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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雨肆颠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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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瞎说什么!”徐千柏咬牙切齿,脸憋的通红,伸手就要去揍孟泛珩。
孟泛珩看他力道很足,而且从小时候他练功确实是刻苦,加上天赋异禀,他后撤一步,“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可这不是你说的要请我喝酒做谦礼的吗,你出尔反尔?”
“可是你真的醉了。”孟泛珩无奈道,曾记幼时徐千柏偷偷喝酒,醉了,被他父亲质问,只是满脸红晕地反驳,说自己没有偷酒喝,这论谁都不会信吧。
春风拂过徐千柏面颊,泪从眼角落下,“你也不想看到我吗?”
孟泛珩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昔日的时光里少年一直快乐,却不曾想如今变得这么敏感。
“我没有…我想早点送你回去,不然不安全。”
“但是我不想回去……”少年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星光点点,再现的又是疏远。
“好,那你想去哪。”
“去我们昨天相见的地方。”
“你还想拜你娘的坟?”
“不是,去看看竹林。”
刚刚入春,昨日还是雪遍满地,今却又逐渐融化,新年新气象,今年入春是格外地早,可依旧是寒风刺骨。
用手指轻勾竹叶,上还剩的雪抖落,连带着更高的,落在徐千柏头上,地上还有竹笋冒出,万物复苏,花虽败但又开。
“你很喜欢竹子?”孟泛珩问。
“松竹柏我都喜欢,很幽静不是吗,我也很想过上隐居山林的生活。”
眼前竹叶摇曳,心中迷茫与年少轻狂交织在一起。
“我想,我回长安后,更奋力练武……”
徐千柏也不是不知道当今皇上已不知还能撑到几时,待到那时,太子登基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了,当今太子太容易被外戚控制,也不知道将军府是否会被针对,他偷听父亲和大哥的谈话,得知他们将军府或许会被针对,更何况当今皇上又对文官更信任。
“为什么呢?”孟泛珩眼中笑意已不在,他看透了徐千柏了,这少年还是年轻,什么心思全摆脸上,因此他才能看清少年的愁苦纠结。
“我……不好说。”
“或许你能把我当作真心的朋友?”
徐千柏仍是闭紧嘴,他知道许多东西是不该说的,沉默是金,言多必失。
“我理解,你可以不说,我明天也会走了,来日再见,我们或许也能在长安再见呢。”孟泛珩欲离开。
留给少年的只有潇洒的背影,心中不免嗤笑,果然还真是痴人妄想,仅仅见过两面的人怎么能陪你这么久,长得再像故人却又怎样呢……
不知是何时,小雨化成羽轻落地面,漫步江南雨巷,雨落青苔石阶奏出的的乐曲很是悦耳。
踏入房间,照着铜镜,雨水顺下巴而下,拿着竹伞,走进后院,池中锦鲤还在不知疲倦地游,濛濛细雨轻点池面,荡起层层涟漪,向远处望去,苍翠交叠的山影映入眼帘,万籁此都寂,群山如黛啊……
少年阖眸,脑海里剑舞招式不断出现,他抛下雨伞,拿起剑,在雨中挥剑,剑风一阵阵,青丝下眉眼时隐时现。
睁开眼,炽热的眼神更加坚定,动作刚劲有力,雨又更奋力打下,少年却好像这雨不沾衣,檐下雨成积成流直下,琐碎事也被剑挥得灰飞烟灭,少年想要此时任何东西都湮灭……
“没怎么跟你道别,我就走了呢……”孟泛珩垂眸,孤身坐在马车里,路上很是颠簸。
长安仍是雪遍大地,日轮陷在天边,暗红的,一切都是灰烬。
“我父皇怎么样了。”孟泛珩边说边为自己套上一件厚外套。
“二皇子,陛下他恐怕撑不过几天了。”
“孟起炔那里有什么动静吗?”
