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名其妙就成了苍生》星深

13、魔

　　微生镇，是江南沿海的一座繁华城镇，经商的多，读书人也多。家家户户都以能出个秀才为荣，牌坊口还有立了座碑，刻着本镇历代状元的名姓。
　　老郭家没有大财，也没出过状元，但他夫妻俩却是微生镇最有面子的一对爹娘，因为他俩的独生子早些年被仙门选中，到仙山里修仙去了。
　　一入道门，尘缘尽斩。看着街坊邻里四代同堂、家门兴旺，郭琇和平玉贞两公婆也难免心酸羡慕，但想到儿子做了神仙，从此高人一等，也算老怀安慰。
　　“爹，娘！”
　　一声呼唤将老两口从惆怅中唤醒，他们望向门口，站着冲他们挥手的，不正是多年未见的儿子嘛！
　　“鼎儿？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平玉贞颤巍巍地扑上前，抓着青年的衣袖，眼睛被泪水模糊，更看不真切。
　　郭鼎笑道：“娘，真的是我，我回来了！你们……消瘦了。”
　　郭琇苦笑着把他拉进屋：“何止是瘦了，简直是两把老骨头，快入土的人了。鼎儿，你还和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半点儿都没老，不愧是成了仙的人，太好了，太好了……”
　　“可是你怎么会突然回来呢？是不是缺钱了？我这就给你拿去！”
　　“娘，我都修仙了，哪里还会缺钱呢！是仙长见我修炼有成，特别开恩允许我回家探望你们。这些年孩子不在身边，真是愧对爹娘！”
　　“傻孩子，你成才就是爹娘最大的心愿，我们不要紧的。”
　　“既然今天这么高兴，我这就去做一桌好菜！孩子爹你去买酒，我还记得鼎儿最爱吃清炒豆苗，没记错吧？”
　　“你别做饭了，咱们下馆子，我要请全镇的人都来吃饭，都看看我们家的仙人宝贝多有出息！”
　　平玉贞搡了丈夫一把：“别这么爱面子行不？儿子刚回家，第一顿饭，我就想一家人吃，明天再带出去炫耀吧。”
　　郭鼎也附和道：“对啊爹娘，我们就在家吃吧，我可想吃娘煮的家常菜了。”
　　饭菜飘香，郭鼎陪父亲喝酒，母亲不停给他夹菜，碗上堆成小山尖儿似的。
　　他从袖中拿出储物袋：“爹、娘，我带了好多宝物回来，都是些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仙丹，你们这些年辛苦了，孩子不能一直在膝下服侍，只希望爹娘岁如松柏福如东海，让孩儿还有机会回报你们的养育之恩。”
　　“好好好！我还从没吃过仙丹呢！”
　　夫妇俩乐呵呵地接过药瓶，就着鸡汤吞了颗丹丸，苍老的面庞顿时有了血色，皱纹也少了许多。
　　郭鼎笑盈盈地看着。
　　可下一秒，他们的脸上突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眼珠猛地凸出，皮肤如墙皮般脱落，紧接着七窍流血，状如厉鬼。
　　“爹娘你们怎么了？快，快吐出来！”
　　平玉贞扑在他脚下，抓着他的鞋面，口中不断涌出黑色的血块：“儿，我，我好痛啊……”
　　“娘！娘！”
　　黑色的血雨倾盆而下，微生镇的男女老少，一触碰到血水，就周身溃烂，化为脓水。
　　郭鼎站在家中，却听见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天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跪在地上，抱着不成人形的父母：“爹，娘，师父，师父救命啊！”
　　母亲伸出血手，抚上他的脸，眼中没有慈爱，只有怨毒：“鼎儿，你不孝。你修仙有何用啊，是你……害死了我们！”
　　“娘！不——”

　　郭鼎从梦中惊醒，仍心有余悸。
　　抬头望向窗外，天光熹微，魔鹰的啸声从远处传来——擂台又要开始了。
　　爹娘，你们还好吗？孩儿不孝，临死都不能回到家乡，和你们死在一起。
　　一双玉足停在他身边，女子身着黑纱，若隐若现，半张脸美艳绝伦，半张脸青面獠牙。
　　魇魔俯身摸他的脸，一如梦中母亲死前抚摸他的触感，千娇百媚地笑道：“小哥哥别怕，刚才那只是梦，梦有什么可怕的，对不对？”
　　“错了，刚才可不只是梦。”
　　阴暗的笑声响起，足有两人高的赤身男子来到牢房外，随手丢下两具尸体。血肉模糊，但郭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爹？娘！为什么？为什么！”他发狂地跳起来，“魔头，我跟你拼了！”
　　巨人轻而易举地攫住他的咽喉，魇魔扭动腰肢走到他身边，埋怨道：“血魔哥哥，你这就不厚道了。我明明说了，把这人留给我，慢慢地戏弄。你一下子就让他跌进绝望的深渊，你是吃得高兴，我吃什么呀？”
　　血魔残忍地笑着：“这么多凡人，不会短了你的。今天轮到他上擂台了。”

　　郭鼎被小魔押着走上擂台，他的储物袋也被塞回了他的手里。
　　对面站着柳三剑。
　　自从魔族占领兴寿村，带头的血魔就设起擂台，每日让两个凡人自相残杀，赢的人就可以多活一天。
　　血魔以人类的恶念为食，暴戾、痛苦、愤怒，都会让他更加强大。
　　柳三剑是剑术高手，自从他上了擂台，还没人能赢过他。
　　郭鼎的目光落在台下，荆阿水的尸体还没有被清理。每一个死去的人，都被随意地丢在地上，由小魔和魔兽啃食，死无葬身之地。
　　柳三剑的道袍上沾满鲜血，早已发臭发黑，从前那双多情的桃花目，也只剩下麻木。他不再假扮高人，而是接受了自己的平庸，也接受了自己的卑劣。只是为了多活一天，哪怕这意味着多受一天的折磨，但他不敢去死。
　　他抬起眼，看着对面的郭鼎。曾几何时，他们萍水相逢，在末日阴云下还能有说有笑，可直到末世真的降临，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天真。
　　“郭鼎，”他的嗓音已然沙哑，听起来和魔没有两样，“你和我不一样。你比我更值得活下去。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忍心杀人，所以就当是我帮你。”
　　他拔出长剑，郭鼎凄然一笑，闭上双眼。
　　台下忽然响起骚乱：“锁妖塔？锁妖塔破了！”
　　摇摇欲坠了十几日的锁妖塔，终于彻底破碎。
　　一道紫光直冲云霄，小小的身影在光中飞升而起。
　　那不是妖王，而是一个人。
　　“刚突破境界就有这么多魔物给我练手，上天还真是偏爱我叶无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