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的最后三十三天》黄浦江在逃鸽子

13、李由

　　“李由？这不像是女孩的名字。”邓慧若有所思道，“历史上是不是有个男的叫这个名字？”那女孩听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道：“什么男的名字？我爱叫什么就叫什么，这名字又没规定男士专用。”

　　“我知道！我知道！是历史上秦朝的一个丞相，最后被腰斩的那个。”秦臻又抢先答道。

　　“是吗？”邓慧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考对方话里的真实性。她有点不太相信自己发小会知道这个，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而以秦臻那种不着调的样子，谁会相信她能答对呢？

　　还没等邓慧思考出个所以然来，那个小孩就出口道：“被腰斩的秦朝丞相是李斯。”听到这个回答，邓慧惊觉地抬头望向出声的小女孩，发现对方的脸上似乎有鄙夷的神色。这时一直盯着邓慧的秦臻也被这个回答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向小孩。

　　秦臻下意识就出口说道：“你真的好没礼貌，你是真的没有爸妈吗？”听到这话，小孩的脸果然又是一阵难看，只不过这次她很快就平复了自己脸上的表情，用一种冷漠的铁面来掩饰自己的内心。而刚刚明知道小孩之前对这种说法的反应不对劲之后，依然如此说的罪魁祸首秦臻一直保持着一脸无所谓的恶劣样子。虽然表面上看来是一脸无所谓的游刃有余的自得样子，但只有秦臻自己知道，她自己看似是在攻击别人，在戳别人的伤疤，其实是在给自己心里的隐创施加压力，这让她疼痛，却也让像毒品一样让她沉迷。就像她亲手打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也不知是她自己是被什么吸引，调动了全身的力量向它的深处沉沦。

　　这下，连邓慧都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她对这个自己一直以来自以为很熟悉而此刻却让自己十分陌生的发小秦臻，忍不住发出疑问，“你怎么这个样子，这根本就不像你会说出的话。”

　　听到邓慧的出言，沉浸在自己恶劣情绪里的秦臻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样，眼睛里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又恢复成了邓慧所熟悉的，一派随性天真的样子。面对这样的变化，邓慧不知道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更加担忧。于是，她的眉头保持着皱起的状态，目光僵硬地看向秦臻，似乎要从对方的脸上找出什么。要找什么？或者说她希望找出什么？邓慧自己也不知道。而秦臻面对邓慧的打量也十分地紧张。

　　就在邓慧想要放弃的时候，那个小孩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你们到底再说什么有的没的？我说过秦朝那个被腰斩的丞相是李斯，你们是没学过吗？”小孩一脸不可置信地说。接着她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你们还真没学过。”

　　秦臻和邓慧两脸懵地看完小孩的近似表演的一系列言行，好像被定住一样，谁也没有说话。不过，小孩说的的确没错，她们的确不学这个。她们这些大灾难之后出生的人所必须要接受的教育都是类似过去时代的《军地两用人才之友》、《赤脚医生手册》这类书书目上所涉及的实用内容，谁会在意一个几千年前的人怎么样了呢？当然现在涉及的技术手段，认知水平和需要应对的情境已经大为不同了，内容上当然是与时俱进的。像秦臻她们这些已经出生于后灾难时代的人，要学习的内容已经没有那么只注重于干巴巴的应用和极端情境应对了，开始对她们讲解教授一些科学和政治组织的原理和由来，也会涉及一些历史，但也只是与与现今政治制度和组织形式相关的，或者是十分重要的。

　　虽然现在的教学早就不是传统的老师面授的方式，各种知识和信息也十分易得。信息的获取早已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从诸多无关的虚假的信息里筛选出自己所需要的。但唯一不变的并以后也永远不会改变的大概就只有考试了，各种各样的考核总是充斥于秦臻她们之前短短的二十年人生的各个阶段，并且将来还远不止于此。她们感觉自己在玩某种通关游戏，只不过是体验更真实，且几乎不可能退出罢了。对于考核不合格的人会限制诸多行为，以至于许多人对很多个人禁制分不清是对个人公民权力的限制还是真的是特殊时期对于一些场所的准入和这些行为的合理的限制。