“不对,他本就是皇位的继承人,何须像我一样偷偷做事情啊,哈哈哈。”孟泛珩自嘲,大笑道。
“不过他也快活不过几年了,就凭这皇后这么会暗中做事,他那废物又怎么能真正掌握政权,即使他是皇后亲生的,我相信没过多久他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了,不过既然是亲生的,软囚在哪个深宫里是最好的选择了。”
“确实,不过,皇后最近有把她的族里人送往边疆,这就让人很不解。”
“送到这种地方?他想拿到政权后跟鞑靼人做交易?”
“大概是,但也不排除她想扩大疆域。”
“哈哈哈哈,真是痴人做梦!”孟泛珩嗤笑,满脸的不屑,似乎这是他今天听到的最好的笑柄了。
“他在有意识的收兵权。”
“大部分兵权都在徐将军那老狐狸手里,他怎么可能收的了?”孟泛珩勾着他的一缕青丝,在手中绕啊绕,他平生最爱的就是把人掌玩弄于鼓中。
“确实,但还要走一步看一步,你也不应该太自信。”亭外有一位公子持扇遮住一半面容,身姿优雅,虽是一身白衣,但细节处却是绣的花,很精致。
孟泛珩摆摆手示意属下走,“秦兄,今是什么风吹你来这了?”
秦忆川一把收起扇子,“怎么,来喝酒也不行?”
“行行行。”
“我还真是看不惯你这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样,真想把你小时候干的丑事全爆出来。”秦忆川一抹邪笑露在脸上,下一秒就是被孟泛珩的拳头吓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咱把拳头收回去。”
“少说这种话,你很欠揍的。”
“啧,我除了会跟你说也不会跟别人说这种话啊。”
“你这副人前人后一套的模样也让我看不惯,我呢,也想把你小时候的事爆出来。”孟泛珩倒着酒,给秦忆川递过去。
“我小时候能有什么事?”
“被鞭炮吓的直哭着喊爹娘,掉池塘里了,还是我一个人捞你上来的,我要去金陵时,你在那哭……”
“好了好了,孟哥可以闭嘴了。对了,你此番去金陵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他也在那里。”
“你说也是,你去这么多次金陵才遇到他,很长时间他都在长安,你却不能去那。”
孟泛珩像是被戳到痛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你别激动,你再往好处想想,这皇上不也马上就要……”
“我知道,我可盼望着那一天,他即使跟我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我也会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
秦忆川给孟泛珩倒了一杯酒,“冷静,冷静,不能上头……”
脑海中闪过种种不堪的回忆,这种种的一切都是因为有着这个血缘导致的,如果能让他选择出生,他选哪也不会选择在皇室,这个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会吃人的地方。
“也无事,没过多久他就再也逍遥快活不了。”孟泛珩脸上泛着的笑容,一时竟让秦忆川心生惧怕,哪怕是多年的挚交好友。
「犯病了又……」秦忆川心中默念,「这人非要将军府那小子来才肯正常吗……」
春雨初霁后的柳翠色宜人,婀娜多姿,莺啼伊伊,东风邀人,白昼已长,难觉,是雪还未完融,还是东风依竹竿却拂衣袂微冷。
春水轻轻荡,似是春还未醒,不觉已身处人间,月退出天边,日出云飘向远方,晨雾朦胧,弥漫人间,差点迷了眼。
在长安千里外的金陵,有一位少年此时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睫毛半搭着,他伸出苍白的手将睫毛向上推,再按住一会,松手,没有用......
此时门被推开,徐请盛看了一眼还傻坐在床上的徐千柏,出声道:“自己收拾一下行李,吃完中饭就回长安了。你或许还可以空出一段时间来练武。”说完便转身离去。
“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让我去练......是怕我给将军府丢人?”,少年低着眼眸,喃喃自语,“那为什么还不说出去!”
