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同居了 ...
-
春末夏初,已经一连下了好多天雨了,这在以往一向少雨的城市中可是件稀奇事。
傍晚时分,天色微暗,大理石的墓碑前,一身黑西装的男人撑着一把黑伞,雨水洇湿了他的裤腿,他整个人都像融在了雨幕里,一身寒凉的冷气。
站了许久,男人终于动了动僵硬发麻的手脚,他抬手扶在墓碑上,微微摩擦冰冷的岩石。
“你就这么想去找他。”
四周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并无人应答,当然男人也不需要回答。
黎宿驱车从墓园离开,从积水中疾驰而过溅起的水浪,“哗——”地掀起遮挡了车窗的全部视线,像是他心里的翻涌的思绪。
黎宿的养母李青女士因脑出血已经去世一周了,明明只有五十岁,却早早离开了世界,黎宿自认谈不上有多难过,却也被现实当头一棒敲懵了头,又在时间流逝中变得麻木。
驶离了墓园周围地势凹凸不平的路,就很少见到像刚刚那么大的水洼了,一路寂静无声。黎宿单手把着方向盘,面无表情的行驶在少有车辆的柏油马路上,他似乎在想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黎宿孤儿院出身,早慧的他在六岁那年被丧夫的李青女士带回家,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一起相依为命二十年。
他努力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完成了李青女士的梦想。没有死党,没有所谓的梦想,也没什么爱好。平淡的生活里,李青算是他与现实唯一的维系,可现在李青也离开了,黎宿一时有些茫然,仿佛整个人与世界隔着一层无形的罩子,不知前路,不晓归途。余光可见车外水洼里影影绰绰,晃花了人的眼。
黎宿工作没两年,自然没存下买房的钱,他还是和李青一起住在李青亡夫蒋宿留下的房子里。他下了车往屋里走,如今天色渐暗,二层小楼门前花园里的残枝败叶和着淤泥,被明晃晃的积水映出许久无人打理的萧条。
黎宿无意扫了一眼,离他最近的一洼积水里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顿了顿停下动作,仔细看去,水面连一丝波纹都没有,倒影交错纵杂,在水面安静铺展。也许是有鸟飞过去了,黎宿没有在意。
一进门,他就瘫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地,两眼放空,黑发柔软的散在耳侧。黎宿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也许去做一顿饭,冰箱里应该有剩余的食材,就算没有,也可以定个外卖,再洗个热水澡去去身上的凉气,然后好好地睡一觉,明天还要销假去上班。他心里清楚,可身体却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连手指都无法挪动。
他仿佛一下子陷入黑暗,看不清眼前的路。黎宿这二十多年来单纯为了活着而活着,他完成学校定的目标,完成李青定的目标,完成上司和病人家属的目标,可他始终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本来也不打算知道,得过且过每一天就可以了,可按部就班的日子里李青的死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水,激起了底下汹涌的漩涡,几乎把黎宿搅碎。
黎宿终于动了动,身子斜斜的向侧边倒去,侧躺在沙发上枕着一只手臂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一夜无梦,亦或者......一夜无眠。
闹钟响起后黎宿就睁开了眼,他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夜未动,此时不免身体僵硬酸痛,他费了好大的劲坐起来,疲惫的揉了揉眉头和太阳穴,将自己快速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医院,他需要忙碌起来恢复到正常的状态里。
...
雨终于停了,今天是难得的大晴天。
黎宿是一位年轻有为的优秀的医生,也做过不少手术了,可事与愿违的是今天上午一场手术都没有,难得的清闲却不是他现在想要的。闲坐到中午黎宿被隐隐的胃痛吸引了注意力,想起自己从昨天早上就没有再吃过东西,疼痛促使他去为自己觅食。
刚到楼下,就听见像是玉石坠地的清脆响声,他循声望去,一块莹蓝色的石头躺在水洼旁边,清透的材质折射出蓝色的光影,非常漂亮。
黎宿捡起石头,捏在手里端详了一阵,质地坚硬,形状不规则,不像是什么宝石,但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黎宿抬头看了看,楼上窗口闭合,不知是谁丢下来的。
他拿着石头,准备站起身前,又看到水洼里的倒影好像在晃动,他疑惑的皱眉,倾身望去,就见水中不知名的树木茂盛,一棵一棵连成一片,阔叶硬挺,小叶致密,藤蔓弯弯折折盘曲其上,哪怕只是暗色的倒影也不影响人窥探一二它的葱郁和旺盛生命力,可...
黎宿僵硬的抬头,看到头顶那三两棵柳树,很明显和水中那形状千奇各异的植物枝叶毫无干系。他喉结滚动,嗓子干涩,蹲着的腿僵硬发麻。然而不可抗拒的,他又缓缓低下头,像是要证实或者否定自己的眼睛,双腿却在微微紧绷,想要随时逃离。
是我眼花了吧。黎宿强作镇定,他仔细盯着水中倒影,眼都不眨,可还是那些树,没有一点变化,不仅如此,水中央有一个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在黎宿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足够他清晰地看到这生物的模样了——锋利的牙齿裸露在大张的嘴巴外面,三只大小不一的眼睛,带着倒勾的双翼和利爪...这是...
龙?!
