

　　福至心灵般的，季松萝没过脑子便吐出了一句话：“就算她要指挥官的位子也可以吗？”

　　然后便后悔了。

　　完了，最近有点飘了，都敢舞到正主面前来了。

　　幽冥森林那位长官当时说了那句“大逆不道”的话之后，就被军团长燕无忧给罚去厨房烧火了。

　　没料到，这位过于年轻却威势赫赫的总指挥官只是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能者居之，她如果想要，我也可以退位让贤。”

　　如果能换得七大世界的长久安宁，能为希微换来一条光明坦途。

　　他不惧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