　　比如对外出的限制，这在一些出现一些极端危险的灾难前显得尤为合理和必要，这也衍生出了对其他有可能造成公民人身伤害的区域出入和危险行为的限制。但什么是危险的区域？什么是危险的行为？一个出现风暴的时间的区域算吗？也许某种程度的风暴不足以对某些灾难应对等级的防御体和载具造成威胁，又也许是有特殊的情况要去到危险的地方，比如救援，比如要执行其他重要的任务，这些和过去一样，似乎是需要一些专业的人员去行动，而这些专业人员因何而成为这些特殊行为的被允许者。这似乎又必要与考核有关，就是一个也许是多个准入的门槛。

　　于是，面对小孩的嘲讽，秦臻她们竟豪无还手之力。不过邓慧还是不死心地说：“你知道李由是谁吗？”她记得历史上是有一个男的叫这名的，但有印象的相关事件已经有李斯顶替了。

　　“自己查一下不就好了。”秦臻说着就利用随身设备查找起来，很快她就兴奋地大叫起来，“我知道了！是李斯有一个儿子叫李由。”这下剩下的两人都齐刷刷地望向她。很明显，那个一脸不屑嘲笑秦臻和邓慧小孩事先也是不知道的，也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但也仅此而已了，小孩并没有再说什么。

　　“我就知道，李由肯定是很相关的人物，我的答案不是很接近了吗？”秦臻得意道。也不知有什么好得意的。气氛突然活跃了起来，邓慧也忍不住道：“再多看看关于这些人物相关信息吧。”秦臻听后瞥过眼道：“不要。”

　　“为什么？”

　　“不想再接收很多的信息了。”

　　“什么意思？”

　　“我只有一颗脑袋，再往里面塞些这些不重要的有的没的信息会坏掉的。你知道的，我本来脑子就不太灵光，在不好好保护，迟早提前报废。”

　　“这什么跟什么！你平时不好好训练和学习就算了，到这种时候了，还要拿这种理由来推脱。而且让你给我们讲讲那段历史也是帮你训练你的表达能力。要不然你的脑子只会越来越废。”邓慧开始扯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好啦好啦，我说就是了。”秦臻只得应道。于是秦臻十分不愿地照着查到的信息将那个时代的一些事东拉西扯地讲了一通，没想到不光是邓慧，就连一直不愿和她们多交流的那个小孩都似乎投入到她胡乱讲的一些东西里。就这样，她们三个人在一起消磨了许多时间。就在秦臻终于觉得自己根本讲不动嗓子要报废的时候，她才一边从手中的屏幕上抬起头来，一边用尽最后的力气有气无力的问：“应该可以停了吧？”

　　只不过，秦臻她的问话根本没人回答，在定睛一看，看到的景象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她发现本来在听她讲说的两人早就将注意力放放别的事情身上了。已经像是睡着的小孩尚且不论，之前一直要求她来讲的邓慧已经完全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手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上，似乎只是单纯在看自己手上的纹路。秦臻心想，“要早知道她没在听，就不白费这么多口水了。”

　　“邓慧！”秦臻忍不住叫对方。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理亏，邓慧在听到对方叫自己的名字之后下意识地就把一直在看的手收了起来，梗着脖子嘴硬道：“干嘛？你怎么确定没在听？而且就算我没在听，训练语言表达能力也是你自己的事。”

　　听到对方说的话，秦臻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一肚子的气就这么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直到最后彻底没了兴师问罪的心气。她以沉默来慢慢消化自己的心绪。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邓慧有些感慨道：“本来现在每个人几乎都能得到人类能拥有的所有知识，但一个人脑子的容量总是有限的。秦臻你说，就这样过了许多年之后，人类的脑子会重新演化吗？”

　　“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都大。”秦臻随意地抛出这句话。

　　听到对方这么随意地敷衍自己，邓慧心里突然就冒起了一股无名火，她随手抄起散落身边的杂物就像对方迎头砸去。虽然手上准头不佳没有砸中，也惹得秦臻连连求饶。对方这下直接斩钉截铁道：“这样一直下去当然会重新演化。”只是还不等邓慧回应什么，秦臻就又继续抛出一个问题：“真的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听到这句似是而非，不知所指为何的疑问，邓慧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全身的血液变得冰冷，觉得莫名地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