黎宿双眼登时睁大,条件反射向后一仰,一屁股坐在地上,拿着石头的手按在了身后的水洼里,可本应该落地承重的手却按空了,失重的感觉让黎宿心猛地一跳,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水里传来,一瞬间,黎宿便整个人都泡在水中了。
窒息和冰冷的水一起涌入黎宿的喉咙,惊慌过后,他看到头顶上的亮光,用尽全力挥动四肢向水面游去,此时他只庆幸他不是旱鸭子。
终于在体力和氧气耗尽前,双腿猛地一蹬,将头露出了水面,他还没来得及感受空气进入肺部的畅快,小腿就猛地一阵剧烈的疼痛,整个人又被拉下水。
完了。许久未进食又没休息好,本就精疲力尽的黎宿此时更没有挣扎的力气了,他到这时候反而不怕了,唯一的念头就是死亡真不是件舒坦的事情。随即在眼前连片的气泡丛和一阵绚丽的银蓝色光芒中失去了意识。
-------------------------------------
身体很沉重,意识渐渐下坠。眼前的黑暗中出现一个清丽婉约却不掩憔悴的年轻女子。
“你不必称呼我母亲,”印象中李青表情平静温和,却说出了让黎宿至今难忘的话,“也不用感激我,收养你是因为你很像你叔叔,我将你养大,你和我做个交易。”
“你叔叔曾说过希望我们的孩子能继承他的衣钵,你只需要成为一个像他那样的医生就足够了,这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没在意仅六岁的孩子能否理解,又说到:“你毕竟不是我们生育的孩子,无需和我们捆绑在一起,也不需要尽赡养我的义务,你有你的生活,无需冠以我亡夫的姓氏,我姓李,单名一个青字,叫我阿姨就好,你就与我谐音姓黎吧,名同你叔叔一样,以后你就叫黎宿。”
记忆片段在眼前渐渐模糊,视线慢慢暗下来,小黎宿望着李青转身离开的清瘦背影,还能隐约听到李青在小声自言自语:“我就这么养了一个像你的孩子你可会怪我?你一向善良,可我实在想念你,想的快要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
“轰隆——”,一阵巨响在黎宿耳边炸起,惊得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随即被刺眼的阳光激的不得不抬手遮挡。
这一动他顿觉浑身被卡车碾过的酸痛,小腿更是痛的钻心彻骨。黎宿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全是冷汗,眼前也一阵一阵发黑,梦中的无措迷茫也被身体上的痛苦驱散了大半。
耳边人声嘈杂,他勉强打起精神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上,腿上妥善包扎着棉布,以黎宿的医学素养来看虽然简陋了不少,但手法却很精细娴熟。床上铺着有些粗糙但干净的软垫,薄薄一层,放在并不光滑的木质床上,聊胜于无。屋子不大,陈设也过于简陋,但胜在整洁有条理。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白色粗布袍子和白色长裤,腰间系一亚麻色腰带,袖子裤腿有剪裁的痕迹内室有一套桌椅,一张床,一个半人高的矮柜,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以及许多他看不明白的东西摆在地上。
从这个角度向外屋望去,能看到一张更大的桌子,和一个长得很像古老的灶台,但生火的地方却是封闭的石制装置。
这是哪儿?黎宿动了动腿,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不安,他还记得之前那些荒诞又不可思议的经历,在此时灿烂的阳光和屋外的人声映衬下显得很不真实。
黎宿费力勉强坐了起来,透过床头侧边打开的窗子看到外面的人正三两聚在一起忙碌,一群孩子在追逐玩闹,这本来是再淳朴平常不过的画面,可他们手中颜色各异的光芒,地上凭空开出的花朵,凌空移动的物品,和空地中央呈爆炸喷射状的黑色印记,让他一时呆愣住了。
超能力吗?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句听不懂的语言,让黎宿警惕地转过了头——身着和他同样式白色长袍长裤的修长身形脚步匆匆,亚麻金色的长发随动作摇曳,碧色的眸子含着笑意,高挺鼻梁下淡色薄唇带着与有些清冷的长相不符的灿烂笑意——是个十八九岁笑容有些甜的青涩少年。
他走到床边坐下,又开口说了一句话,黎宿听不懂,也并未因他过于出众和善的外表而松懈,只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眼里警惕未消。
少年看黎宿不答,了然的起身,在一旁的柜子里翻翻找找,拿出一条拴着红色宝石的项链,摊开手递给黎宿。黎宿看了他一会,拿起宝石握在手中,没有立刻带上,有些犹豫。
“戴上它啊。”少年清朗的嗓音响起,这回却是能听懂的话。
黎宿怔了怔,猜测是这石头的作用?他把项链戴上,抬头看对面的少年。但对方却直接伸手将项链放进了黎宿的衣领里,动作温和不引人反感。
看来要直接接触皮肤才能有用了?
“你是哪个部落的?怎么就跑到莫纳湖里了?还差点被‘卡图那’吃掉?”少年说到这皱了皱眉。
莫纳湖?卡图那?是水里那只龙吗?在各种穿越文学发达的现代,黎宿大概知道自己现在是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部落,龙,不同的语言,似乎还有魔法。
他可不敢让对方知道他的真实来历,在己方信息量过于匮乏的情况下,黎宿着实不知怎么回答,就干脆沉默。
那少年看他这个反应,也不再说话,安静片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上又挂上了灿烂的笑容:“没关系,你的腿被咬伤了,一时半会好不了,近期就安心在我家好好养伤吧,我叫诺兰,是这个部落的祭司。”
祭司吗?看着他年轻稚嫩的外表,黎宿有些意外。这个小孩竟是个有些本事地位的人。
他终于张了张嘴,用嘶哑的嗓子说了来到异世的第一句话:“我叫...”
“黎宿。”
“是你救了我?”