可惜,没人听到,也没有人会听他这个废物口中说的话,可是有一个人听得进去,但他要是只是畏怕他的权威呢?“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少年蜷缩在角落,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他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臂,血痕很是明显,但是都被遮住了,就像他的遭遇和内心想法,没有人能知道......
“咳咳......”少年刚出门就止不住地轻咳,也不知是天气微冷的缘故,还是初春花朵盛开散发沁人的香的缘故。
他轻轻拍自己的胸口,不停地加大力度拍自己,拍到自己感觉到了很明显的疼痛才停了下来,揪着自己衣领,大口喘着粗气。
清辉洒满少年衣裳,也在他脸上洒落了一点,细看,是从那老树的枝丫缝里穿过的。
东风卷袭庭院,刚越上枝头的花朵迎着风,享受着春天的生机。
“我也想啊......面对挫折的勇气。”长发就这么随东风扬,再怎么凌乱,少年也不动,他好像,也在享受着盎然的生机。
“来吃饭,傻站着干什么。”
少年点点头,快步跟上。
“爹......”
“嗯,坐下吃饭吧,菜要凉了,我们要早点赶回去。”
“什么?不是下午吗?”
“有事,你不用管这么多......”
“好.......”
果然,他还是如往常一样什么也不愿跟我说,还是我不配吗。
路上是颠簸的,让徐千柏十分难受,下车缓了缓,他与大哥和父亲不在同一辆车,他们很赶,徐千柏想,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还是坐的舒服一点好,他的大哥也本就是这么安排的。
“我就下车待一会,你们不用跟来。”他,还是喜欢独处,跟不熟的人待在一起,会让他心非常慌,话都说不利索,也因此,经历了那种事:“我说,徐千柏,你不会是个哑巴吧?”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身后跟着几个与他同龄的小孩,他似乎是个领头的,趾高气扬地对面前这个如白瓷娃娃一样的小男孩说道。
“......”白瓷娃娃低头不说话,嘴紧紧抿着,双手紧握着颤。
“哟,将军府的小少爷还真是哑巴啊。”这领头的小孩故意扬起声音,惹得身后几个跟班嘻笑。
“我......我...不是!”白瓷娃娃憋红了脸才仰起头来吼道,虽是吼,可在别人耳中就跟蚊子哼一样。
“哎呀,原来不是哑巴,是个结巴啊,我看你哥口头可不错啊,怎么,生的你就变异了?哈哈哈,你娘死了也是你害的吧哈哈哈。”
“不是...不是我......不是!!!”白瓷娃娃带着哭腔,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晶莹的,还被这日霞照得泛光。
自从娘走后,他就变了一个样,大哥变得更优秀了,他也越来越不能跟大哥说得来了,渐渐地,他认为,他就是个陪衬品,因为有他的存在,大哥才变得更耀眼,他有时候会想,他如果死了,那他大哥的光芒会不会黯淡一点呢,可是.....娘走前跟他说不管怎样,都要好好活着。
他越是这么想,越伤心,哭得越狠,那几个小孩想他缓缓逼近,他只能踉跄着笨拙地后退,最后,跌坐在一颗老树下,他在树荫下,在阴暗里。
他也不曾想到的,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少年从树上跳了下来,在徐千柏眼里,他在飞,还发出着暖光,那是在他家跟他一起习武的小少年,他也不知道是谁。
只见小少年走到他面前,从衣服中拿出一个刻着字的玉佩给面前的小孩看,小孩不认识这玉佩上刻的花纹的寓意是什么,但却能看懂玉佩上的字,本来面上不屑的表情立马变成害怕,下跪,当他们要开口说出什么的时候,小少年用手指放在嘴唇上,他们闭上了微张着的嘴,低头,一直跪着,“跪到天完全黑了在回家去,谁敢稍微动一下,你的腿可就不保了哦。”清冷的嗓音还带着些许笑意,是与徐千柏平时听到的情感感觉不一样的。
小少年回头,微微弯下腰,伸出手,“你还好吗,是我来迟了,阿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